顧昭昭知道,若不搬出宗慕華的名頭,景帝不會輕易相信她。
她此舉,一違背了家訓,二也牽扯上了宗慕華,實在不忠不孝,可她想要活命。
人參不能進上,因為景帝不能吃。
顧昭昭說完這話,御書房內便一片死寂般沉重。
還是景帝隨後又咳了兩聲,才問:「你方才說,你是罪人宗慕華的徒弟。」
不錯,宗慕華是景國的罪人。
因為不肯給先帝醫治,導致先帝不治身亡。
「是。」顧昭昭重新垂下頭說:「不過師傅只在臣女年幼之時曾教導於我,先帝病重時,師傅早已雲遊不知去向,師傅之過,身為弟子願意為其承擔,救治陛下之後,任由陛下處置。」
「你先起來。」景帝鬆了口氣。
「多謝陛下。」
顧昭昭鬆了一口氣,只要景帝給她機會,她便算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朕是何病症?」景帝問道。
顧昭昭道:「是積勞成疾,陛下憂國憂民,日夜辛勞,身體不堪重負,千年人參若要服用,也要等調養之後好轉過半方可,此時萬萬不可。」
景帝聞言,忽然道:「蘇公公跟隨朕多年,也是辛勞,你先給蘇公公看看。」
蘇大海當即應了一聲,走到顧昭昭面前說:「有勞楚王妃了。」
顧昭昭明白,景帝這是並不信任她,想要試探。
畢竟她此前從未泄露半點,忽然說自己會醫術,還是宗慕華的徒弟,很難讓人相信。
但顧昭昭不懼試探。
「請蘇公公伸左手。」顧昭昭道。
蘇大海照辦。
顧昭昭將指尖搭在了蘇大海的脈搏上,片刻後收回道。
「蘇公公可是日常覺得腰酸背痛,若是下雨,膝蓋便猶如針扎一般劇痛。」
蘇大海驚道:「楚王妃,你如何得知。」
顧昭昭繼續道:「蘇公公應是大約七八歲時,受寒傷了膝蓋,雖然蘇公公年紀大之後努力保養,但依舊無法挽回幼年之傷。」
「可有此事?」景帝看向蘇大海。
蘇大海忽而激動起來:「回稟陛下,楚王妃真是神醫,奴才還是前朝小太監時,剛入宮中被大太監刁難,冬日跪冰,倒是雙膝損傷,如今隨著年紀漸大越來越不中用,此事只有奴才一人知道。」
蘇大海雖然如今身為總管太監,在宮中太監中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也是苦過來了。
而且他伺候艱難,也不敢說出口,更不敢看太醫。
不然,他一個伺候人的奴才,身體不行了,豈不是就要讓下面的人頂上。
這隻有自己知道的事,顧昭昭不過一把脈就探了出來,蘇大海如今再看顧昭昭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景帝聞言,眼中懷疑之色少了大半。
「楚王妃,你再過來替朕診治一二。」
「是。」顧昭昭應聲。
方才匆忙,顧昭昭也來不及徹底辨別,重新給景帝診脈後,顧昭昭才發現,景帝比她剛剛診斷的還要嚴重。
若無人干預,或者只是太醫的尋常診治,不過三月壽命而已。
不過她若全力出手,倒是可以延緩三五年。
師傅宗慕華說過,有些真實病情不能宣之於口,人之信念有時候便是最好的良藥。
收回手後道:「陛下不必擔憂,只要日後好生修養,注意休息,您的情況會越來越好。」
「當真?」景帝詢問。
「是。」顧昭昭道:「臣女可先為陛下針灸一次,陛下便會感受到自己身體沉重之感減輕,今夜也能順利入眠。」
景帝便看了蘇大海一眼。
蘇公公立即明白,出去讓人準備針灸。
……
此刻,御書房等候的偏廳內,蕭君策和陸芊月都在此處。
「怎麼沒動靜了。」陸芊月疑惑開口。
之前她分明聽到了景帝暴怒的聲音,應該是發怒了,還聽到了賜死?
難道是顧昭昭不捨得交出千年人參,惹怒了景帝?
她覺得顧昭昭真是愚蠢,身外之物而已,區區一株人參,拿出來又怎麼樣。
她也只是想給顧昭昭一個教訓,也是好心救景帝的性命,要是顧昭昭因為這死了,她豈不是成了間接殺人犯,以後良心怎麼能安定。
不行,她不能殺人。
轉頭道:「阿策,你要不勸勸顧昭昭,讓她把人參拿出來,這可是國家大事。」
結果說完,卻見蕭君策沒動靜,一打量,蕭君策竟然正在發呆。
陸芊月蹙眉,快步過去推了推蕭君策。
「阿策?」
「什麼?顧昭昭出來了?」
蕭君策忽然彈跳般的站了起來,將陸芊月嚇了一跳。
「阿策,你怎麼了?」她噘嘴又道:「顧昭昭沒出來。」
「沒出來……沒出來就好。」蕭君策似鬆了一口氣,隨後又呢喃:「父皇應該不會答應吧。」
陸芊月疑惑:「答應什麼?」
「和……」蕭君策剛要回答,對上陸芊月的眸子,話又咽了回去:「沒,沒什麼?
重新坐下後,拳頭卻握了起來。
「阿策,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陸芊月疑惑。
蕭君策也覺得自己怪。
他沒想到,顧昭昭竟然用千年人參來換和離,更沒想到,聽到真要和離,他竟然有些不甘願。
這讓蕭君策心煩意亂,想著顧昭昭單獨面見景帝,萬一再提出這樣的要求,景帝鬆口答應的話,那就真和離了。
「不行,我不能讓顧昭昭胡言亂語。」
蕭君策再次站起身,往外走。
陸芊月雖然覺得蕭君策這會兒有點奇怪,但也想確認一下顧昭昭到底願不願意交出人參。
於是也跟了過去。
兩人剛走出偏廳,正好便遇到蘇大海從裡面出來。
「蘇公公,父皇如何了?」蕭君策問。
蘇大海先吩咐外面候著的小太監去取一副針灸來,這才看向蕭君策和陸芊月。
主要是看陸芊月,都會醫術,可診斷結果全然不同,那自然有一個是真有一個是假。
顧昭昭一摸脈搏,就連他年幼受寒都能診斷,蘇大海私心認為顧昭昭的診斷更可信。
但陸芊月醫仙之名在外……總不能所有人都誤會了。
蘇大海不敢輕易斷定,忽然想試試,便對陸芊月道:「陸姑娘,奴才忽覺身上有些不適,便托大麻煩您幫我診斷一下,到底出了什麼毛病。」
說完,就對著陸芊月伸出了手。
「蘇公公,本王問你父皇如何了,你好端端怎麼讓阿月給你診病。」蕭君策在一旁不滿開口。
蘇大海道:「楚王,陛下此刻沒有召見您,還請您稍安勿躁。」
「父皇身體……」
「楚王慎言。」蘇大海當即打斷蕭君策的話,警惕看了看外面。
雖然周圍都是景帝的心腹,但也擔憂隔牆有耳。
想到景帝不過白日剛在蕭君策面前發病,這事不過一日就傳到了安國太子耳中,蘇大海看蕭君策眼神也不對了。
蕭君策回神,這才改口:「本王擔憂顧昭昭胡言亂語,會氣著父皇。」
「楚王放心,陛下如今好著呢。」蘇大海回了一句,又將手遞給陸芊月:「還請陸姑娘給老奴把把脈。」
陸芊月心煩意亂,但也知道宰相門前七品官,蘇大海雖然是個太監,卻是景帝的太監,不能得罪。
便一口答應下來:「那我就幫蘇公公看看。」
然後裝模作樣伸出手搭在了蘇大海的手腕上,大概過了一分鐘,就收回了手。
隨意道:「蘇公公您身體沒事,就是有點上火,回頭多喝點敗火的茶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