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午後,天氣暖和,雖是有風吹來,卻並不算冷,反而令人精神一震。Google搜索
兩人走到了廊廡下,大公主和趙崢玩得不亦樂乎。
「到底是斬不斷的血脈親情,珠珠跟瑞王殿下親近多了。」阿妧看著大公主舉著雪團丟出去時,瑞王故意裝作沒躲開被砸中的樣子,大公主銀鈴般的笑聲飄散開來。
趙峋微微頷首,想著趙崢總算快熬出頭來,也實屬不易。
「父皇、昭娘娘——」大公主扭過身子抓雪時,看到了阿妧和趙峋,她忙邁著小短腿噠噠的跑過來。
三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珠珠,慢些跑別摔到!」
看著她有驚無險的過來,阿妧摸著她的小手,問她冷不冷。
大公主笑眯眯的道:「珠珠不冷。」
原本大公主喜歡讓阿妧陪著她玩,可如今她見到昭娘娘懷著寶寶,行動不便沒辦法陪她,很懂事的沒有提過。
「皇上、昭貴妃。」趙崢一直在後面護著大公主,到了兩人面前見禮。
趙峋叫了聲「皇兄」,阿妧則是含笑微微福身。
皇上對昭貴妃倒是前所未有的上心,趙崢看著趙峋始終沒放開牽著阿妧的手,還准她住在福寧殿,處處破例,簡直與先前那個只在乎後宮制衡的天子判若兩人。
鄭妃如今還在行宮中沒回來,可下旨廢了她的妃位是遲早的事。
若她們再添個孩子,趙峋也算得上圓滿,不再是孤家寡人。
當張皇后進來時,看到眼前稱得上溫馨的一幕,心中不由刺痛起來。
皇上牽著阿妧,阿妧身旁又依偎著大公主,看起來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就連冷峻威嚴的瑞王,面上都是溫和的神色。
雖然她是皇上的妻子,是中宮之主,卻像是被隔開了一般,再也融不進去。
「皇后娘娘到——」內侍的通傳聲讓張皇后回過神來,也讓趙峋等人的目光往門前望去。
張皇后扶著碧璽的手快步走過來,面上已露出笑容。
「妾身見過皇上——」張皇后上前見禮。
趙峋微微頷首,道:「皇后平身。」
阿妧牽著大公主向皇后行禮,趙崢不便留下,向皇后問好後便告退離開。
趙峋照舊牽著阿妧往殿內走,大公主也像小尾巴似的跟著阿妧,張皇后反而落在了後頭。
她藏在袖子中的手攥緊了拳,很快又鬆開。
直到回到殿中,趙峋才放開了阿妧的手,吩咐道:「阿妧,你帶珠珠進去更衣。」
這兩日她帶著珠珠住在福寧殿,日常起居的用品和衣物都在。
「皇后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趙峋在軟塌上坐下,給張皇后也賜了座。
對於張皇后近來的表現,他還算滿意。無論她是真的賢淑大度還是裝出來的,她能管好後宮,安分守己並沒有藉機生事,他還能容忍她繼續在這個位置上。
「眼看要過年了,有些事妾身想請您示下。」張皇后拿出已經想好的理由,將要事擬好寫成摺子遞給趙峋。
馮太后說要她討皇上的喜歡,做個賢良的皇后,穩住她的位置。
皇上已經許久未去坤儀宮,她有許多的時間來安排宮中事務,雖是往年的幫手不在,慧妃勉強能用,倒也幫她分擔了些事務。
今年太后不回宮過年,淑妃和蘇婕妤都留在了行宮,還有被幽禁在行宮的鄭妃——前些日子皇上敲打了後宮,無人敢再生事端,宮中倒也平靜了下來,她不需要太費心。
「皇后費心了。」趙峋看了一遍,將摺子放到一旁。「朕看著你安排的很好,就這麼辦罷。」
聽到趙峋的肯定,張皇后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昭貴妃的產期就在正月里,過年時繁文縟節多,妾身想著一些不必要的,昭貴妃就不必去了。」她試探著道。
她這話在情理之中,又像是藏了私心。
趙峋不置可否,只淡淡的道:「皇后有心了。」
張皇后拿不準他的意思,又不好再往下說,只得住了聲。
如今她能跟皇上說的話不多,上次她才提了要給琢玉宮添些人服侍,皇上卻沒用她來辦這件事,甚至沒直接從內務司要人。
至於皇嗣的乳母和身邊服侍的人,都是皇上親自安排的。
「若皇上沒旁的事吩咐,妾身先回去了。」張皇后見裡面似是有衣料的窸窣聲傳來,她識趣的起身告退。
趙峋目送張皇后離開,叫來了崔海青。
「行宮中可跟皇后有什麼傳遞?」他語氣平靜的問。
崔海青低聲道:「回皇上的話,借著給太后娘娘送年禮的由頭,皇后的人在蓬萊居停留了一刻鐘。」
馮太后被他擺了一道,定然不甘心。
不過張皇后沒有馮太后的膽識和手段,留著她,也可作為懷柔手段。
等過了年,阿妧生下他們的孩子後,才是這場戲該落幕的時候。
***
臘月二十三,小年。
宮中照例要在繪芳殿辦宮宴,皇后帶著一眾宮妃先到了。
「昭貴妃今晚還來不來?」才被解了禁足的何妃坐在張皇后的下首,眉目間有些不耐,禁足並沒有讓她學乖多少。「不是產期在正月里,臘月里就請不動她尊駕了?」
張皇后淡淡的道:「上回的教訓還沒記著?張口就胡說八道,是抄書還沒抄夠麼?」
何妃這才訕訕的閉了口。
「寧妃姐姐的病才讓人擔心呢。」慧妃在一旁,微微蹙著眉道:「不說只是受了風寒咳嗽麼,還沒好?」
原先他們只覺得寧妃是站在阿妧這邊的人,阿妧少了助力正好。可如今看來,哪怕阿妧懷著身孕,皇上也將大公主放在琢玉宮,顯然是只信任她。
若寧妃有個三長兩短,連大公主都給了阿妧,怕是皇上往後只去琢玉宮了。
「寧妃並無性命之虞,只是斷斷續續的一直咳嗽,受不得涼才沒來。」張皇后為避免人心浮動,出言道:「靜養些日子就好。今日本就是家宴,本宮沒讓她來。」
大家這才不再議論寧妃,轉而說起了今年新裁的衣裳和新制的首飾。
「聽說江南今年貢上了幾件蘇繡不錯,慧妃姐姐身上這件就是罷?」苗才人笑道:「這花枝繡的活靈活現,構思真是精巧。」
慧妃含笑點點頭,如今皇后身邊沒有幫手,待她倒好了些。
何妃在一旁瞧了,不屑的轉開了目光。
忽然外面響起通傳聲「皇上駕到,昭貴妃到——」
在場的宮妃面面相覷了片刻,連忙起身。
只見皇上牽著昭貴妃,昭貴妃手上又牽著大公主,三人不疾不徐的走了進來。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這是在遷就昭貴妃。
「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皇后帶著宮妃們行禮。
趙峋擺了擺手,道:「平身。」
阿妧離產期不足月余,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著實行動不便,張皇后識趣的主動免了她的禮。
接下來便是所有人給阿妧見禮。
「給昭貴妃請安。」慧妃領著宮妃們行禮。
她們這時才發現,慧妃那件蘇繡單看稱得上精品,可比起昭貴妃身上的這件,則是黯然失色了不少。
昭貴妃這件杏黃色的宮裝上繡著鳳穿牡丹的花紋,溫柔大氣的顏色襯得她面若春水,杏眸如秋波,她保養得極好,絲毫看不出懷孕後期的疲態來。
有皇上的陪伴,她自然是過得極為舒心。
她一手扶著腰,一手護著肚子落座,大公主也跟在她身邊坐下。
有經驗的嬤嬤說過,昭貴妃肚子裡是男胎的可能性極大。可在生下來之前,誰能說得准。
何妃有些嫉妒的移開目光,張皇后則是多看了阿妧兩眼。
阿妧快生了,孩子頂著胃吃不下東西,等宮宴開始後,她便專心照顧著大公主用膳。
「貴妃娘娘怎麼不用膳,可是哪裡不合胃口?」坐在她旁邊的何妃突然側過頭,開口道:「這可是皇后娘娘精心準備的呢。」
阿妧笑笑,避重就輕道:「多謝何妃關心。」
何妃還想再說什麼時,只見一道冷清的目光有若實質的落在自己身上。
她有所察覺的抬眸,坐在主位的趙峋正望著她,何妃忙乾笑兩聲,不再開口。
因著何妃的話,張皇后也留意起阿妧面前的菜品幾乎沒動,她招了招手,讓碧璽過去安排。
「貴妃娘娘,這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給您做的燕窩粥。」過了片刻,碧璽捧著個小托盤,過來道:「您嘗嘗合不合胃口?」
阿妧含笑道了謝。
在青蘭悄無聲息的用銀針試過毒後,她拿湯匙舀了一勺,慢慢放入口中。
這味道是她熟悉的,可聞起來似是有股子奇怪的香味。
阿妧借著袖子的掩飾,將粥潑到了帕子上。
接下來她連吃了幾次燕窩粥,都是悄悄的潑了。
她的目光在周圍巡視了一周,借著給大公主布菜的功夫,留意起這宮宴上的人來。
很多人的視線都時不時望向她,若說不對,其中不乏嫉妒之色。
忽然,她感覺到有道視線有些躲閃,這人刻意沒看她——
阿妧裝作毫無察覺的模樣,很快轉開了目光。
「多謝皇后娘娘特意想著妾身,命人送了燕窩粥。」阿妧笑盈盈的道:「這粥的味道極好,比妾身的小廚房做的強上許多。」
張皇后有些意外阿妧主動提起,回過神來笑道:「你喜歡就好。這方子不難,本宮讓人教給你的小廚房。」
阿妧扶著肚子起身,笑盈盈的道謝。
那道遠處過來的視線,仿佛更緊張了些,只是那人在後頭,並未有人察覺。
「妹妹身子重,快坐下罷。」張皇后看著阿妧挺著個大肚子就心中擔憂,生怕她又什麼閃失。
忽然,阿妧「哎呦」一聲,眉頭皺了起來,她立刻捂住了肚子。
「昭貴妃,你哪裡不舒服?」趙峋見狀,立刻走了下來。
阿妧靠在他懷中,面色虛弱道:「妾身,妾身肚子疼得厲害。」
往日阿妧胎動亦是有劇烈的時候,可眼下阿妧胎動並不明顯,怎麼就突然肚子疼了起來。
「快傳太醫——」趙峋面露焦急之色,立刻吩咐道。
說著,趙峋將阿妧抱了起來,就往後殿匆匆走去。
大家正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時,只見皇上身邊的小路子走了過來,收起了阿妧桌前的燕窩粥。
這碗燕窩粥是皇后命人取的。
今晚的宮宴大家都瞧見了,阿妧只吃了這碗燕窩粥,就說肚子疼痛難忍——張皇后心頭悚然一驚,莫非是有人算計她,要拉她下水?
一旦背上謀害皇嗣的罪名,她這皇后之位就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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