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我賭不了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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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冽將蒼河拉回座位,自懷裡取出一張宣紙,展平後擱到案上。

  蒼河忍住悲憤握起宣紙,只掃兩眼便突然發瘋一樣站起來,將宣紙扯成滿天碎屑,狠狠揚到裴冽臉上,「這是什麼!」

  「你看到了。」裴冽並沒有動怒,又自懷裡取出一張遞過去。

  同樣的宣紙,同樣的內容。

  蒼河同樣把宣紙撕成碎屑,用力砸向裴冽,「你當我是什麼!」

  「朋友。」裴冽音色清冷回答。

  「朋友你讓我做這種欺師滅祖的事?」蒼河不顧滿身鞭傷,衝過去從地上撿起一片紙屑,舉到裴冽面前,面目猙獰,「你讓我揭發師傅是採生折割的主謀,把所有事都推到師傅身上,我蒼河寧死,也不會欺師滅祖!」

  裴冽突兀拽住他手臂,將人拉到近前,「要麼簽字畫押,力辯自己不知情!要麼就帶著你那該死的尊師重道,與誕遙宗一起背負千古之罪,下地獄,受萬人唾棄永不超生!」

  近在咫尺的距離,蒼河鴛眼中的憤怒跟不甘盡數被裴冽收入眼底,「一時委曲求全,換來你與誕遙宗一世英明,不值得?」

  「我賭不了萬一!」蒼河咬著牙,「一旦案子翻不過來,我就是背叛師傅,貪生怕死的渾蛋!」

  「案子一定可以翻過來。」

  「萬一翻不過來……」

  「那誕遙宗就是採生折割的罪魁禍首!」裴冽喝道。

  砰—

  拳頭砸下去,裴冽身形踉蹌著撞向房門。

  待他站穩,蒼河又撲衝過來,朝他臉上狠狠掄了一拳。

  裴冽沒有反抗,乾脆倒在地上。

  「誰也不可以污辱吾師!」

  裴冽搥住地面坐起來,背脊靠在鐵門上,抬手抹淨滲出唇角的鮮血,眼睛裡泛起冷光,「你當真了解你的師傅?」

  「裴冽,你再敢多說一句,我要你命!」

  「誕遙宗到底有沒有紫參?」

  蒼河一時愣住,「什麼?」

  裴冽後肘用力,站起身,「這個世上沒有誰比你更了解誕遙宗,所以你說的話我信,當年姜奕在戰場上身中瘴毒,回皇城後一直由誕遙宗醫治,之後毒侵肺腑,有人傳紫參可以清除瘴毒,亦傳誕遙宗手裡就有一根紫參,為何他沒用在姜奕身上?」

  蒼河皺眉,「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 我只問你,誕遙宗那時有沒有紫參?」裴冽冷聲問道。

  蒼河壓著火氣,「師傅確實有過一根紫參,不過在姜奕老將軍死前半個月就賣了。」

  「那根紫參是從哪裡來的,又賣給誰了?」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見裴冽面色凝重,蒼河索性道,「那是師傅冒死從懸崖邊上採回來的,一萬兩賣給了田大人。」

  裴冽詫異,「紫參當時的市價是四萬兩。」

  擱到現在也要三萬兩!

  「那怎麼辦?四萬兩沒人買,師傅當時缺銀子!」蒼河忽然想到什麼,皺起眉,「怎麼,你們還想給師傅扣上一個謀殺朝中大臣的罪名?」

  裴冽看著蒼河,自懷裡取出那份卷冊,「你看看這個。」

  蒼河接過卷冊,翻開看時鴛眼陡睜,他翻過第一頁,緊接著第二頁,整整十五頁,他幾乎都是掃過一眼,但也無比肯定一件事。

  「這些都是師傅的!」

  裴冽神色肅冷,「你確定?」

  「我師傅的家底我會不清楚?」蒼河反而質問裴冽,「你在查他?」

  「這些東西……」

  「這些東西全都被吾師賤賣,所有錢財也全都貼補在濟慈院裡頭,你還想問什麼裴大人?」

  裴冽,「……這些東西全都是在御醫院誕遙宗房間密室里找到的,一件不差。」

  蒼河瞳孔驟縮,「不可能!」

  「一件不差,包括那株紫參。」裴冽音色清冷,「據說那株紫參是誕遙宗以一萬兩的價格從田大人手裡買回來的,紫參當時市價是四萬兩,誕遙宗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本事,可以讓田大人一萬兩就將紫參出手?」

  「你今天有病啊!說話能不能負點責任!我已經告訴你了,紫參是師傅采於懸崖之巔,而且是師傅賣給田大人,不是田大人賣給師傅!」蒼河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個世界是顛倒了麼!

  裴冽看著蒼河的眼睛,「我相信你,可除了我,所有人相信事實!」

  「什麼事實?」

  「卷冊上整整十五頁價值連城的藏品,每一件拿出來都要以萬兩計算,一個御醫院院令的俸祿才多少銀子,誕遙宗怎麼會有那麼多銀兩!只有一種解釋,他利用濟慈院斂不義之財……」

  「裴冽,你放屁!」

  「有沒有一種可能,所有的一切,他只是當著你的面做做樣子,真相便如這本卷冊上記錄的一樣,誕遙宗非但有錢,他還有本事叫田大人屈從於他的手段!」

  蒼河雙眼重新布滿血紅,兇狠低吼,「你再敢誣衊吾師,我弄死你!」

  「陳大人臨走之前已經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明日早朝他遞奏摺,認定誕遙宗跟你是濟慈院採生折割案的幕後主使,鐵證如山,聖旨不等下朝就會頒到刑部大牢,到時候你再喊冤枉,神仙也救不了你!」

  蒼河咬著牙,拳頭攥的咯咯響,「說到底,你想讓我出賣師傅。」

  「不是出賣,是權宜之計。」裴冽縱步上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自懷裡再一次取出宣紙,遞過去,「不畫押,非但你要背負這千古之罪含冤而死,你師傅也會被會扒出來鞭屍,該如何選擇,你自己看著辦!」

  蒼河握著手裡的宣紙,滿身戾氣化作虛無,身體頹然無力。

  他走到桌前緩緩落座,將宣紙擱到案上,「就沒有別的辦法?」

  「唯有這一條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路。」

  蒼河抬起手,用力咬破指腹,指尖顫抖落下的瞬間,淚水不經意墜落。

  上次落淚,還是在師傅的靈堂。

  看著按壓在罪狀上的指印,蒼河忽覺腦子裡一片空白,緊接著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午後。

  鼓市民宅前停下一輛馬車。

  蕭瑾披著藏青色的大氅走出車廂,腳踩登車凳,一步一步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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