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太子別苑。
書房。
裴冽走進房門時裴啟宸正在翻看卷冊,見人來,將手裡卷冊遞過去。
「誕遙宗竟然會有這麼多私藏。」
裴冽接過卷冊,落目發現上面是一些古董珍玩的記錄,每條記錄後面都有相應的數額,「這是?」
「往後看。」
裴冽又翻開一頁,上面記載的是幾味珍稀藥材,「紫參一萬兩?」
「是不是覺得便宜?」裴啟宸挑眉道。
「依市價至少也要三萬兩。」
裴啟宸冷笑,「誕遙宗就是有本事從田大人手裡花一萬兩銀子買回去!一個小小的御醫院院令,如何能有那樣大的本事,他又如何有那麼多銀子!本太子粗略算過,這本帳冊上記載之物,加起來百萬兩不止!現在真相大白,全都是濟慈院背地裡行採生折割坑來的錢!」
裴冽愣住,「太子知道濟慈院的事了?」
「陳榮親自帶衙役去濟慈院,本太子想不知道都難!」裴啟宸神色微涼,「他定是得了裴錚授意,知曉你在查那個男孩兒的案子,想著父皇重視夜鷹案便要插一腳進來,還真叫他捷足先登……」
「臣弟無能。」裴冽聽出其中責怪之意。
裴啟宸緩了神色,「與你無關,幸好我叫影七先一步去查誕遙宗在御醫院的住處,發現密室,密室里整整三面牆,擺的都是這些。」
裴冽皺眉,總覺得事有蹊蹺。
「眼下蒼河已經被抓,好在抓他的時候你與陳榮皆在場,功勞算是你們兩個的,案子往深處挖, 誕遙宗必是主謀,你明日拿著這些去見父皇,只道這其中有些孤兒被夜鷹所救,對我大齊生出怨恨,算是結案。」
裴冽抬頭,「事情未必如殿下所想,臣弟還須徹查。」
裴啟宸嘆了口氣,「我知你與蒼河走的近,但凡事得分輕重,他犯下這種喪盡天良的大罪,別告訴我,你想保他。」
「臣弟只是覺得蒼河斷然做不出這種卑劣齷齪的勾當,這其中定有隱情。」哪怕證據確鑿,裴冽依舊相信蒼河是冤枉的。
裴啟宸蹙眉,「這件事你不上報,陳榮也一樣會上報,你想把誕遙宗的事壓下來爭取時間,裴錚未必會如你所願。」
「殿下……」
「九弟,你兩次違背父皇意願救下楚世遠,如今夜鷹案是你在父皇面前將功補過的唯一機會,我能為你爭取的全都爭取了,你別讓我失望。」
裴冽握著手裡的卷冊,沉默不語。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該怎麼做你自己拿主意。」
「臣弟告退。」
見人行至房門,裴啟宸突然開口,「事情鬧這麼大,憑你根本救不下蒼河,若想救他,只有一個辦法。」
裴冽回身,滿目期翼。
「叫他供認出他的師傅,把自己摘出去。」
裴冽沒有說話,沉默片刻後拱手離開。
書房裡,裴啟宸看著那抹離去的身影,目色漸沉。
「殿下擔心九皇子不會照著您的意思做?」
裴啟宸搖了搖頭,頗有幾分無奈,「我只怕他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也救不下蒼河。」
見影七不解,裴啟宸長嘆口氣,「你可知裴錚的外祖父是誰?」
「大將軍姜奕。」
「你可知姜奕是如何死的?」
「屬下略有所聞,鄴陽一役身負重傷,留下隱疾,半年後不治而亡。」
「你又可知,是何隱疾?」
影七被問住了。
「姜奕身負重傷是真,但致使他留下隱疾的是瘴氣,瘴氣有毒,毒侵肺腑,姜奕回來後在府中靜養,期間一直都是前御院院令誕遙宗為他醫治。」
「蒼河的師傅?」
「沒錯。」裴啟宸又道,「直到姜奕毒發而亡都沒什麼,可也不知裴錚的舅舅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說是紫參可以清除姜奕體內瘴毒。」
「誕遙宗有紫參!」
裴啟宸點了點頭,「當初就有這樣的消息傳出來,可誕遙宗矢口否認,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影七恍然,「剛剛那本卷冊……」
「本太子能得到的消息,你以為我那個五皇弟得不到?他只是慢了一步,卷冊跟東西由我的人在守,但不妨礙他已經知道誕遙宗有紫參的事實。」
「殿下的意思,他會為姜奕報仇?」
「他未必有多想,可他的舅舅,咱們那位神武大將軍姜禹還有宮裡那位姜皇貴妃豈能不報殺父之仇。」
「這……這也不算是誕遙宗殺了姜奕。」
「怎麼不算?」裴啟宸不以為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誕遙宗有紫參,卻沒給姜奕用,與殺他有什麼區別。」
「可也沒人證實紫參真能清除瘴毒。」
「重要麼?」
裴啟宸發現影七陷入一個誤區,「想殺你的人,會給你羅列出一百種理由,裴錚未必想給自己的外祖父報仇,但蒼河曾在法場上救下趙敬堂,在裴錚眼裡,這才是他必須要死的理由。」
影七悟 ,「那我們要不要救蒼河?」
「怎麼救?」裴啟宸苦笑,「六十四家濟慈院,做採生折割的生意近二十餘年,這種罪過莫說蒼河參與,他就沒參與……他有可能沒參與麼!」
「九皇子說會徹查。」
「裴錚可不會給他徹查的時間,若蒼河能將他師傅供出去,倒還有一線生機。」
「屬下聽說蒼院令很敬重他的師傅。」
裴啟宸身形緩緩靠在椅背上,「且看蒼河造化罷……」
夜深,子時已過。
一頂轎子悄摸摸停在鼓市一座宅院的後門,陳榮由下人引路,三兩繞到了書房。
書房裡傳出聲音,他理了理衣襟,推門而入。
「下官拜見五皇子。」
桌案前,裴錚身著赭色繡著四爪蟒的夾袍,稜角分明的五官極具威嚴,「濟慈院的案子,查的如何?」
「回五皇子,依下官搜羅的證據,足以證明林閔父女根本就是打著收養孤兒的幌子,做採生折割的生意,初步估算,這生意他們做了足足二十餘年。」
陳榮的回稟毫不誇張,甚至保守。
裴錚面色微寒。
身側,無名開口,「這裡沒有外人,陳大人不妨與五皇子交個底。」
「五皇子明鑑,下官所言皆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