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秦昭帶著幾十號人大搖大擺走出府門,蕭李氏在兩人攙扶下顫巍巍走到自己兒子身邊,恨的直跺腳。
「瑾兒,你怎麼就放他走了!這種腌臢人就該把他綁起來送去衙門!」
蕭李氏沒看到,阮嵐眼尖。
她注意到蕭瑾垂落的左手,微微發顫。
「他這麼著急找顧朝顏,難道真出事了?」蕭瑾站在原地,蹙起眉。
蕭李氏冷哼,「死了最好!」
蕭瑾驀然回頭,「娘,別忘了你身上穿的還是她鋪子裡的衣料!」
蕭李氏被吼的一懵,不等回神,蕭瑾已然走出府門。
她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做了將軍府一年媳婦,孝順老身不是正常?如此說,老身還要把這身衣裳扒了還給她?」
見蕭李氏氣到渾身發抖,阮嵐低聲細語安慰,「娘莫氣,不過看樣子,瑾哥還是希望顧姐姐回來……」
「回來?」蕭李氏不似蕭瑾,她只道顧朝顏讓將軍府丟盡顏面,「除非我死!」
阮嵐下意識看了眼周嬤嬤。
「老夫人息怒,沒有您點頭,顧朝顏自然回不來,倒是該回來的也有好幾天沒見到人影了。」
蕭李氏越發咬牙,「老身倒希望楚世遠死了,屆時看她楚依依還怎麼在老身面前擺架子,耍威風!」
說到此處,蕭李氏不由看向扶著自己的阮嵐,「說到底,還是你本分。」
「嵐兒沒什麼能耐,只有盡心盡力服侍在母親身邊,盼著母親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蕭李氏消了氣,正要開口時有下人從府門外面跑進來。
「老夫人不好了!」
跑進來的是伺候在東院的丫鬟,叫銀香。
蕭李氏被她這句『不好了』,惹的整個人又不好了。
周嬤嬤急忙上前呵斥,「什麼不好了,咱們將軍府就沒什麼不好的事!怎麼回事,毛毛躁躁的!」
銀香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穿著粗布衣裳,平日做些東院裡的雜活,是個乖巧懂事的,「回周嬤嬤話,是秋霞……」
阮嵐聞聲一驚,「秋霞怎麼了?」
「她……她被瘋狗咬死了!屍體就在鎣華街!」
阮嵐身子癱下去,蕭李氏亦皺眉,「瘋狗,哪裡來的瘋狗!」
「奴婢也沒看清楚……」
「沒看清楚怎麼找人要錢!一個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老夫人息怒。」
周嬤嬤上前一步問話,「你們幾個人一起出去的?」
「三個……」
「就沒有一個人跟著那狗?跟住那狗,不就找到狗的主人了!」
「回嬤嬤,狗被打死了……」
蕭李氏聞言,氣的直跺腳,「一個丫鬟多少錢,就這麼沒了!」
銀香怯怯杵在原地,不知再說什麼。
「母親,秋霞自嵐兒入將軍府一直跟著我,如今……我得去給她收屍!」阮嵐抹著眼角的淚,哭的很難過。
蕭李氏瞥她一眼,「一個下人,用不著你拋頭露面。」
「老夫人,我隨銀香過去看看。」
蕭李氏點點頭,「你辦事我放心。」
見周嬤嬤與銀香離開,阮嵐收起眼淚,扶著蕭李氏去了東院,餘光瞄向兩人離開的方向。
韓嫣,就快見了……
城南魚市,北巷。
一輛疾馳的馬車突然停在巷深處一間獨立的小院前。
蒼河走下馬車,給了車夫銀錢,轉身踏上台階,拿出袖兜里的鑰匙,打開鎖,推門而入,反手闔門。
一套動作做的行雲流水。
院子裡左右各有兩處廂房,中間是三間坐北朝南的正房。
蒼河走進正廳,直入內室。
機關開啟,齒輪咬合滾壓的聲音低沉響起。
靠在北牆通鋪的火炕頓時朝東南收縮,露出一個下行的台階。
蒼河撩起衣擺,動作嫻熟走進去。
咔嚓聲再次響起,火炕閉合。
晶石嵌在牆壁,淡淡的光照亮腳下青磚。
經過一條長長的甬道,盡頭處有一扇鐵門。
蒼河再次叩動機關,門啟。
眼前乍亮,他習慣性閉著眼邁出來,機關叩合,從外面看是一面牆壁。
蒼河所在,是一間四面擺著紫檀書架的密閉房間。
除了門,與暗門所在東牆只擺了一半的書架,剩下三面牆通長都是書架,中間還夾著兩排。
書架上是密密麻麻的帳簿,與他另一間密室里的帳目一模一樣。
蒼河輕車熟路,直接走到房門處,叩了三下門板。
沒有聽到腳步聲,蒼河舉手再敲。
手掌尚未碰到門板,便聽吱呦一聲門響。
入眼,是位女子。
女子近三旬年紀,長的很美,靨笑春桃,雲堆翠髻,身上穿著一件淡粉色的長裙,肩頭披著月牙白的披肩,一雙眼如墨玉深潭,又是那般明亮耀眼,如同掩映在浮雲中的彎月,美而無言。
女子,林緹。
「院令大人?」看到蒼河,女子似乎十分驚訝。
蒼河很明顯認得女子,微笑著走出房門。
房門之外是林緹的房間,房間擺設簡單大氣,靠窗的梳妝檯,臨著東牆有一張精緻雕花的床榻,北牆兩個紫檀木櫃,一橫一豎。
橫的柜子里疊著四季衣裳,豎的柜子里掛著平日換洗的幾件。
南牆則擺著一個簡簡單單的花架,架上是一盆品姿典雅的君子蘭。
整個房間一塵不染,連窗格都看不到半點塵灰。
蒼河從不在林緹房間逗留,徑直走向另一扇門,「閔伯在嗎?」
「父親剛剛出去,院令大人找他有事?」
房門再次開啟,外面是正廳。
外廳很大,正北主位擺著兩把太師椅,左右兩側各有四把椅子,中間是一個偌大圓桌,大理石磨沙的地面,遇濕不滑。
外廳對面還有一間相對小一點的臥房,是林閔的房間。
蒼河注意到圓桌上面擺滿了帳簿,於是走過去。
林緹亦靠近前,從茶盤裡拿出左上角倒叩的杯子,斟茶,「這是大人杯子,早上清洗過。」
蒼河看著眼前帳簿,都是一些細碎開支,「這是……」
「上個月各處送過來的帳簿,父親正在匯總,想著院令大人沒那麼著急想要,就沒有很著急。」
林緹將茶杯端到蒼河近前,半晌不見他接,「院令大人?」
蒼河好似沒聽見,手指捻著身前帳簿,慢慢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