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沒攤上好爹

  大齊翰林院位於皇宮與城北金市中間,占地十數頃,往北與宮牆僅隔一條長興巷,往南靠近金市,遙對雲中樓。

  屬合院建築,每套院落既相互通連,又自成一體。

  翰林院屬皇宮供奉機構,主要負責修書撰史,起草詔書等內廷事物,在內任職多為大學問者,可為皇室成員伴讀,亦可擔任科舉考官。

  其中修書撰史可細化到文學,經術,卜,醫,僧道,書畫,甚至是棋藝等等細小分室,楚世遠給楚錦珏尋的差事,便是修書撰史下設的輿地圖鑑分室。

  分室主要負責修著四州志,共五人,其中一位編纂因為實地勘察走丟了,那個空出來的位子,由楚錦珏填補。

  分室里,五人身份又有所不同,其中四人,包括走丟那位是依正規途經入翰林院,稱翰林學士,另外一人跟楚錦珏的情況差不多,皆為保薦。

  所謂保薦,無需通過任何考核,只要有足夠亮眼的本事即可。

  當然,有制度,就有漏洞。

  何為亮眼的本事要看監察史如何評斷,同樣過目不忘,擱在楚錦珏身上就算本事,換作別人可未必。

  此刻輿地分室,楚錦珏抱著一堆參考書籍從外面走進來,才邁進來一腳就聽有人聒噪。

  「有個當國公爺的爹就是好,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是唄,哪像咱們寒窗苦讀十數載,歷盡艱難險阻才入翰林院,中間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不像有些人,一句『過目不忘』就能跟咱們平起平坐。」

  「誰讓你們沒攤上那麼兩個好爹,老老實實幹活,你還指望這些活有人替你分擔?」

  說話的是分室里剩下的三個翰林學士。

  自打楚錦珏過來任職,這三個人背地裡總是陰陽怪氣,今日得總編纂斥責兩句,便將氣全都撒在楚錦珏身上。

  得說案子結束後,楚錦珏深知都是他口無遮攔惹的禍,時時告誡自己謹言慎行,是以初來那兩日,哪怕聽到這些閒言碎語他亦未反駁,默默做事。

  現在看,他的隱忍沒被這些人溫柔以待,反而變本加厲。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楚錦珏將抱過來的書籍穩穩噹噹擱在自己案桌前,之後轉身,大踏步行到三人面前,雙手叉腰,「你們既然知道我有個當國公爺的爹好,下次投胎的時候麻煩擦亮眼睛,也找個這樣的爹,投胎是個技術活,你們自己沒技術,賴我這技術好的?」

  三人聞言抬頭,皆驚!

  「楚錦珏,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名為孫遠星的翰林學士惱羞成怒,低喝。

  楚錦珏笑了,「你要坐著說話腰疼你也站起來,沒個好爹還沒個好腿?身殘志堅,那我同情你!」

  另一位叫吳昊的學士不高興了,「楚錦珏,你說話好不講理,我們都是勤勤懇懇,沒日沒夜讀書考上功名,才有資格入翰林院,你有什麼本事?」

  「你們勤勤懇懇,沒日沒夜,那是你們笨,不勤懇你們也考不上功名,我一個過目不忘的天之驕子,看一遍能記一輩子,不可能沒苦硬吃,學你們沒日沒夜吧?」

  坐在旁邊的馮棋特別瞧不上楚錦珏,「說是過目不忘,誰能證明?」

  「總編纂。」

  楚錦珏直接抬出翰林院頭號當家,「你們三個要是不信,咱們可以到總編纂那裡走一趟,我不在乎你們拉我出去溜溜,溜完之後你們得服!」

  「呵!」馮棋撇撇嘴,「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閒,我們手裡的活都排到年底了,哪有時間跟你胡鬧!」

  楚錦珏最來氣的就是這一句,「馮棋,你可以說我沒幹活,這兩日我確實沒動筆,但你剛剛不該把許成哲也捎帶進來,不算我,也別算走三年沒找到迴路的那位大翰林,這三年,輿地圖鑑分室里共編纂九十九冊地理要紀,你們三個加在一起編了六十本,剩下三十九本是誰編纂的?」

  馮棋臉色微紅,「那也是我們編的多……」

  「呵!」楚錦珏見過不要臉,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馮棋你會不會算數,你們三個編六十本,人家許成哲一個人編了三十九本,平均下來你們每個人大概比他少了近二十本!」

  「那是因為我們查閱的資料典籍比他多,治學嚴謹,修書撰史講究的不是速度,是質量!」孫遠星駁斥開口。

  楚錦珏嘲諷冷笑,「我看過了,這三年輿地圖鑑分室皆被評為上等分室,那是因為許哲遠來這裡三年!」

  「那是整個分室的榮譽!」吳昊挺直身板,理直氣壯道。

  「我呸!」

  楚錦珏不屑道,「那是許成哲給你們爭來的榮譽!據我所知,你們還在他編纂的地里要紀下面恬不知恥寫上自己的名字,以此盜竊他人勞動成果,這種行徑跟小偷有什麼區別?」

  三人頓時臉紅,馮棋指著楚錦珏鼻子,「你別血口噴人,我們也都參與編纂!」

  「你會指我不會指?」楚錦珏抬手對指馮棋,「你敢不敢同我到總編纂面前,拿出其中一本,簡簡單單聊一聊你的心得體會?」

  一語閉,馮棋頓時如霜打的茄子蔫下來,「誰有那個功夫!」

  不等楚錦珏說話,他幽幽看向坐在角落裡的許成哲,滿眼鄙視,「小人……」

  「這些可不是許成哲告訴我的,我自己會看!」

  楚錦珏最討厭馮棋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偽君子,「凡借四庫館藏書皆有記錄,你們三個借了什麼書自己心裡沒點數麼!相關史料一眼沒看,你們能編出來我給你們磕頭!」

  三人被楚錦珏懟的啞口無言,憋著滿臉的紅。

  「今日我楚錦珏把話撂在這兒,我們同為輿地分室,對外一榮俱榮,這個甜頭你們嘗到了,一損俱損,誰出事我們都不能獨善其身,不信你們就試試,我拉人下水的本事可厲害,沒看我爹都差點兒被砍頭麼!你們誰的腦袋能比柱國公還硬?」

  楚錦珏這句話算是把那三個人說老實了,「關起門來,你們願意跟我們說兩句話,我們應著,不願意也沒關係,哪怕你們在背後說我們是野翰林也不是不行,別讓我聽到!」

  所謂野翰林,獨指他這種沒經過考核進了翰林院的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