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裴冽視線,顧朝顏看到了懸在半空中的人偶!
那人偶一身血紅衣裳,原本琥珀色的眼睛也已經變成兩個幽暗深洞,沒有一絲光亮,卻似有著攝人魂魄的力量,哪怕只看一眼都會讓人恍若跌進深淵。
人偶忽然飄過來,顧朝顏驚的把頭埋回裴冽胸口。
裴冽的手一直緊緊握在懷裡女人的腰支上,目光冰冷看著人偶緩慢逼近。
終於!
人偶似乎沒什麼發現,倏然躍上懸崖。
裴冽垂首看向懷裡女人,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松,聲音沙啞。
「沒事了。」
顧朝顏聽到聲音下意識回頭,人偶果然不見了。
然而她並沒有因此而放鬆,腳下虛空,她跟裴冽兩個人還吊著呢!
「我們……」
「閉上眼,朝左用力!」
顧朝顏本能聽話,閉眼,用力!
玄絲劇烈晃動瞬間,裴冽緊攬著懷裡女人朝不遠處一塊凸出的岩石狠盪過去。
嘩啦!
碎石砸在肩頭,顧朝顏忽的睜開眼,眼前一幕嚇壞她了。
就見裴冽單手叩住岩石一角,手腕被尖銳岩石剌出一條血口,血水蜿蜒手背鼓起青筋,那岩石快碎了!
恐懼跟絕望再次湧上心頭,顧朝顏甚至沒有時間思考,大叫,「裴冽你放開我!」
已經裂開的岩石根本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
「閉嘴!」
「放開我!」她太清楚這樣下去她跟裴冽都會掉下萬丈深淵,屍骨無存。
如果有選擇,她想活下去,那麼多仇恨跟遺憾在等她,可顯然她沒有選擇。
要麼裴冽活,要麼他們兩個一起死!
顧朝顏突然扭動身體。
這輩子,你就讓我一個人走了罷裴冽!
咻!
碎石崩裂,脫離主體掉下深淵,顧朝顏只感身子重重摔倒,卻無急速下墜的空無感。
她睜開眼睛一瞬,自己趴在懸崖絕壁凸出的岩石上,眼前空無一人。
「裴冽……」
難以形容的恐懼漫上心頭,她驚慌失措爬向岩石,「裴冽!」
「我在這裡。」
嘶啞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顧朝顏猛然回身,看到裴冽一刻眼眶通紅,大吼,「我叫你鬆手你為什麼不松!」
極度驚恐之後,是根本控制不住的極度憤怒,「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不鬆手,我一樣會死!」
就算你撲過來擋在我身體上,替我遮羞,維護那份殘存的,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尊嚴,我也一樣會死!
但你有選擇!
「左右不分,你還這麼理直氣壯?」
顧朝顏,「……」
「本官說朝左用力,你朝哪裡用力了?」裴冽也在害怕,墜下懸崖那一刻他以為自己護不住這女人了,剛剛亦是。
自母妃離逝,他在這個世上真正在乎的人只有這個眼瞎的顧朝顏。
若護不住,怎麼辦呢。
顧朝顏心神一頓,剛剛她用力的方向不是左?
是右……
見裴冽手腕流血,身體虛弱坐起來,她匍匐著爬過去。
懸崖風大,顧朝顏忽然發現這塊凸出的岩石後面竟然有個山洞,「我扶你進去。」
山洞像是自然形成,並不大,裡面長著一些不喜光的藤曼,藤曼上結了許多不知明的野果。
驚魂甫定,顧朝顏這才注意到裴冽背後被人偶劃出的劍傷,血水黏住鴉羽色長衣,看著足夠觸目驚心,「這……怎麼辦?」
「那些是無根藤,果子可以止血。」
裴冽想要起身,顧朝顏按住他,「我來。」
那些果子長的毫不起眼,青綠青綠的,看著就很酸的樣子。
顧朝顏將它們摘下來,堆到一處相對平整的石面上,撿塊碎石細細搗碎。
裴冽走過去,坐到旁邊,將上衣脫下來。
「你在幹什麼?」顧朝顏見狀停下手裡動作,瞪大眼睛。
「你在想什麼?」
裴冽將上衣褪到腰間,露出峰腰猿背的上半身,跟背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顧夫人若有不便,還請迴避。」
「大人不覺得是我在占便宜就行。」
顧朝顏自嘲,「這等風景豈是我不花錢能看的。」
裴冽側目,「顧夫人拿本官比作什麼了?」
「沒……沒有!」大齊民風開放,皇城之內南風館沒有十間也有八間。
「那你解釋一下。」裴冽扭過頭,側顏冷峻。
「解釋什麼?」
「解釋夫人沒有怎麼,沒有不花錢就看了,還是花了錢沒看,還是花錢看的?在哪兒看的,看的誰。」
顧朝顏,「……那我看的可多,就皇城裡那幾個館的小倌哪個我沒看過,要說最好,還得是清風樓里那幾個,養眼的很。」
上輩子拜阮嵐所賜,她被誆進清風樓里呆了兩天兩夜,出來之後名聲盡毀。
說起來,蕭瑾絲毫不顧自己懷了他的孩子,也是覺得那孩子不是他的吧。
嘶—
顧朝顏恨意落在手上,下手重了。
聽到裴冽低吟,她慌忙抬手,塗抹汁液的地方滲出血,「抱歉……我……」
「想到哪個養眼的了?」
顧朝顏只道裴冽在嘲笑自己,沒往心裡去,「大人為何救我?」
這是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裴冽忽然沉默。
「我救過大人的命麼?」
感覺到裴冽背脊一緊,她忽的抬起手,「疼?」
「我與大人也算萍水相逢,若只因西郊那片荒地,大人其實不用這麼拼命,我若死了,那片地也歸不到鎮北將軍府,以大人的手段,據為己有不是難事……」
「夫人說的很對。」
顧朝顏忽然從某位大人迷惑的聲音里聽出一絲不一樣的味道,頓時改口,「……大人您可千萬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本官聽著像是這個意思。」
「那大人有沒有興趣重新聽?」
見裴冽側過身,顧朝顏瞭然,當即在腦子裡瘋狂組織語言。
若躊躇若猶豫,若把握不住這個機會,會死的!
「再有下一次,大人放下我。」
百般思量,她終究沒有說出求饒的話。
裴冽抬頭看她。
「我不希望別人為我犧牲,我沒求你救我,所以這個恩我不認,也不會還。」顧朝顏知道自己說的話有點兒白眼狼的意思,可她與蕭瑾不同。
蕭瑾一面說著好聽的甜言蜜語,一面害她家破人亡,十足的偽君子。
她勉強算是真小人罷!
「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