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平時,顧朝顏還是相信裴冽人品的,至少能做到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但今日不同。
那會兒西郊她只顧著自己痛快,罵的那叫一個草率。
裴冽正襟危坐,雙手落於膝間,搭眼過去,「看心情。」
「要不然,大人與我同去牢里?」
裴冽冷漠看過來,「夫人叫我去牢里看誰?」
「去看看……阮嵐?」
「還有半柱香時間。」
「大人等我!」
牢房門口,顧朝顏塞了銀子後直接被獄卒帶到關押蕭瑾跟阮嵐的牢房。
以她對蕭瑾的了解,不管阮嵐是不是梁國細作,牽連他到這種地步又叫人背後指指點點,那麼在蕭瑾心裡,阮嵐已經被他判了死刑,除非阮嵐能重新展現自己的價值。
即便此刻,她看到牢房角落裡蕭瑾跟阮嵐依偎在一起,依舊沒有改變心中的想法,「夫君。」
聽到聲音,蕭瑾猛起身走過來,眼前一亮,「朝顏!」
噓—
顧朝顏煞有介事看了眼身邊獄卒。
待獄卒離開,她才面帶憂色開口,「夫君在這裡可好?」
誰在這裡能好?
「我還好,五皇子怎麼說?」蕭瑾突然把手伸出欄杆,一把握住顧朝顏,如同揪住一根救命稻草。
他是不安的。
即便裴錚給過他承諾,可審案的人是靖王。
同朝為官,他深知靖王在朝廷里是一股清流,誰的面子都不給,有時候連皇上都敢頂撞,更遑論是一個皇子。
尤其案件涉及當年死去的墨塵跟金玉蘭,以靖王的性子,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夫君放心,五皇子承諾定會保住你!」
「怎麼保?」蕭瑾一晚上都在想破局,實在沒想出來。
顧朝顏看出他是真害怕了,莫說蕭瑾,她從一開始也沒想到案子會演變到現在這樣的局面跟陣勢,「我雖不知五皇子有什麼辦法,但我決定去一趟河朔。」
「你去河朔做什麼?」蕭瑾詫異。
「楚錦珏是在河朔找到的證據,我總覺得這件事蹊蹺,所以想去蓮花村證實。」
她正說話時,阮嵐從蕭瑾身後湊過來,神情怯怯,「大夫人要去蓮花村?」
看到阮嵐,顧朝顏眸子冷下來,「你到底是不是……」
「她不是!」
蕭瑾突然打斷,「朝顏,她定不是梁國細作。」
顧朝顏明白蕭瑾的意思,哪怕是被牽連,他都不樂意。
這個案子只有阮嵐不是梁國細作,他才可以不受半點損傷的離開天牢。
顧朝顏點點頭,「夫君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在她要離時阮嵐突然開口,「大夫人若去蓮花村,能幫我一件事嗎?」
這話就連蕭瑾都聽不下去,沉聲低喝,「嵐兒,朝顏是去做正經事,你莫要添亂!」
阮嵐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眼淚盈溢出眼眶,低下頭不再作聲。
「你要我做什麼?」顧朝顏思忖片刻,問道。
阮嵐抬起眸子,眼淚閃在睫毛上,「大夫人?」
「不說?」
「我說!」阮嵐抽泣著抹過眼角淚水,「大夫人若去蓮花村,能不能去一趟我家裡,我家門前有一顆倒垂的柳樹,樹下埋了三粒碎銀。」
顧朝顏蹙眉,「什麼?」
「那三粒碎銀是母親給我攢的嫁妝……」
顧朝顏看了眼蕭瑾,這事兒明顯他不知道 ,否則也不會是那副震驚模樣。
「這算是什麼事!」
「瑾哥你忘了!」阮嵐含著淚看他,「當日我同你回來,你答應過會在娶我之前再回蓮花村,那時正在戰時,我便沒想把母親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帶在身上……」
顧朝顏將近將疑,「如果有,我會帶回來。」
「夫君,你等我。」
顧朝顏佯裝一番深情,轉身大步離去。
牢房裡,蕭瑾見那抹身影徹底消失方才收回視線,可也不願多看一眼阮嵐,回到角落屈膝而坐。
阮嵐亦走過來,卻在想要坐下時看到蕭瑾閉上了眼睛,「我很累。」
聽著這麼冷腔調,阮嵐杵在原地。
居高臨下的位置,蕭瑾看不到她眼睛裡的冷光……
回到馬車裡,顧朝顏很是欣慰。
「多謝大人等我。」
裴冽只掃了她一眼,隨即命車夫駕車去皇城正東門。
自天牢到城門有段距離,車廂里一時寂靜。
顧朝顏為緩和氣氛,左右瞧瞧。
「此行大人都準備什麼了?」
「錢都賠了,沒準備什麼。」裴冽坐在那裡,面無表情道。
咳!
顧朝顏就知道西郊的事兒不那麼容易過去,「其實大人的想法很好……」
「好在它夭折了?」裴冽挑眉。
這嗑是沒法兒往下嘮了!
只是長路漫漫,總擰著勁兒也不太行。
「大人的想法若能不耗成本的實現,就真的很不錯。」顧朝顏確實承認裴冽行商理念超前,單說衣莊只賣反季的衣服,是個好主意。
但問題是,你反季衣裳賣的比正常季節還貴,誠然品質擺在那裡,可但凡想買反季衣裳的誰不是想占那麼一點點的便宜,不然壓錢買它做什麼!
「夫人言重了,本官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大人何必這樣妄自菲薄。」
裴冽的眸子忽的閃過來,嚇的顧朝顏狠狠噎了下喉嚨,臉都有一點紅,「是我淺薄,或許種青蔬會是個不錯的主意,不如試試?」
為了讓裴冽身心愉悅的查案,顧朝顏願意口是心非。
裴冽冷笑,「青蔬能賺幾個錢!」
這是顧朝顏原話。
「賺錢歸大人,成本投入歸我!」顧朝顏願意割肉。
裴冽又是冷笑,「反正本官賠的不是自己的錢?」
可能是哄不好了。
「大人為什麼一定要行商?」顧朝顏一直不明白,怎麼端詳,裴冽都不像是愛財的人。
畢竟真正愛財的人,賠那麼多是會上吊的。
裴冽沉默。
見其不語,顧朝顏又道,「我覺得,人不應該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逞強。」
這話顧朝顏在西郊時說過一次,她還想再說一次。
「大人看看我。」
裴冽破天荒沒有無動於衷,搭眼看過去,「我做生意還可以,且對大人一片忠心,日月可鑑。」
「所以?」
「你有我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