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顏明明知道裴冽就是在無理取鬧,偏偏還不敢得罪,只能附和著他時而點頭,時而搖頭,終於在腦漿都快搖渾的時候,裴冽消氣了。
「夫人怎麼會突然問到曹明軒?」
見裴冽終於正常,顧朝顏當下接過話茬兒,「曹明軒到底是不是梁國細作?」
裴冽瞧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指了指對面位置。
顧朝顏搖頭,不敢坐。
裴冽不說話了。
顧朝顏,「……」
待她坐穩,裴冽開口,「曹明軒的確是梁國細作。」
「那當日大人為何要將他送到將軍府?」此前她就想問,但因柔妃案耽擱了。
裴冽看向坐在對面的顧朝顏,盯著她那雙清澈中略顯愚蠢的眼睛,「夫人當真不知為何?」
除了替你出氣,還能是什麼?
顧朝顏下意識搖頭。
「沒什麼,給蕭瑾點事情做。」
顧朝顏暗自慶幸剛剛沒說出自己心裡猜測。
她當時還以為是裴冽知道蕭子靈跟曹明軒的姦情,又知道蕭子靈欺負她,所以給她找場子。
想錯了。
「大人可知阮嵐?」顧朝顏收斂起心底那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認真看過去。
裴冽點頭,「夫人不止與我說過一次。」
「她祖籍河朔。」
「所以呢?」
「大人覺得她沒有沒可能……與曹明軒認識?」顧朝顏對阮嵐的懷疑來源於上一世。
上輩子她天真的以為蕭瑾與阮嵐是兩情相悅,可這一世她忽然發現蕭瑾並不是一個專情的人,誰對他有利,他就愛誰。
那麼上一世阮嵐到底於他有何利?
原本這些事她可以不考慮,可偏偏楚依依把楚錦珏派去河朔,她有些害怕。
「夫人懷疑什麼?」
「阮嵐有沒有可能是梁國細作?」顧朝顏索性直言。
裴冽搭在帳簿上的手,頓了頓。
「夫人可有證據?」
顧朝顏搖頭,「猜的。」
「本官這裡並沒有證據證明她是梁國細作,但若夫人能把證據拿出來,那枚眼中釘本官倒是能替夫人拔除。」
「那倒不用……」
「夫人說什麼?」
顧朝顏猶豫片刻,「這事兒楚依依在辦。」
裴冽皺眉。
「大人要是願意聽的話,我從頭到尾說一說?」顧朝顏不確定裴冽會不會對將軍府後宅的事感興趣,所以試探著問一句。
裴冽低頭,不語。
她覺得自己唐突了,「大人有事先忙,我……」
「不說了?」裴冽挑起眉梢。
顧朝顏遂將整件事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不安。
這份不安促使她十分迫切的想把整件事都告訴裴冽。
裴冽聽到最後,頗為不解,「夫人在擔心楚錦珏,或者本官是不是可以理解,夫人在擔心柱國公府?」
「我擔心阮嵐真是梁國細作。」顧朝顏認真道。
裴冽挺直背脊,沉默數息,「知道了。」
顧朝顏,「……若她真是,大人應該不會袖手旁觀吧?」
「自然。」
顧朝顏輕吁口氣,「那我沒什麼事了,大人且忙。」
見其要走,裴冽突然翻開帳簿,「夫人覺得本官第七步算的對,純熟巧合?」
顧朝顏懂。
求人辦事就要有求人辦事的態度,她十分『情願』的走過去,「大人如果不嫌麻煩,重新打一遍?」
裴冽不嫌麻煩,他也沒想過只打一遍……
聽到屋子裡響起算盤聲,秦昭斂眸,片刻邁步走出寒潭小築。
來時方向在左,他便朝右走過去。
秦昭行走在青磚鋪砌的甬道上,很快看到那片楓樹林。
秋日陽光明媚且溫暖,片片楓葉如火,每片葉子上的脈絡都散發著流光溢彩,讓人沉醉其中。
秦昭一襲白衣止步在林間,陽光透過樹縫傾瀉落在他身上,仿佛為他披起淡淡的輝光,如此神仙畫卷,剛好被走過來的雲崎子看到。
他駐足許久,才拖著繁複的法衣走向青磚甬道,「公子何人?」
看到雲崎子的瞬間,秦昭鳳眼微微眯起,笑容溫和,「江寧顧府,秦昭。」
雲崎子停下腳步,腦海里忽的閃出一個小小人影。
他知江寧顧府的主人便是當年潭州大商顧熙,那麼眼前之人就是當年他無意間瞥到的男孩兒。
那時他便覺男孩品貌不凡,而今這般模樣倒也印證了他當時的猜測,「秦公子介不介意貧道為你卜一卦?」
秦昭笑了笑,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揮灑自如的優雅自然,「道長需要什麼?」
「公子的生辰八字。」
秦昭毫不吝嗇,將生辰八字說出來。
雲崎子掐指,嘴裡細細念叨的樣子讓秦昭想到兒時。
那時他站在角落裡,聽著雲崎子給阿姐算命。
『此女生辰極佳,乙丑年日支五行為水,丙寅月日支五行為金,甲子時日支五行為水,這是百年不遇的鳳凰命格,且是水鳳凰,鳳凰即鳳鳥,貴氣之神……』
他的阿姐,就是鳳凰命。
「夫太歲者,年中天子,一歲諸神煞之尊,統正方位,回送六氣,遷運四時,以成歲功,至尊無上……」
雲崎子神色變了變,眼中閃出光彩,「公子帝王命。」
秦昭聞言淺笑,「道長莫開這種玩笑。」
「貧道從不開玩笑,公子可是一等一的好命格。」雲崎子又掐指,補充道,「然運之無煞運干是煞,亦足為禍。」
聽到這句話,秦昭笑容更深。
雲崎子等了數息,「貧道可替公子避險,就是有些許麻煩。」
秦昭聞言垂首,自左側袖兜里取出一枚玉佩。
雲崎子鑒寶無數,搭眼就被那塊玉佩的紋路跟色澤吸引過去,絕佳之物,價值連城!
「貧道定竭盡全力……」
就在雲崎子伸手的時候,秦昭將那玉佩揣進右側袖兜,而後抬眸,眼神虔誠,「道長說說,如何避險?」
雲崎子,「……」
城北,鼓市。
尚書府。
趙敬堂正在書房翻看卷宗時房門開啟。
沈言商端著參粥走進來。
以往這般場景他總會隱忍,待粥碗擱到桌邊再道一句『多謝』。
而今見到這場景他是一刻都坐不住,當即起身迎過去從沈言商手裡接過食盒,「夫人辛苦!」
「夫人坐。」
他單手拎著食盒,將沈言商扶到座位上,「夫人餓不餓?」
見趙敬堂這般模樣,沈言商臉上一紅,「夫君過於殷勤了。」
「夫人不懂,這些話我在心裡說了無數次,如今才叫你聽到,是我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