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憑本事撿破爛兒

  若在往日,顧朝顏不是很喜歡看到洛風。

  看到洛風就意味要看到裴冽。

  今日不同。

  宮宴時她求過裴冽一件事,「你家大人在哪兒?」

  深巷,顧朝顏再次登上裴冽那輛差點沒把她煉化成灰的馬車。

  鑑於上次有過疏忽,這次她鑽進車廂第一件事就是盯緊中間矮桌上面的香爐。

  沒了?

  桌面上除了兩盤樣式別致的糕點,跟一個紫砂茶壺,兩個茶杯,沒別的了。

  裴冽靠著背板穩坐,闔目養神。

  顧朝顏挑撿上次坐過的地方,屁股將將挨到坐板,軟軟的!

  她低頭,這才發現原本光禿禿的坐板上竟裹著羊絨墊毯,觸手一摸,是金錢的味道。

  貴,死貴!

  這種柔柔似水,暖暖如春的羊絨面料市面上很少遇到,千金難求。

  她坐下來,抬頭看向裴冽。

  裴冽並沒有睜開眼。

  仔細看,這男人長的真不賴,且很白。

  清冷如玉的面容仿佛高山白雪清華不染,眉峰微揚,睫毛如浩渺煙波,唇也好看,整體就……略顯清瘦。

  人清瘦,袍子偏要穿寬鬆的,一點兒不修身。

  顧朝顏瞄到裴冽搭在膝間的手指,骨節分明,就是手背青筋鼓鼓脹脹的過於清晰,往裡瞄到一小段胳膊,再往裡……

  歪著腦袋的某位夫人突然有感,猛抬頭正對上那雙幽暗冷沉的眸子。

  顧朝顏只覺頭皮發麻,用力擠出笑容訕訕道,「大人醒了?」

  「沒睡。」

  「咳,大人找我有事?」

  裴冽手指攥成拳頭,咯咯發出兩聲脆響。

  車廂頓時安靜,顧朝顏默默低下頭,腦子再次轉成風火輪,她有得罪他?

  暫時沒有!

  「沈屹的事很難辦?要實在難辦……」

  「蕭瑾為何沒有與你圓房?」

  孤男寡女,狹窄空間,裴冽的問題讓顧朝顏有些不適,與臉皮無關,她不在乎這個,但這事兒好像跟裴冽也沒什麼關係。

  「西郊那兩張地契……」

  「洞房那日,他沒碰你?」

  裴冽再次打斷她,擰著眉,「理由。」

  「這事好像跟大人沒什麼關係,於我們之間的交易也沒什麼影響,再說我好歹是個女的,大人好歹是個男的,原本就是敏感的問題就算要問,也別這麼直白,弄的彼此都尷尬。」顧朝顏不滿意了。

  「拐彎抹角,你又說我靦腆?」裴冽看她。

  顧朝顏,「……大人偷聽我說話?那可就是大人的不對……」

  「蕭瑾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顧朝顏不解,抬頭看他。

  「大婚當日未與你洞房便去南征,僅一年就帶個身懷有孕的女子入住將軍府,回來後他更不可能與你同房,你納的妾氏他也全盤接收,他有多好?」

  裴冽下顎緊繃,女子婚嫁整一年仍完璧,何其侮辱人!

  蕭瑾怎麼敢!

  「他……」顧朝顏凝喉。

  重生後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自己許多遍,蕭瑾到底有多好,怎值得她上一世鬼迷心竅似的倒貼。

  貼到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想到前世之殤,顧朝顏眼眸微閃,點點光亮,「他還不錯。」

  那些痛事,不足為外人道。

  喀!

  拳頭緊攥的聲響在死寂無聲的車廂里顯得格外突兀。

  「他可真不錯!」

  顧朝顏,你可真是憑本事撿破爛兒!

  見裴冽不再說話,顧朝顏知道他生氣了,可她一點兒都不知道這廝生的什麼氣!

  沒被睡的又不是他!

  氣氛僵持成這樣,饒是她臉皮再厚也不知道怎麼緩解,索性也不說話。

  記憶偏在這個時候攻擊她。

  顧朝顏越想越委屈。

  彼時秀水樓,司徒月那場大戲原本正中她下懷,她巴不得自己是棄婦的消息快點兒傳到楚依依耳朵里,免得楚依依算計錯了對象,害她無辜招災。

  這會兒想起來,就不是那個味道了。

  咂摸咂摸,嘴裡全是苦澀。

  看到顧朝顏臉色蒼白,裴冽僵硬的身子松下來,拳頭舒緩,「沒有圓房的消息,是你放出來的?」

  顧朝顏猛抬頭,「怎麼可能,這種奇恥大辱!」

  「你也知道這是奇恥大辱,為何還要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讓楚依依轉移視線?」

  此話一出,顧朝顏啞然,「大人別亂說話。」

  「很亂?」

  裴冽聲音冷淡,「那我幫你梳理,蕭瑾歸朝,帶了個叫阮嵐的女人住進將軍府,你見阮嵐懷子,生怕主母之位不保,便想到為蕭瑾納楚依依為妾,助你對付阮嵐,未料楚依依誤會蕭瑾遲遲不對阮嵐作為是看中你這個正妻,於是派殺手在御花園行刺,你哪肯與楚依依結這樣的仇,這才想到放出自己未與蕭瑾圓房的風聲,讓楚依依明白該觸誰的霉頭。」

  顧朝顏突然低頭,滿目驚詫時還在狡辯,「消息真不是我放的……」

  「圓沒圓房這種事,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吧?」裴冽甚有耐心,「難不成你與蕭瑾在床上的時候,還有第三個人在場?」

  顧朝顏就真的很想換個話題,「說說地契的事。」

  「如果沒有……」

  「沒有地契?」

  「沒有第三個人在場的情況下,蕭瑾斷然不會將這事告訴任何人,也不排除他會告訴阮嵐,在那個女人懷裡扮演深情戲碼,可觀眼下局勢,阮嵐但凡不是傻子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把消息暴出來,跟你搶風頭,被楚依依記恨上?」

  「裴大人,你今天話有點密。」

  「那你忍忍。」

  裴冽繼續道,「既然不是蕭瑾,又不是阮嵐,還有誰?」

  「我,是我。」顧朝顏承認了。

  不承認這事兒沒完!

  「所以本官猜對了?」

  「對,全對。」

  不對也對,你全對!

  裴冽瞧著顧朝顏破罐子破摔那股勁兒,沉默良久,「對付阮嵐,亦或楚依依,你可以求我。」

  「求人不如求己。」顧朝顏抬頭看向眼前男子,眸色清寒。

  重活一世,她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她不想得到誰的庇佑,不想看到有人為她犧牲,也不必誰來為她作主。

  她能做自己的主。

  清澈明亮的眼睛,隱隱透著裴冽記憶中的堅定跟無所畏懼。

  那個帶著稚氣的女孩模樣與眼前女子重合,裴冽看的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