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顏沒有反駁他,而是順著他懊悔的方向,遞進這層情緒。
「當時夫君距離刑台只有一步之遙,錯失良機。」
聽到這句話蕭瑾狠砸床板,牽動傷口時眉頭緊皺。
「柔妃案判下來,沈言商斬立決,趙敬堂被判無罪當場釋放。」
顧朝顏長嘆口氣,「夫君說的對,此番柔妃案趙敬堂必然要歸於太子麾下,五皇子動怒也在情理之中,夫君忍忍。」
「都是裴冽!」蕭瑾恨到咬牙切齒,「他該死!」
顧朝顏冷眼掃過沉浸在暴怒情緒里的男人,「夫君莫氣,養傷要緊。」
蕭瑾終不能一直呆在奉安堂,便由著顧朝顏相陪回了將軍府。
而此時,裴冽看著馬車裡坐在太師椅上的蒼河,面無表情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嫌棄,「本官看到刑部尚書似乎有跪下來求你。」
「那你看錯了,他想搶回去,沒搶過,不小心跪地上了。」
「你很窮麼?」
「一貧如洗。」
「你讓本官對『一貧如洗』這四個字有了新的理解。」裴冽又不是第一天認識蒼河,莫說他開在金市的藥堂每日流水快趕上拱尉司整年花銷,就蒼河打秋風的本事他都為之瞠目。
朝廷里的大官,有一個算一個,除非沒有病,但凡有病請到蒼河,診金不算,擺在明面上最值錢的玩意總能被蒼河一眼看中,並順走。
不想被打秋風也行,那病治不好還治不壞麼。
想要錢還是想命你說!
「大人永遠不知道我有多窮。」
「不想知道。」裴冽不喜別人居高臨下看他,「你能不能坐過來?」
蒼河搖頭,「不能。」
「公堂上沈言商說的話有什麼問題?」
蒼河想了想,「哪一句?」
「本官這馬車要是撞牆上,蒼院令覺得你屁股下面的太師椅能不能毫髮無損?」
「裴大人能毫髮無損?」
「可以試試。」裴冽自信滿滿。
蒼河,「軟骨散跟半邊月和紅信石剛好相衝,你說巧不巧!」
裴冽,「……沈言商在說謊?」
蒼河點頭,「至少這一句不是真話。」
裴冽頭疼,甚至匪夷所思,「真兇不是沈言商,是趙敬堂?趙敬堂在演苦肉計把我們全騙了?」
「裴大人眼裡人性如此險惡?」
「只有更險惡。」裴冽冷眼,你沒被牙婆拐過。
蒼河聳聳肩膀,「趙敬堂犯不著多此一舉,他想沈言商死只須把線索暴露出來即可,所以大人的猜測不成立。」
裴冽皺眉,「沈言商為什麼說謊?」
蒼河看他,不語。
四目相視,裴冽恍然,「柔妃。」
「就是柔妃。」蒼河深吸口氣,「趙敬堂不知情,他的謊言可以忽略不計, 沈言商定是見過柔妃的人,她說她給柔妃下了軟骨散,柔妃才會被迫服食兩味藥,實際上她並沒下軟骨散。」
「柔妃自願。」
蒼河點頭,「柔妃自願。」
「此案……」
「此案不能再審了,皇上那兒可容不得柔妃心裡裝著誰,你不為別人想,也要想想十一皇子。」
裴冽何嘗不知道其中厲害,「沈言商冤枉。」
「不算冤枉,不是主謀而已。」
裴冽沉默,若有所思。
蒼河好意提醒,「此案大人須得推出來一人砍頭。」
「趙敬堂到底喜歡誰?」
聽到這樣的問題,蒼河笑了,「情情愛愛,男男女女,可憐的人類。」
裴冽呵呵,「車夫,撞牆。」
「我錯了!」
拱尉司,水牢。
陰冷潮濕的牢房裡,被鐵鏈吊在刑架上的帝江猛然睜開眼睛,黑色瞳孔忽的縮小,眼白泛起大量血絲。
『音蠱可助你沖開周身大穴,只是拱尉司守衛森嚴,你莫衝動,待時機成熟,我與燭九陰自會救你。』
「別救。」帝江喘著粗氣,身體仿佛承受極大痛楚般五官漸。
『救與不救,由不得你。』
「水牢里有機關暗器!」
『……蓐收還活著?』
「我自進來未曾見到蓐收。」帝江壓低聲音,「你若真想幫我,守好羽籮。」
『顧朝顏在試圖修補羽籮,你放心。』
「她當真沒有騙我?」
『沒有。』
「她為什麼……」
句芒的聲音驟然消失。
有侍衛經過,帝江重新恢復垂死之態,了無生機……
回到將軍府,蕭瑾去處成了問題。
阮嵐自己還受傷,雖然傷勢好轉卻沒有精力再去照顧蕭瑾,楚依依這幾日忙於下月初八嫁娶之事騰不開手。
於是蕭李氏把目光投到顧朝顏身上。
「瑾兒傷重,這段時間就留在沁園,朝顏你辛苦些。」
說話間,管家跟下人便要將蕭瑾攙去後院沁園,顧朝顏點頭, 「婆母說的是,那這段時間護城河修築工程我便放一放,夫君身體要緊。」
她這麼說話,蕭瑾不幹了。
自己已經在法場錯失殺死趙敬堂的最好機會,惹五皇子不快,倘若護城河的事因他再出差錯,五皇子就不是只握他肩膀那麼簡單,「朝顏,你忙正事。」
「可是夫君……」
「我沒事。」蕭瑾說話時瞧了眼楚依依,又瞧了眼阮嵐。
換作平時阮嵐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縱使有傷,力氣活兒也不用她來,可如今她對蕭瑾愛意漸消,早就沒了當初那份心境,「瑾哥,我扶你,呃—」
「你自己都還要秋霞照顧,算了。」
楚依依見狀走過去,「蕭郎還是與我回茗軒閣,大婚那些事就由婆母多幫襯些,耽誤不了事。」
蕭李氏哪能插手這個,處處都得花錢。
「算了,把瑾兒扶去東院。」
蕭瑾跟蕭李氏先後離開,前院就只剩下顧朝顏,楚依依跟阮嵐。
三人相對而立,各懷心思。
顧朝顏最先離開,她心思單純,割離將軍府之前她想攪動這灘污水,讓它臭氣熏天。
楚依依看阮嵐,則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看著先後離開的顧朝顏跟楚依依,阮嵐站在那裡良久未動。
「阮姑娘,我們回去吧?」秋霞小聲道。
「你說,是顧朝顏聰明,還是楚依依聰明?」
秋霞聽到這話驚的一身冷汗,「阮姑娘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