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都能活下來嗎

  車廂里,裴冽看著神色匆匆闖進來的顧朝顏,疑惑不解。

  「夫人怎麼會在這裡?」

  顧朝顏著急,「去刑部,快去刑部!」

  「恐怕不行,本官要去刑場。」

  「我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去刑部!」

  「本官也有很重要的事。」

  「你是去監斬,我是去救人!」時間不等人,顧朝顏生怕自己遲一步沈言商會邁進刑部公堂,乾脆轉身,「大人不去,那我打擾了!」

  裴冽注意到被顧朝顏攥在手裡的宣紙,「夫人想去救沈言商?」

  顧朝顏猛回頭,停頓片刻恍然,「大人也看到這圖了?」

  「那大人一定知道這圖是有人蓄意張貼,目的是引沈言商出來!」

  裴冽神色無異,「這張圖當真能引沈言商出現嗎?」

  「自然!大人可知這圖代表什麼?」

  裴冽搖頭,「久思無果。」

  「這是沈言商最喜歡的花,趙敬堂臨死之前畫的不是木槿花,是它,大人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顧朝顏長話短說,每句話都點到重點。

  裴冽神色平靜,「趙敬堂真正喜歡的人不是柔妃,是沈言商。」

  「沒錯!所以我們快去刑部!」

  「為什麼去刑部?」

  顧朝顏被問住了。

  面對裴冽的質疑,她一時沉默。

  「我……怕沈言商知道趙敬堂的心意後會想不開,跑到刑部把罪名擔在自己身上,替了趙敬堂的罪!」

  「夫人以為這種事她想替就替?」

  裴冽挑眉,似有深意看過去,「還是夫人猜到了什麼?」

  顧朝顏還想狡辯,但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看過這圖的人,沒幾個!

  沈屹不可能,他未見趙敬堂在牢房裡畫的圖,自然也不會想到用這張圖引沈言商出現,再說他也不傻!

  蕭瑾也不會,他根本不知道此圖深意。

  她看過,還有……

  顧朝顏突然坐回到軟毯上,將手裡的宣紙展平擺到裴冽面前,目光死死盯住他,「這是大人幹的?」

  裴冽沒有反駁,「是。」

  「大人為何要這麼做?」

  「夫人既然猜到,再問本官就沒有意思了。」

  顧朝顏心中忐忑,試探著開口,「柔妃的案子已經判下來,趙敬堂有罪,他就該死。」

  「趙敬堂有沒有罪,要看沈言商怎麼說。」

  「大人不是一直想將趙敬堂繩之以法嗎?」

  「本官一直想將兇手繩之以法。」

  「趙敬堂就是。」

  裴冽微揚起頭,目色沉冷,「沈言商才是。」

  顧朝顏泄了一口氣,她猜對了。

  「你有證據?」

  「聞伯跟趙敬堂都不知道下毒手法,半邊月跟紅信石不可以同時服用,人會……」裴冽說到這裡,五官略有些扭曲。

  『發臭』兩個字被他咽了下去,「當場暴斃。」

  顧朝顏震驚,「當真?」

  「千真萬確。」

  「我不明白,大人既然有證據,前日公堂為何不說?」

  裴冽給出解釋,「趙敬堂有意要替沈言商擔罪,五皇兄有意要弄死趙敬堂,證據在那個時候拿出來毫無意義。」

  一個想死,一個想弄死,確實無解。

  「所以大人想用這招把沈言商引出來,逼她認罪?」

  「夫人覺得沈言商可喜歡趙敬堂?」

  顧朝顏被問住了,她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喜歡,喜歡到可以為了讓趙敬堂跟柔妃死後同葬,作出那樣的成全。」

  裴冽淡漠開口,「那麼,當她知道趙敬堂心裡的女人並不是柔妃而是她,你覺得她會如何?」

  裴冽看向顧朝顏,「夫人應該猜到了。」

  顧朝顏的心,揪了一下。

  「但你猜錯了,她不會去刑部,會去刑場。」

  「為什麼?」

  「她很清楚五皇兄想殺趙敬堂的心,去刑部毫無意義。」

  顧朝顏明白裴冽的意思,刑部尚書陳榮是五皇子的人,稍稍拖延,這邊人就死了。

  馬車一直前行,押著趙敬堂的囚車已過鎣華街。

  車廂里片刻寂靜,顧朝顏略有緊張的揪了揪袖子,低著嗓音道,「大人能救沈言商嗎?」

  裴冽很驚訝,「夫人何意?」

  「攔下沈言商,叫趙敬堂去死。」

  他不懂了,「這可不是夫人的初衷。」

  「這是趙敬堂的初衷。」顧朝顏知道打臉來的快,可她後悔了,如果一定要死一個人,她想沈言商活。

  裴冽看著陷入糾結的顧朝顏,「不管誰死,另一個都會因為痛失至愛而活在無窮盡的悔恨里,這份悔恨,你想留給沈言商?」

  顧朝顏沉默了。

  她坐在那裡,看著桌案上兩張畫著繁複圖紋的宣紙, 那顆心搖擺不定。

  「本官倒覺得不管誰死,都該給他們一個澄清跟坦白的機會。」

  裴冽溫目看向顧朝顏,「他們在乎的不是生死,是彼此。」

  「都能活下來嗎?」顧朝顏知道她奢望了。

  裴冽沒有回答。

  囚車很快抵達位於菜市東南角的法場。

  法場空曠,兩側豎有白幡。

  鉛雲之下,白幡隨風鼓盪,獵獵作響。

  斬台上早有滿臉橫肉的劊子手執刀而立,周圍聚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有些百姓甚至不知道今日被凌遲的大人物是誰,拼了命的朝前擠。

  蕭瑾抬手,囚車停在法場外。

  他命手下親信孟浪將趙敬堂帶上刑台,自己縱馬直奔監斬台。

  監斬台高於刑台,他翻身下馬,縱步而上。

  距離午時三刻,還有半刻鐘。

  裴冽沒有入法場,而是帶著顧朝顏尋了一處距離法場最近的客棧。

  三樓,天字號雅間。

  裴冽推開窗欞,臨窗而坐,目及之處剛好可以俯視整個法場。

  顧朝顏順勢坐到對面,緊盯人群。

  「大人覺得沈言商真的會來?」

  「原本不確定。」

  裴冽看向跪在刑台上的趙敬堂,「直到夫人說那圖案是沈言商喜歡的花。」

  他忽然看向顧朝顏,「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沈屹……」

  「是沈屹告訴夫人的?」

  見顧朝顏不說話,裴冽視線隨她看向窗外,那抹湛藍色的身影在人群里格外顯眼。

  沈屹來了。

  「若案子落到沈言商身上,他怎麼辦?」顧朝顏憂心不已。

  「夫人應該想想,若沈言商當真來,他會怎麼辦……」

  不等裴冽說完話,顧朝顏已經衝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