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人再打一次!

  看著顧朝顏那雙閃著清澈光芒的眼睛,裴冽一瞬間恍惚。

  要不是記得為了拽回披風累到滿頭大汗,他都有點兒信了顧朝顏的鬼話。

  「顧夫人是在提醒本官男女授受不親?」

  封他嘴?

  自己入她房間這件事如此見不得人?

  顧朝顏瞅了瞅裴冽,又瞅了瞅披風,「也沒那麼嚴重。」

  「夫人倒是忘了,本官與夫人曾在山洞裡整夜同處一地,那時夫人為何不提醒?寶華寺後山,夫人枕在本官膝間睡了一夜,那時夫人為何也不提醒?」

  顧朝顏聽糊塗了,「提醒什麼?」

  「男女授受不親。」

  顧朝顏都給氣笑了,「我與大人之間,倒也無須顧及這樣的男女大防吧?」

  莫說碰一碰,獻身她也不是沒想過!

  裴冽見她說的真,皺了皺眉,「夫人以為自己昨晚是怎麼回房間的?」

  「走回去的啊!」

  裴冽,顧朝顏你氣人!

  見眼前男人許久的不說話,顧朝顏低咳一聲,「大人,我想見一見帝江。」

  裴冽揚眉。

  「是這樣,我已經找到修補人偶臉上傷痕的繡法,但繡法繁複,我須得跟帝江確認才能動手。」

  裴冽看了眼她懷裡人偶,「夫人為何執著這個人偶?」

  「有緣。」顧朝顏說不上來,但就覺得需要這樣做。

  裴冽視線回落,數息擱下帳本,又將扣在金珠算盤上的手指挪開,「夫人是不是忘了什麼?」

  「我忘了府上還有一些事,大人先忙!」

  「帝江是要犯,任何人不許……」

  顧朝顏才轉過去的身子瞬間折回,大步走到桌案前,毅然決然,「大人哪裡不懂?」

  裴冽瞅了眼她懷裡人偶。

  顧朝顏當即將人偶擱到旁邊,「不如我給大人打一遍?」

  「甚好。」

  有過前車之鑑,顧朝顏知道裴冽在術算上的造詣幾乎不存在,於是打算盤的時候刻意放緩速度,口中詳解,「大人看好這個數,相加時六上六,七上七,四下五去一,五去五進一……」

  「本官知道口訣。」

  顧朝顏信不了一點,仍然念叨,「這個數也是相加,整個帳本的數都是相加,四上四,五上五,一去九進一,八去二進一。」

  本該十數息打完的算盤,顧朝顏整整個拉長到半盞茶的時間,最後一枚金珠上提,她收指,扭頭看向面無表情坐在那裡的裴冽,「大人看懂了?」

  「嗯。」

  「我想見帝江。」

  「這個數對嗎?」裴冽看著算盤上的金珠,狐疑問道。

  顧朝顏覺得這個疑問是對她最大的侮辱,比女人不能用身子報恩都侮辱,「大人不是看懂了嗎?」

  裴冽看她。

  「對,這個數對。」沒有更對!

  裴冽將算盤上的數字記下來,隨即撥亂算珠,「本官重新打一下。」

  顧朝顏知道自己逃不過,而她心裡也有那麼一絲僥倖。

  然而在裴冽相加第一個數字的時候,那絲僥倖就跟長在田埂里的蒲公英團,風一吹,就散了。

  散稀碎。

  起初顧朝顏的心還跟著金珠一跳一跳的,後來麻木了。

  直至裴冽打完最後一枚珠子,呈現在算盤上的數字與她算出來的,不能說一模一樣,簡直毫無關係!

  「到底誰對?」裴冽也發現了。

  「你對。」

  只要幹掉正確答案,你就是正確答案。

  「本官打的沒錯?」

  顧朝顏,「……沒錯。」

  「那本官再打一遍。」

  顧朝顏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裴冽又打一遍的結果絲毫沒有超出她的意外,正確答案三選一。

  噼里啪啦的聲音戛然而止,房間裡寂靜無聲。

  顧朝顏站在桌案旁邊渾身難受。

  裴冽打算盤不行,數數行。

  「夫人解釋一下。」

  「資質不行,換人罷。」

  裴冽正要開口她解釋,「大人別誤會,是我資質不行,大人還是另請高明。」

  「夫人不想見帝江了?」

  「不見了。」比起研究繡法,教裴冽珠算簡直沒活路。

  見顧朝顏抱著人偶又要走,裴冽就很會拿人短柄,「修築護城河工程的事,夫人也要另請高明?」

  顧朝顏,「大人能不能就事論事?」

  「我很蠢?」

  突如其來的自貶讓顧朝顏愣住了。

  哪怕只是一瞬間,她仍然看到裴冽眼睛裡一時閃過的自餒。

  那一瞬間,眼前男人身上不再有任何光環,沒有堅硬的鎧甲,脆弱無助的像是迷失在山林里的孩子。

  她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多年前救過的小男孩兒。

  『我很蠢?』

  『不是你蠢,是他們壞!』

  顧朝顏認栽了,「這世上哪有蠢人,術業有專攻,大人只是在術算這門學問上聰明的不明顯。」

  裴冽並沒有被安慰道,「夫人去找洛風,他會帶你去見帝江。」

  顧朝顏一時情緒上頭,「我們再來!」

  桌案前,顧朝顏又將算盤重新打了一次,速度極為緩慢,口訣倒背如流。

  裴冽溜號了。

  他沒看算盤,眼睛一直盯著顧朝顏的側臉。

  『我很蠢?』

  『不是你蠢,是他們壞!』

  那時要不是他天真,也不會被牙婆一根糖葫蘆給騙了去,以至於現在他看到糖葫蘆都會避之唯恐不及。

  「大人再打一次?」

  「夫人太輕,平時多吃點。」

  顧朝顏扭頭,「什麼?」

  「沒什麼。」

  裴冽端直坐在那裡,手指落到算盤上,啪啪兩下之後顧朝顏就知道自己錯了。

  她的實力確實支撐不起她想要教會裴冽術算的信念跟夢想,托大了!

  看著最後呈現在算盤上的數字,會打的不會打的都沉默了。

  「本官帶你去見帝江。」

  顧朝顏抱著人偶,搗蒜似的狠狠點頭。

  水牢,顧名思義就是建在水裡的牢房。

  拱尉司位於崇松嶺中段,初建時工匠發現隱蔽山泉,引水入牢,便有水牢一說,後來幾番修繕,又將水牢向外延伸,擴出十數間尋常牢房。

  得說自裴冽擔任拱尉司司首至今,還沒誰有資格被關押在真正的水牢里。

  顧朝顏跟著他停在其中一間牢房外。

  此間牢房表面上與刑部大牢無異,只不過間隔牢房的柵欄皆為玄鐵打磨,裡面豎著刑架。

  視線里,帝江整個人被綁束在刑架上,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