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刑部尚書陳榮見仗也打完了,太子也來了,自是起身過來相迎,滿臉堆笑。
「微臣叩見太子。」
裴啟宸只掃了他一眼,邁步走進公堂。
他欲坐,被裴錚抬手攔下來。
整個皇城,能這樣在裴啟宸面前放肆的,也只有裴錚,「此案本皇子是主審,太子殿下若想旁聽我不攔著,陳大人,給太子殿下看坐。」
二人僵持時,裴冽單手捂住胸口,腳步虛緩走到裴啟宸身側,「趙敬堂已經認罪,願意伏法,只不過,他想用自己畢生所學繪製的雲梯圖換三族性命,且他早就寫下休書休棄沈言商,此事與沈府一干人等無關。」
「休書在哪裡?」裴錚冷笑。
「休書我見過。」
裴冽抬目,「我可以為人證。」
「那就是沒有。」
裴錚冷眼看向裴冽,眼神不善。
剛剛撞的那一下,雖說裴冽受傷不輕,可他亦能感覺到力量受阻。
他倒是小瞧了這位九皇弟,「這裡是公堂,做假證是什麼罪名九皇弟應該清楚。」
「本太子才從皇宮出來,與父皇提過此事,父皇口諭,既然趙敬堂願意用雲梯圖將功補過,便允了他所求。」
此話一出,堂上皆靜。
坐在角落裡的顧朝顏不免感嘆,你們拿皇上口諭開玩笑這事兒,皇上知道嗎?
如此兒戲?
不僅是顧朝顏,所有人都能聽出來太子在胡謅。
就如同彼時寒潭小築,五皇子傳的口諭是一樣的。
只不過風水輪流轉罷了。
裴錚黑臉,「擅傳口諭是死罪,太子殿下想清楚了再說。」
「那不如五皇弟現在便與本太子回宮求證,順便帶上趙敬堂,由他向父皇親自呈述雲梯圖的威力,如何?」
顧朝顏,「……」現世報來的還真快。
她相信裴錚不敢。
若說在皇上心裡,裴冽沒有那麼重要的位置,那麼太子在皇上心裡還是有不可替代的地位,至少現在是。
事實亦如是。
裴錚的確沒把握把這件事鬧進皇宮,他看著一臉自信的裴啟宸,微抬下顎,濃眉之下那雙眼自帶凌厲氣場,「好,那就判趙敬堂,凌遲。」
裴冽上前,卻被裴啟宸攔住,「此案由五皇子主審,自然是你說了算。」
「來人,讓罪犯簽字畫押!」裴錚狠戾喝道。
堂上,陳榮趕緊給文書遞眼色。
文書則把寫有趙敬堂陳述罪行的宣紙遞過去。
趙敬堂沒有猶豫,簽字之後按下手印,跪拜,「謝太子殿下!」
這一刻,趙敬堂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選擇了陣營。
「三日後菜市口,由蕭將軍監斬。」
裴錚盯著裴啟宸,一字一句,聲音冰冷如潭,「太子殿下可有異議?」
「隨你。」
柔妃案到此為止。
趙敬堂被暫時關押在刑部大牢,裴啟宸想帶裴冽去看御醫,被其婉拒。
待眾人恭送走了太子,裴錚亦走,且叫上了蕭瑾。
蕭瑾想讓顧朝顏同行。
「夫君且去,我得去趟拱尉司。」
刑部公堂外,顧朝顏小聲低語。
蕭瑾皺眉,「夫人去拱尉司做什麼?」
「接人。」
顧朝顏提醒,「夫君忘了,你早上才將沈屹抓過去,這會兒沈屹被關在拱尉司水牢,眼下案子結了,趙敬堂獨自赴死,看情況沈屹不會受到牽連,我去接他,順便替五皇子說說話,能爭取還是要爭取的。」
蕭瑾無奈搖頭,「夫人別白費力氣了,這個人咱們爭取不來。」
「未必。」
顧朝顏壓低聲音,「夫君想想,趙敬堂這是在為誰赴死?」
「柔妃。」
顯而易見。
「他為了別的女人險些連累沈府,差點害死沈言商,這事兒換作我是沈屹,親自凌遲趙敬堂都不解恨,雖說五皇子有想株連,可律法如此,誰能說五皇子最後鬆口,不是借太子的嘴救沈府一家?」
蕭瑾愕然,「沈屹當真會這樣想?」
「我努努力。」
見五皇子馬車駕離,顧朝顏推了下蕭瑾,「夫君快去,五皇子似乎不是很高興,你說話小心些。」
「夫人放心!」
蕭瑾在一瞬間感受到了眼前這個女人帶給他的溫暖跟關心,莫名的,他忽然抱住她,動情道,「你也小心,若是裴冽為難你,告訴我!」
被蕭瑾環在臂膀的一刻,顧朝顏想吐。
那種噁心由內而發。
見蕭瑾離開,顧朝顏轉身時分明看到裴冽的馬車就停在對面。
馬車一動不動,她徑直走去過,步伐顯得急切。
不想她才到馬車旁邊,車廂里突然傳出聲音,「回拱尉司。」
眼見馬車從自己面前駛離,車軲轆貼著腳尖滾走,揚起的微塵撲她一臉,顧朝顏原地化石。
幸而馬車只走了一小段距離便停了下來。
顧朝顏仍然站在原地,她很想保住自己的面子,但這種想法只在腦子裡過一瞬間就消失了。
面子是浮雲,那是給狗吃的。
顧朝顏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微笑以資鼓勵,轉身快速跑去馬車。
車廂里,她坐到絨毯上,屁股還沒穩就殷勤關切,「大人沒事吧?」
雖然殷勤,亦真心。
裴冽吩咐馬車駕行,「顧夫人指什麼?」
顧朝顏指了指裴冽胸口,「五皇子那一下撞的好像很重。」
「一點都不重。」
「可我看到大人吐血了。」想到那時,顧朝顏心又沒來由的抽一下。
「本官只是草率。」
「吐的草率?」顧朝顏懵懂問道。
裴冽暗暗壓下一口氣,「顧夫人為何沒與蕭將軍一起走?」
「他被五皇子叫去了,依我之見,五皇子現在一定很生氣。」
裴冽看她一眼,「剛剛夫人有關心蕭將軍?」
顧朝顏神色狐疑,裴冽這話接的不對,但不妨礙她能接對,「我為什麼要關心他?」
「他臉受傷了。」
「他臉怎麼了?」顧朝顏還真沒注意。
聽到這樣的質疑,裴冽如同棉絮窩在胸口的那團氣忽的散開。
他猛然想到顧朝顏曾與他說過的話。
若是欠命,他們之間當有血海深仇,可欠的是誰的命呢?
裴冽想要問清楚,又不知從何開口,「沒什麼。」
顧朝顏也不深究,「今日虧得有太子殿下,否則趙敬堂死定了……所以大人昨晚為何沒早早打算?」
裴冽拒絕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