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裂成兩半從人偶髮髻上墜下來,他慌忙去接,然而碎珠難圓,接住了又有什麼意義。
他突然目寒,「我要救他。」
「這不是玄冥的意思。」
帝江心底升起不好的預感,「你別告訴我,玄冥他想……」
「十二魔神已經有了新的蓐收。」
「可鬱壘還沒死!」帝江心頭一顫,「玄冥給你下達指令,讓你……」
「即便有那樣的指令,玄冥也不會指命我,你我都是舊人。」
帝江冷笑,「這麼無情?」
「十二魔神里不能有兩個蓐收,不過這些都是我的猜測。」燭九陰瞳孔漸漸恢復顏色,「我來找你,只是想確定顧朝顏是不是被你抓走的,如果……」
「如果我手裡有顧朝顏,便可與裴冽交換。」
帝江說中了燭九陰心中所想,可他知道這件事必然違背玄冥的意思,「沒在你手裡也是好事。」
「蓐收,還好?」
「距離太遠,我只能確定他還活著。」
帝江點頭,「這就夠了。」
「你別衝動,這件事你我須從長計議。」
燭九陰還想再說什麼,奈何帝江擺手,「你走罷。」
「帝江……」
「顧朝顏的確不在我這裡。」
燭九陰還是不放心,「你若能找到她……」
「必會相告。」
「好。」
燭九陰等的就是這句話。
風起風落,房間裡就只剩下帝江一人。
他靜靜坐在木凳上,手裡握著破碎的明珠。
許久,帝江緩緩站起身,桌面上的人偶飄逸如仙子般落在他肩頭。
轟—
頃刻!
人偶突變,血艷如荼!
桌椅被一股強大內力摧毀崩散,碎屑飛濺,如利刃戳破門窗,整個房間瞬時變得滿目瘡痍。
帝江雙目赤紅,攤開的掌心上明珠如粉。
夜風透過殘破的窗欞吹進來,珠粉散開,鱗光瀰漫在滿是殺機的房間裡,竟也絕美……
深夜的拱尉司,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因為裴冽的一個決定,整個拱尉司陷入一種極度緊張的狀態,每個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洛風甚至於給四大少監之二發出急函。
『速回守巢。』
寒潭小築內,裴冽漠然坐在桌前看似毫無情緒,雙目卻帶著極寒的冷光,緊盯著桌面上的畫像。
粗獷漢子,肩頭一個人偶。
洛風安排好外面的布防,進來復命時手裡拎著廚子精心準備的膳食。
「大人,水牢那邊萬無一失,但凡有人劫獄必定有來無回。」
洛風將食盒擱到桌角,「您一天沒吃飯,屬下……」
「拿下去。」
「大人……」
洛風抬頭,正撞上裴冽漆黑如墨的深瞳,一時挫敗,只得收起食盒,「倘若顧夫人真是被那個叫帝江的梁國細作虜走,大人今日之舉已經給足那人警告,諒他不敢輕舉妄動。」
「你以為本官在給他警告?」裴冽漠然開口。
洛風詫異,「難道大人把那三十三個梁國細作吊那麼高,不是為了警告?」
「認識蓐收的人,只有十二魔神。」
洛風點頭,「大人說的是,除了十二魔神,知道蓐收的人也就太子,大人,還有少數親信,再無旁人。」
裴冽盯著宣紙上的畫像,「倘若我只吊蓐收在城樓上,不知情的人會如何想?」
「此人必定十分重要!」洛風猜測。
「今日我吊了三十三個在城樓上,不知情的人又會如何想?」
洛風思考一陣,「看著都重要,但似乎都沒那麼重要。」
「不知情的人認不出哪一個才重要,可十二魔神一眼就能在三十三個人里,認出蓐收。」
「所以大人不是想警告他們,別動顧夫人?」
裴冽側目,眼芒如炬,生生在洛風臉上烙出『蠢貨』兩個字。
「還請大人明示。」
「敵暗我明,本官無處尋他,便要他來尋我。」
洛風恍然,「大人的意思是倘若顧夫人在他們手裡,那他們一定會拿顧夫人交換蓐收?」
「若不在他們手裡,他們也會全力尋找,再來交換。」
洛風不懂,「如此……顧夫人豈不危險?」
「本官今日之舉是在告訴他們,顧朝顏在本官心裡比蓐收重要,他們會樂意與本官做這筆交易的。」
洛風噎喉,「若真交換,大人……」
「那便交換。」
洛風震驚,話急險些嚼了舌頭,「此事大人可與太子殿下商議過?」
裴冽沒再說話,拿起桌案上的宣紙。
看著上面的畫像,眼底浮現出深深淺淺的光。
洛風恍惚間感受到空氣中流動起冰冷寒意。
他只覺得那寒意從腳底竄起,整個人仿佛置於寒潭,流動的潭水漫過腰肢,好似刀子從身上刮過。
入骨的冷自身體每個毛孔沁入肺腑,令他本能縮了縮身子,隱隱顫抖。
「你退下罷。」
洛風還想開口,可他知道。
自家大人心意已決。
他想過顧朝顏在自家大人心裡很重要,卻沒想到重要到這種程度。
重要到可以不計後果,不顧一切!
房門闔起,裴冽將那張帶著畫像的宣紙一點一點攥進掌心,漆黑眼眸凝滿霜寒。
不管是誰,敢動顧朝顏一根頭髮就該死。
他攤開掌心,無數細碎的紙屑無風自起,飄散無蹤……
月隱星移,夜終盡。
算時間,顧朝顏已經失蹤兩天兩夜。
這事兒也終於在將軍里府掀起波瀾。
早膳過後,楚依依帶著青然到了阮嵐房間裡。
「二夫人早。」阮嵐正在桌邊用膳,見來人謙恭起身。
桌上膳食多清淡,楚依依不免皺了皺眉,「阮姑娘這樣吃,腹中胎兒可受得了?」
阮嵐明白楚依依的意思,她這是怕自己挺不到顧朝顏回來。
「二夫人放心,有您給的補藥,這孩子穩著。」
見楚依依坐下來,阮嵐這才落座,「我聽管家說,顏姐姐……大夫人失蹤了?」
楚依依原本沒把這個當回事,直至聽聞因為顧朝顏的事,外面鬧的很兇,「我來找你便是想問問,這件事你知道多少。」
阮嵐惶恐,「二夫人明鑑,我不知情。」
「那就奇怪了,無緣無故的,她怎麼說失蹤就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