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雅室,同樣的位置。
秦昭落寞坐在臨窗桌邊,望向天際璀璨明亮的繁星,風華無雙的容顏將星光都比下去。
「阿姐有事,為什麼不找我?」
文柏低下頭,白天馬車裡那聲咳嗽他聽到了。
哪怕不認得,他也猜到馬車裡的男人就是自家公子說的拱尉司司首,裴冽。
「應該是遇到特別棘手的事,否則大姑娘不會與那人接觸。」文柏勸道,「而且大姑娘沒忘,她叫時玖過來打過招呼了。」
「可我也與時玖說過,我會在這裡等。」秦昭收回視線,目光盯著桌上膳食,沒有想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莫名的,他就是想等,就是想在顧朝顏心裡分出一個高低上下。
文柏站在桌邊,目光落處是自家公子落寞跟寂寥的背影,心裡一時酸楚乾澀,「公子……」
「不必說了。」秦昭擺手,他不想聽。
便是等到明日,等到後日,哪怕再等三天三夜,他也不會離開!
就在這時,雅門房門響起。
文柏欣喜若狂,「公子,是大姑娘!」
秦昭跟著看過去,近乎絕望的心猛然升起一股炙熱的火苗。
房門還在響,他眼中猛然浮現出兒時在潭州初見顧朝顏的樣子,一身粉紅的小姑娘,頭上扎著好看的髮帶,皮膚純淨白皙。
她拉起他的手,在他面前笑起來就像太陽,照亮他灰暗的,僅剩下一片廢墟的心境,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好看的眼睛,閃閃亮亮就像天上的星星。
那一刻,他清楚記得自己仿若塵灰般的心裡似有一粒種子丟下去。
日積月累,那粒種子破土發芽,到如今,已是參天大樹!
吱呦—
房門開啟的瞬間,秦昭掃去臉上沉悶,揚起淡然微笑。
然而看到來人,那抹微笑都沒來得及退卻,便僵硬在了臉上。
文柏不認識來者,「你是?」
「秦公子,大事不好,我家夫人丟了!」
來人是柴房阿旺,秦昭在將軍府找的眼線。
桌前,秦昭聞聲猛然起身,目色陡寒,「怎麼回事?」
阿旺也不是很清楚,只將他從車夫那裡聽到的消息如實交代出來。
文柏聽完整個過程,眼底一亮,大喜,「小的就說大姑娘一定是出事了,不是不來……」
沒等他把話說完,秦昭踩著暴戾的步子從他身邊擦肩走出房門。
他這才意識到,他家大姑娘失蹤了……
失蹤了!
消息傳到拱尉司的時候裴冽正在處理洛風跟雲崎子的事。
白天兩人扭打一團誰也沒占到便宜,沒想到晚上二人各出陰招,洛風偷殺了雲崎子的鹿,雲崎子偷光了洛風的錢。
「大人明鑑,整整三百兩銀子,他棺材本兒都沒給屬下留!」
「你可別血口噴人,貧道沒動。」
雲崎子雙手結陰陽太極印,「大人,那兩隻梅花鹿是貧道自小抓回來養的,到如今已有八個年頭,早就超越人鹿界限,貧道把它們當兒子養,他殺了貧道的兒子!此仇不共戴天!」
裴冽坐在桌邊,一手握著帳簿 ,另一隻手打著算盤。
不等他說話,洛風又道,「屬下聽時玖說顧夫人喜歡吃烤鹿筋,所以……」
裴冽看過去,「喜歡吃烤鹿筋?」
「說是咱們拱尉司里的烤鹿筋特別好吃。」洛風無比『誠懇』道。
雲崎子,「……大人!」
「那你再養兩隻。」
裴冽想了想又道,「多養幾隻。」
就在這時,外面有侍衛稟報,說是將軍府有人求見。
廚房老李。
聽到來者,裴冽臉色瞬間沉下來。
雲崎子不明所以還要開口,洛風一個箭步過去堵住他的嘴。
打鬧歸打鬧,別拿生命開玩笑。
房門外,穿著破舊衣裳的老李踉蹌著跑進來,撲通跪地,氣喘吁吁,「大人不好了,我家夫人丟了!」
音落,房間裡死寂無聲。
難以形容的壓迫感自裴冽身上彌散開,頓時讓雲崎子明白洛風用心良苦。
多說一句話,他都怕孤鳴劍穿胸而過。
待老李把事情說完整,裴冽執劍起身,暴戾邁步跨出房門,「找,全城搜!」
子時已過,原本寂靜無聲的鎣華街亂了套。
紫玉齋前,以裴冽為首的拱尉司侍衛,跟以蕭瑾為首的南城軍撞到一起。
「裴大人,這是我家夫人的鋪子,沒有搜查令,我進得,你進不得!」
鋪子前,蕭瑾手握飛陽劍,與裴冽對峙。
裴冽抬手,洛風當即攜十數名侍衛走向鋪子。
蕭瑾皺眉時,麾下南城軍亦衝過去。
兩撥人皆堵在鋪子外面,被夾在中間的吳掌柜瑟瑟發抖。
「裴冽,你敢硬闖?」
「拱尉司辦案,一向先斬後奏。」裴冽目色冷然看向對面,心中想過顧朝顏有可能失蹤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被蕭瑾發現『不忠』,私下被扣,亦或私下……
他不敢想,看向蕭瑾的眸子覆滿寒霜。
蕭瑾所想則是顧朝顏替五皇子捎話的事被裴冽發現,被裴冽私下給綁了,「不知裴大人辦的是什麼案,需要搜我家夫的鋪子!」
「沈屹報案,與他一起承辦修築護城河工程的顧朝顏夾款私逃,本官身為此項工程的監官,自然要將顧朝顏緝拿歸案,搜!」
洛風得令,硬闖時被南城軍擋住。
雙方拔劍!
聽到這樣的回答,蕭瑾越發證明自己的猜測 ,「大人演的一手好戲!」
看著蕭瑾青筋迸起的樣子,裴冽一時難辨顧朝顏是被他困住,還是被傀儡師虜走,「洛風,還等什麼!」
不管是哪一個,都足夠要了他的命!
「裴冽,你別欺人太甚!」
洛風硬闖,南城軍出手阻攔。
就在兩撥人僵持不下的瞬間,蕭瑾出招。
錚—
飛陽劍起,帶著無比霸烈的氣息狂嘯祭出……
看著那柄飛陽劍在空中划過寒凜鋒芒,裴冽面無表情,心底卻湧起滔天殺意。
腦海里,顧朝顏不止一次因為眼前這個男人落淚。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從顧朝顏嘴裡說出『平妻』兩個字的時候,那雙眼睛裡蘊含的悲傷跟荒涼,仿佛她的世界都在坍塌,無法重建。
該是怎樣的傷害,才會讓人絕望如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