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節 貝加爾長海

  遠處的黑火蔓延在乾裂的大地,虛弱力場在侵蝕著肉身中每一分活力。飽滿的皮膚逐漸乾癟枯萎,眼前一片模糊,唯一看到的是一道巨大的黑影,在瘋狂的怒吼著。

  充滿詭異之力的紫火,從黑影身上往外抖落。

  其中一朵火苗,落在了眼前。剎那間灼熱之感,遍布全身——

  安格爾猛地睜開了眼。

  在眼皮打開的剎那,他看到的是一張肥膩的胖臉,以及臉上那驚訝與慌亂的表情。

  安格爾還沒開始探究他的神色意味,便感覺全身一陣灼燙。他猛地一個翻身,從金屬的手術台滾落,將一干實驗工具打翻在地。

  直到這時,安格爾才發現,自己之前居然是躺在一個手術台上。下方有灼熱的火焰在熊熊燃燒,不過,此時那火焰正在悄然消弭,而導致火焰漸消的源頭,卻是布魯芬的手指。

  安格爾站起身,眼神戒備的看著布魯芬。

  他躺在手術台,手術台下有火焰,還有被他打翻的各種實驗工具無不表明著一些事。

  布魯芬眼珠子不停的游移,哼著小曲,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只不過,他的眼神卻不敢與安格爾對視。

  「你要做什麼?」安格爾冷冷看著布魯芬。

  布魯芬這時才直視著安格爾,有些訕訕的聳聳肩:「我什麼都沒做啊。」

  「那我為什麼會在這兒,嗯?手術台?」

  「我就是看你睡著了,幫你找個能伸腳的位置,手術台不是寬敞一些麼?」布魯芬咳嗽兩聲,乾巴巴的道。

  安格爾的目光放到手術台下的火焰,此時火焰已經被布魯芬撲滅,但那股熱量卻還殘存。

  布魯芬不等安格爾詢問,繼續道:「手術台上有些冷,我幫你加熱一點,睡得也舒服些。」

  「你覺得我會信?」

  「你不信自己看,你身上連衣服都好好的,我可什麼都沒做。」布魯芬繼續狡辯,而且表情看上去理直氣壯。

  他說的也的確是實話,他正準備做些什麼的時候,結果安格爾突然醒了。

  安格爾身上的衣物的確沒有損壞,他自己也感知到了,身上並沒有任何的異樣感,布魯芬或許說的是實話。當然,也不排除已經做了什麼,而他沒發現。

  不管如何,布魯芬此前的舉動絕對不帶善意。

  安格爾沒有說話,他腦海里思緒飛快的轉動著,回想著之前發生了什麼。

  他猶記得,布魯芬帶他回來繼續顯擺著自己的鍊金作品。安格爾也適時的吹捧一下,讓布魯芬在得意之餘,漏了許多乾貨。

  他是為何睡著的呢?

  安格爾記得,布魯芬在介紹完一圈的時候,又一次站到之前那個神秘的小隔間門口。

  在去霜月酒吧之前,安格爾發現小隔間內似乎有巨大的人影,以及宛若章魚觸手一樣的東西在舞動。

  那龐然的程度,比起外面的巨眼邪神奈亞弗特還要大數倍。

  安格爾以為布魯芬要打開門介紹小隔間裡的生物,然而布魯芬並沒有,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裡面是我在做的一個實驗樣本,目前實驗還沒完成,就不介紹了。」

  客隨主便,安格爾也無所謂。他的好奇心,並沒有那麼重。

  可就在布魯芬帶著安格爾離開時,門內出現了一陣異動。

  布魯芬叫了一聲「糟糕」,下一秒,奇異的旋律,便從門內傳了出來。安格爾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眼皮開始耷拉。

  只記得在沉睡之前,腦海里最後的一道想法是「這好像是笛聲」,然後便陷入了黑甜夢鄉。

  接下來就是做了一個古怪的夢,夢中被火灼燒,他也隨之被燙醒。

  布魯芬見安格爾眼神從恍惚變得清晰,他隨即道:「反正我什麼都沒做,這一切不過是個誤會,而且我不比你早醒來多久。」

  手術台、火焰、實驗工具……如果強說是誤會,安格爾是一點也不信。

  不過,他又能怎樣呢?布魯芬怎麼說也是正式巫師,他作為學徒,天然比別人矮一截。

  「布魯芬大人,既然無事了,我先離開了。」他本來還想詢問一下之前為何會陷入睡夢,但比起追究原因,他現在更想先一步遠離布魯芬的實驗室。

  布魯芬遲疑了片刻:「之前不是說,要進行鍊金交流麼?」

  「下次吧。」

  布魯芬在心內慨嘆一聲,他很冤啊,他的確什麼都沒開始做,結果好處沒得到,連原本的交流似乎都可能打水漂了。

  「那……」布魯芬頓了頓,還想著有沒有其他方法挽留一下。

  不過就在這時,一道巨大的「嗡嗡」聲,仿佛穿越了時空,剎那間抵達了他們的耳內。

  「糟糕!」布魯芬的眉頭突然高高皺起,表情變得陰暗起來,旋身便跑向之前的那個神秘小隔間。

  與此同時,神秘小隔間中也再次出現奇異的律動。緊接著,詭秘的笛聲,從隔間裡傳出。

  這一回,安格爾可不敢再聽,而是轉頭便朝著門口跑去。

  他如今還處在布魯芬的鍊金工坊中,等於說,完全在布魯芬的領域之內。為了自身安全,他必須要先一步的逃出去。

  好在,布魯芬並沒有關閉鍊金工坊的大門,另一邊布魯芬也沒有空去管安格爾動向,安格爾順利的跑出了門。

  剛一出門,安格爾便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暈眩。

  之前的笛聲還是對他造成了影響,安格爾咬了咬舌尖,劇烈的疼痛稍微驅散了昏睡的欲望。

  安格爾繼續往實驗室外跑去。

  跑到一半的時候,之前那巨大的「嗡嗡」聲,再次響徹天際。剛才在鍊金工坊中,還沒覺得什麼,如今出來後,才發現這道聲響簡直振聾發聵。

  不過,讓安格爾感到驚訝的是,隨著這道聲響灌入耳中,他腦海里的暈眩感明顯降低。

  在接下來,安格爾離開實驗室後,沿著路途往外跑。

  一路上,安格爾還在不停的聽到那「嗡嗡」巨響,他也慢慢分辨出,這道聲音似乎是鐘聲。

  並且,這道鐘聲之中,蘊含了一種偉岸與聖潔之感。仿佛代表天地的意志,驅散了一切負面的邪祟。

  鐘聲一共響徹十三下,在第五聲的時候,安格爾已經沒有暈眩感。

  當鐘聲停止的時候,安格爾已經出現在了冰山的山腰平台。

  他本來打算直接飛到冰山的頂端,不過,當他站在山腰平台往外探看的時候,卻發現霜寒之翼沒有再繼續飛行,而是在一座島嶼上空盤旋。

  沒錯,就是島嶼。

  如今,他們根本不在陸地之上,而是在一個四面都是汪洋的地界。

  正午的陽光灑下來,水紋倒映著粼粼波光。熟悉的腥鹹海風,鋪面而來。

  安格爾:「這裡是……」

  「這裡就是貝加爾長海。」低沉的女聲從背後傳來。

  安格爾回頭一看,卻見不知何時,瑪德琳出現在他背後。

  「瑪德琳大人,你怎麼會在這裡?」安格爾疑惑的問道。

  瑪德琳沒有回答安格爾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之前便感知到你從冰山內部跑了出來,跑的很急。怎麼,發生了什麼事?」

  瑪德琳的眼裡閃過一絲冷光,既然答應了萊恩閣下,要儘量的護持安格爾,自然對安格爾的投注的目光會更多。

  安格爾將之前在鍊金工坊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瑪德琳聽完後,對安格爾稍作檢查:「布魯芬應該沒騙你,你身上沒有外力的痕跡。不過,聽你的描述,布魯芬或許的確有對你動手的意圖。」

  瑪德琳冷笑一聲:「果然,學生物鍊金的人,都是瘋子。」

  安格爾總覺得瑪德琳似乎並不是在罵布魯芬,而是藉此在罵著另外一個人。

  「不管如何,布魯芬你還是少接觸為妙。」瑪德琳道。

  經歷了之前的事,安格爾自然不會再跑去作死。或許布魯芬一開始並沒有動他的打算,但有的時候,一念之間,心念生滅,尤其是一切只看個人利益的巫師,念頭轉動之快,誰也無法說清。

  前一秒或許還觥籌交錯,後一秒就變臉的不再少數。

  就連瑪德琳也一樣。

  安格爾與瑪德琳之間的關係,其實極其微薄。或許,當所得利益遠超她的預期,她反手將安格爾賣掉也說不定。

  思及此,安格爾默默的收斂起自覺名聲高漲後略微張揚的心思。

  這時,天空中掠過一道道的身影,只見冰山之上的眾巫師紛紛離開了霜寒之翼。

  瑪德琳解釋道:「這裡便是貝加爾長海的界域島了,過不了多久,便要跨界了,倒是不用再待在這裡了。我們也下去吧。」

  說罷,瑪德琳率先飛了出去。

  安格爾也跟了上去,最後落到了界域島的沙灘上。

  一落下來,安格爾便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將他從頭打量到尾,每一寸地方都不放過。不過,這種被注視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對方的視線就移開了。

  安格爾疑惑的左右探看,想尋找到底是誰在打量著他。

  瑪德琳這時卻道:「不用找了,是極端教派的審視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