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沿著雪瑙河前進。
轟隆隆的水聲,是耳邊不變的旋律。就在馮曼都以為自己耳朵快要聾了的時候,一聲咆哮,從下方傳來。
是錯覺,還是真有誰在咆哮?
馮曼好奇的將腦袋往外伸去,當他看到外面的場景時,瞳孔猛地一縮。
他們此時在千米之上的高空,按理說,看地面一切的場景都該是如螞蟻般渺小,但他此時卻看到了一個宛若山嶽的龐大巨人,它正在水邊咆哮。
巨人抬起頭,甚至離貢多拉都不會太遠!
心生渺小的反倒是馮曼。
他顫抖著手指:「這這這…是什麼?」
沒有人回答他,杜魯和古伊娜也震撼於那個巨人的偉岸而不敢言語,安格爾則在看到巨人後,眉頭慢慢蹙起。
——高地巨人。
這是一種帕米吉高原的原生巨人,體型恍若山嶽,壽命悠長,智慧也絲毫不比人類差。不過高地巨人向來喜愛沉睡,很少有人可以喚醒它們。
並且,高地巨人是一種很懶的生物,幾乎不會離開自己領地範圍,更遑論說離開帕米吉高原。
所以,這個高地巨人出現在這裡,明顯是反常。
「難道又是因為高原上的異常嗎?」安格爾一邊暗忖著,一邊放緩貢多拉的行進速度。
原本貢多拉是杜魯在操控,安格爾的插手,杜魯立刻發現了,他疑惑的看過去:「大人,怎麼了?」
「帕米吉高原可能出了變故,放緩速度,謹慎以對。」安格爾如此解釋。
帕米吉高原可能出變故?眾人臉上生起不安,雪瑙河的亘古長流,浮空大陸的遷移,羽人的絕美,再加上如今巨人的咆哮……他們才一來到巫師的世界,就看到這麼多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見到的場面,讓他們對前路真正開始擔憂。
哪怕是心思城府最深的古伊娜,此時也皺起了眉,漂亮的眼瞳里閃過畏懼。
高地巨人也發現了頭頂的貢多拉,不過它只看了眼,便低下頭繼續一步步的走進雪瑙河,看樣子似乎是要肉身渡河。
隨著巨人渡河,水霧漸漸遮掩了它的身影,這才讓幾個天賦者稍微鬆了一口氣。
「這是生長於帕米吉高原的高地巨人,性格慵懶,不過也別挑戰他的耐性,他平時不理會其他人,純粹是不想動,不代表他本性溫和。」直到這時,安格爾才緩緩介紹起高地巨人的來歷。
他們的臉色還沒放霽,又有古怪聲響傳來,而且這次聲音卻不是從地面傳來。
帶著顫巍巍的態度抬起頭一看,卻見天空中掠過一對對奇怪的機械。
這些機械全是金屬漆面,各個部件組合而成一個人形。安格爾在天空機械城見過類似的東西,被稱作機械人偶。
這裡出現如此大量的機械人偶,意味著有鍊金術士在這附近?而且還是金石學的鍊金術士?
安格爾思忖著,以野蠻洞窟為中心幅員的超凡世界,似乎沒有哪個鍊金術士擅於煉製機械人偶?
還是說,這是哪位巫師買的機械人偶?
就在安格爾猜測的時候,一道恐怖的波動從頭頂降臨,同時一道略帶沙啞的聲音也隨之而至:「這個飛舟不錯,我要了!」
被威壓壓制的無法動彈的三位天賦者,趴在了貢多拉的船面。安格爾雖然也不好受,但至少沒露出窘迫。
安格爾皺起眉,眼前的人無疑是正式巫師,不過威壓比起尤麗卡也強不了多少,他能勉強動彈。
只要他能動彈,就意味著他能逃出去。
所以他不算太緊張,只不過他一旦逃走,這一船的人肯定沒有好下場。
他拍了拍托比的肩膀,托比會意,化為燃燒著熊熊火焰的獅鷲,身邊繚繞著重力法則的脈絡。
「咦,這是重力……脈絡?」那道叫囂聲突然提了起來。
「我想走,你攔不住。」安格爾先擺明了態度,然後才稍微放緩語氣道:「這裡離野蠻洞窟已經不遠,巫師大人何必為難我們?」
「你是野蠻洞窟之人?」這次的聲音比較清晰,安格爾抬起頭一看,卻見天空中某個機械人偶的後背,伸出了一個腦袋。
炸裂的灰發,光暈好幾圈的護目鏡,還有灰白色略帶髒污的鍊金袍服,儼然是一個渾身「宅」味的鍊金術士。
「沒錯。」安格爾頓了頓,覺得這裡離野蠻洞窟不遠,報出導師的名諱應該也無虞:「我來自野蠻洞窟,師承幻魔大師。」
「幻魔閣下?」對方似乎疑惑了片刻,摘下護目鏡仔細打量了安格爾幾眼。
然後他像是想起什麼,從半空中一個翻滾,跳下了機械人的身體,落在了貢多拉之上。
安格爾並沒有阻攔,因為他也阻攔不了。只是更加戒備,同時托比身周的重力脈絡也越來越濃,若是稍有不對,他能立刻逃出這裡。
對方落下以後,安格爾看到他衣服上明顯的燒灼反應留下的痕跡,還有空氣中散發著催化劑的古怪味道,大致已經確定對方應該就是一個鍊金術士。
這個鍊金術士跳到飛舟後,拿出一本雜誌,翻到某一頁,然後一會看看雜誌,一會又抬頭看看安格爾。
安格爾能注意到,他翻到的頁面上,恰有他的肖像。
「你……你是那個『音樂盒術士』安格爾?」
安格爾:「……我是安格爾,但這個外號與我無關。」
「果然是你!」他驚訝的看著安格爾:「我之前看過你的影像,一直想找機會和你見一面,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不知大人的名諱?」
在安格爾疑惑的眼神,他揮一揮手:「別叫我大人,在鍊金界的成就上,你可比我強太多。我叫尼羅森,你直呼我名字就好!」
安格爾也不爭辯,只是靜靜的看著尼羅森,等待他的說辭。
「這個飛舟真漂亮啊!」尼羅森眼裡浮現著驚艷:「之前在空中我就看到了,太美了,這是你煉製的嗎?」
安格爾沒有回答,而是道:「在我回答問題之前,不知道閣下能否收斂起威壓,如果繼續下去,我擔心她估計受不了了。」
安格爾指了指馮曼懷裡的古伊娜,在尼羅森的威壓之下,其四肢斷臂處開始慢慢滲出血跡,嘴唇也開始發白。
「如果她出了問題,我的引導者任務可就完成不了了。」
尼羅森瞥了一眼趴在船底的三個天賦者,嘴裡嘀咕著「真弱」,但在安格爾灼灼的眼神下,還是收斂起了威壓。
等到三人喘過氣後,安格爾對馮曼道:「你帶著古伊娜到隔間去。」
等到馮曼與古伊娜離開後,安格爾又對杜魯道:「你維持著飛舟。」
交代完畢後,安格爾坐了下來,尼羅森也坐到了對面。
「前段時間,很多巫師去野蠻洞窟尋你都沒有尋到,原來你是去做引導者任務了?」尼羅森搖搖頭:「真是胡鬧,萊茵閣下怎麼會派你去做這種任務,簡直是浪費人才!」
尼羅森似乎有點自來熟,不等安格爾解釋,就開始批判起大型巫師組織的種種詬病。在批判的時候,也透露了一些自己的身份信息。
「不知道閣下找我有什麼事?」安格爾好不容易在尼羅森的話匣子空隙里插了一句話:「如果是要問這艘飛舟的話,它的確是我煉製的。」
「這艘飛舟太漂亮了,浪潮貝還發揮了特效?厲害,不愧為獅心荊棘!」
安格爾:「……」雖然獅心荊棘比起音樂盒術士要霸氣點,但這也不是他的欽定外號!
不過安格爾也不敢再反駁,他怕下次尼羅森就說出「牛奶男爵」這種羞恥外號了,就當沒聽見吧。
「多謝誇讚,我還是想知道,閣下找我有何事?」
「沒事啊,就是看到了,本來想打劫一番。只是沒想到會是你,既然是你,那就罷了。」尼羅森倒也光棍,一句話便將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帶過。
「所以我該說謝謝嗎?」
「謝謝就不用了,我們都是金石學的,趁著有緣相遇,交流一下鍊金就行了!」
安格爾在內心嘆了一口氣,他見尼羅森將所有的機械人偶全圍在了貢多拉周邊,顯然是一副要長談的模樣。
他自己倒是可以離開,但杜魯他們卻還留在船上……
他想了想,交流一下也無妨,眼前這個尼羅森他自稱是天空機械城的掛名鍊金術士,所學的金石學路子,是天空城的主流——機械鍊金。
安格爾雖然有涉獵機械鍊金,但並不太深,交流之間應該也不至於毫無所得。
想至此,安格爾便點點頭。
「我就說我尼羅森的運氣無雙,難得出門一趟,還遇到了你!我聽說,就在不久前,好幾個鍊金術士都在野蠻洞窟鎩羽而歸!」尼羅森自吹自擂的片刻,便收斂起表情,與安格爾進入了友好的「強行」交流。
一開始,安格爾交流的時候還有些被動,可隨著尼羅森拋出一個個案例以及自己的鍊金想法後,安格爾也開足了馬力,兩人開始有來有往。
尤其當尼羅森說出錯誤的想法時,作為一個眼睛裡揉不得沙的人,安格爾更是火力全開,炮轟起尼羅森的各種謬論。
兩人唇槍舌戰,爭得現場氣氛極為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