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麵包店大嬸死去後,馮曼並沒有殺死審判騎士和流民。
他雖然養了一群劇毒的白腳海蜘蛛,但對於全身都封閉在鎧甲之中的騎士而言,毫無作用。有騎士在,他也沒有機會殺死另一個流民。
他本來想要求助安格爾,不過安格爾從頭至尾都是站在一邊看戲,沒有參與進來的打算。
所以,他放棄了全殲的打算。至少,害死自己兄弟的主謀,已經自殺。
在這齣充滿荒謬情節的劇目結束時,表情複雜的審判騎士終於開口:「對於你們的遭遇,我能理解。不過,作為一個公正的騎士,我必須要為這件事畫上圓滿的句點。所以,請你們暫時收起悲傷,跟我去審判所一趟。」
頓了頓,審判騎士看向宛若人之棍的古伊娜,帶著慨嘆的語氣道:「事情大致已經知曉,你們不會有事的,我會向審判所申請救濟金,至少讓你們能活的輕鬆點……如果你們願意,我也可以收養你們。」
騎士最後一句話,顯然走心。
從安格爾的角度來看,這個騎士其實也很無辜,一切都是恰逢其會,只不過由他做了一個推手。
「我不需要你的爛好心。」馮曼冷冷的看著騎士,抱緊懷裡的古伊娜:「你們都給我從這裡滾出去!」
「我必須帶你們去審判所。」
騎士進一步欺身,馮曼不得不後退。
眼看著氣氛出現僵持,一直保持緘默的安格爾,開口了:「這位騎士,他們以後會跟著我,由我來照顧,你無須擔心。」
對於騎士而言,雖然心中有些狐疑,但安格爾的身份絕對是貴族無疑。
一個貴族願意出面照料這兩個可憐的孩子,的確是個好的下場。但作為一個信奉公正與正義的騎士,他也有自己的堅持。
「不知道閣下是來自哪裡?」騎士先是行了個騎士禮,繼續道:「不管以後如何,我現在需要他們跟我回審判所來解決這裡的事情。」
「我來自哪裡這不重要。這裡的事情已經結束,真相不是一清二楚麼?對與錯已經都不需要再去追究了,無論是這個麵包店的店長,亦或者這兩位小孩,都已經死去。再死的結,也已經解開。」安格爾依舊守禮回道。
騎士沉默了片刻:「可是,這裡不止一出案子。外面的那具腐屍,也需要一個結果。」
「那農婦是我殺的,一個月前,她把古伊娜從搖籃里搶過來摔在地上,而我只是下毒殺死她,已經是便宜她了。」馮曼這時突然開腔,用諷刺的語氣說道:「怎麼?正義的騎士,要為她報仇雪恨麼?那你來殺我呀?」
馮曼的語氣,充滿了討嫌。
不僅僅是騎士皺眉,安格爾也有些厭棄。
「不管原因是什麼,既然你承認了,那你必須要跟我回去一趟。」騎士走上前,一把抓住馮曼的手,想要強行將他帶走。
眼看著馮曼被騎士帶走,安格爾無奈嘆息一聲,伸出手指節微微一摩擦。
一道古怪的氣息便鑽入了騎士與流民的眉心。
兩人的表情瞬間變得呆愣。
「離開這裡,然後忘掉這裡的所有事。」安格爾輕聲低喃,在魘幻之中為他們下了一個命令。
流民最先離開地窖,騎士也放開了馮曼,呆愣楞的往外走。
其實讓馮曼被騎士帶去審判所一趟也無妨,只不過安格爾不想再在這裡浪費時間,所以他決定插手。
眼看著騎士就要離開,馮曼低垂的眼眉中閃爍一道精光,猛地拔出騎士腰間的劍,便要往騎士的胸口插去……
砰——
一聲巨響過後,馮曼倒飛出去,重重的撞在牆壁上,吐出一口鮮血。
古伊娜也被甩飛,不過並沒有落在地上,而是詭異的懸浮在半空中,一雙若隱若現的大手,出現在她的背後。
馮曼一陣失神後,眼看著落在地上的騎士劍重新的回歸到劍鞘,而騎士也安然無恙的離開了地窖。
剛才他明明想要殺死騎士,但最被一個無形的牆壁掀飛,他受傷而騎士無恙,能做到這種不可思議之事的,在場顯然只有安格爾。
馮曼抬起頭,死死的盯著安格爾。
「為什麼?」
「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他?」馮曼一邊問著,一邊眼淚簌簌落下:「你不是金雀的人麼?海瀾不是和金雀敵對麼?我殺了他,你不是該高興嗎?為什麼不讓我殺他?」
「我並不想對你們的事過多評價,不過這齣荒誕劇的源頭,與這位騎士並無太大幹系。沒有他,也會有其他人。你如今的怨恨,更多的是遷怒。」頓了頓,安格爾繼續道:「金雀和海瀾的確處於戰爭之中,不過當你達到更高的眼界時,你的格局不會停留在凡人的戰爭上。」
安格爾說罷,沒有理會馮曼的怨念,而是對著地窖施展了一個清潔術。
等到烏煙瘴氣的地窖慢慢恢復了乾淨後,安格爾坐在了地窖的一張桌子前,然後對著馮曼道:「如果你的情緒平復了,那就入座說正事。」
馮曼躺在地上好一會兒,才掙扎著站起身,他先是抱起古伊娜,然後低聲對安格爾道:「我可以先和古伊娜說些話嗎?」
「可以。」
馮曼抱著古伊娜,來到了地窖外面,還特意走遠。兩人低聲的耳語著,似乎刻意壓低了聲音,不過再怎麼壓低聲音,對安格爾而言都是無用功。
倆人說的事,在安格爾看到都是些小事。相擁哭泣的時間很長,緊接著就是緬懷逝去的亞尼加和柴拉,很久以後,才開始說起正事,而所謂的正事基本都是圍繞在安格爾身份上。
不過有趣的是,一開始是馮曼向古伊娜解釋安格爾的來歷,但到了最後,反倒是古伊娜在向馮曼解析安格爾到來以後的行為。
「他來到地窖後,一直是旁觀者狀態,哪怕麵包店的大嬸自殺,他也沒有阻攔過。卻偏偏阻攔了你殺死那個騎士,從這些細節來看,他應該是比較傾向守序的人……」古伊娜一點點的分析著,馮曼則聽得很認真。
之前在地窖的時候,古伊娜基本沒有說話,像是游離在外,卻是沒想到她一直在縱觀著全局。
「綜合一些細節,與他對你的行為表達,我覺得他比起喚鬼和……庫莎,要來得可靠。跟著他,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古伊娜聲音四平八穩,只有在說到「庫莎」的時候有些怨毒。
安格爾聽完後,卻是有些失笑。
古伊娜應該猜出了他能聽到她與馮曼的對話,所以才故意說出這些話,看似在分析,其實是在不著痕跡的拍安格爾馬屁,同時給他們自己留後路。
不得不說,古伊娜的心思比起馮曼要謹慎且深沉的多。不過目前年紀過小,還是有些浮於表面,但隨著她慢慢成長,估計心智也會更加成熟隱忍。
約莫半小時後,馮曼抱著古伊娜回到了地窖,坐在了安格爾的對面。
古伊娜重新變的緘默,靜靜的躺在馮曼的懷裡。
看著眼前兩個小孩,安格爾心中微微有些感慨。明明還是十歲上下的小孩,卻是經歷了太多成人都難以承擔的事情,尤其是古伊娜。
之前他就聽馮曼說過古伊娜的事,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概念。
可當他真正看到古伊娜的時候,那種慘狀讓安格爾也有些震撼。
古伊娜長得很漂亮,還有一頭金色的小捲髮,可惜如今她沒有雙手雙腳,連嘴巴都被人殘忍縫上,哪怕經歷了這般痛苦的境地,古伊娜依舊扛了過來,她的眼裡也一直沒有失去求生的欲望。
縱然,古伊娜和馮曼的性格都帶著明顯的「惡之色彩」,安格爾也的確不喜這種性格,但不得不說,在這樣的境遇下,也只有這樣的性格才能活下來。
「我已經和古伊娜說了,只要大人能保證我們能活下去,我們便跟著大人走。」馮曼有些緊張,不敢直視安格爾的眼:「還有,古伊娜的傷勢……」
「我可以保證她不死。」安格爾看向古伊娜:「就算手腳皆無也無妨,只要你未來修行不怠,無論是斷肢重生,亦或者用移植的方法,都能讓你重新恢復完身。」
古伊娜聽到這時,眼睛一亮。
馮曼也焦急的詢問:「古伊娜的手腳真的能恢復?」
「可以。」
馮曼表情一喜:「太好了,那我和古伊娜願意拜大人為師!」
安格爾擺擺手:「我還沒資格收徒,我只是你們引路人,如果你們真的有意巫師之路,等回到巫師組織後,自會由上面的人為你們安排導師。」
馮曼和古伊娜對視一眼,然後點點頭。
「不過,你們也別高興的太早,想要進入巫師組織並不是說你們擁有天賦,我們就要收你。你們還需要經過一場考驗。」
「考驗?」
安格爾沒有說具體的考驗是什麼,只是將上一回桑德斯弄出來的「九艙血斗」的考驗作為例子,簡短的介紹了一下。
九艙血斗的淘汰率與死亡率,讓馮曼和古伊娜都有些驚訝,但可喜的是,安格爾並沒有在他們臉上看到懼怕。
「考驗,不是現在,但隨時可能會出現,希望你們能順利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