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晴朗的天氣,讓海的盡頭與天際線近乎融為一體。
在如此明媚的陽光下,一艘飛舟掠過天空,留下一圈圈宛若水沫的霧氣。
安格爾此時正面無表情的坐在飛舟中,看向站立在貢多拉船首翹頂的貓頭鷹。
貓頭鷹撲棱著翅膀,指著一個方向:「往這邊走,聽到沒有?這邊!你是笨蛋嗎?這邊啊!」
安格爾看了一眼茫茫無邊際的海洋,在內心默默的模擬著火烤貓頭鷹的做法,但還是依言轉了道。
「你還不承認自己是個路痴,按照海圖走,你都要走錯。幸虧主人安排了本監察官跟著你,否則你這輩子都抵達不了羅伊德斯。」對於自己擁有的重要地位,貓頭鷹極為得意的昂著頭。
安格爾沒有與它爭辯航線是否正確,因為他知道自己在海上的確容易迷失方向,但是,對於布蕾那高高在上態度,他卻是冷冷回道:
「現在可不是在舊土大陸,更加不在帕特莊園。我殺死你,誰也不會知道,也不會有人來救你。所以,收起你那高傲的態度,否則……」安格爾冷笑一聲,讓布蕾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貓頭鷹布蕾有些驚懼的看過來,在安格爾冷酷的眼神中,它還是慫了,本來舒張的羽毛也慢慢的合攏,一副霜打茄子的蔫樣。
但它嘴裡仍然嘀嘀咕咕:「當初你把我的單邊眼鏡弄碎了,我都沒怪你,你居然凶我……」
這隻貓頭鷹,正是當初帕特莊園門口的監察者,也是尤麗卡的魔寵。
他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叫做羅伊德斯,是一座凡人幾乎無法涉足的城市,因為它建設在海底,是一座名副其實的人魚之城。
而羅伊德斯的位置,卻是在鯨鬚海的邊緣,靠近黑莓海域的地界。
安格爾之所以要去羅伊德斯,卻是為了幫尤麗卡辦一件事……
一天前,安格爾被尤麗卡叫到了吊腳樓。
在安格爾進來後,尤麗卡對他道:「我需要你去一趟羅伊德斯,幫我找一個人,拿點東西回來。」
安格爾聽完後,幾乎立刻反應:「我沒有時間。」
尤麗卡聽完後,只是淡淡道:「我沒有和你談條件的意思,你沒得選擇。」
安格爾的回應是沉默。他才回帕特莊園,才學會入夢,才與喬恩在夢中相見了一回,他是真的一點也不想離開,雖然那時他並不知道羅伊德斯是個什麼地方。
尤麗卡好整以暇的翹著二郎腿坐在了窗戶邊上,對著窗外輕輕打了個響指。下一刻,貓頭鷹布蕾便撲騰著翅膀飛了過來。
「我會讓布蕾跟著你去,它知道那群人在哪裡。因為這一次的東西比較多,所以只能裝進你的空間手鐲。」尤麗卡說罷,看了眼安格爾的手鐲,眼裡閃過一絲好奇,她很想知道那個手鐲的底細,以及安格爾憑什麼以學徒之身擁有一個中階空間道具,不過她並沒有問出口。
「大人為什麼不親自去?」沉默半晌後,安格爾問道。
尤麗卡的回答,只是露出一抹含有深意的笑。
安格爾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一個怎樣的蠢問題。尤麗卡如今被通緝著,怎麼可能親自出動。
但這也不是她能指使自己的理由。安格爾內心如此想著。
尤麗卡似乎看出了安格爾抱持著「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她也沒有真的如安格爾願,用暴力威逼,因為她手上的籌碼雖然不多,但絕對可以遏制住安格爾。
譬如——
「上回你讓我幫你維穩喬恩的三態平衡,這算是你的請求吧?我當時並沒有提出異議,所以按照等價交換法則,你是否欠我一個相應的要求?」尤麗卡道。
安格爾聽到尤麗卡如此說,氣的忍不住反駁:「三態平衡,還不是大人鼓搗出來的!」
尤麗卡:「沒有三態平衡,喬恩在你回來之前,已經死了。所以,你更該感謝我。」
尤麗卡說的話雖然有些尖刻,但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卻依舊讓安格爾很是不爽。因為他救喬恩,其實也符合尤麗卡的內心原則,畢竟喬恩對尤麗卡來說,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特殊樣本,此時尤麗卡用這個條件來反制他,怎能讓他樂意。
尤麗卡見到安格爾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也沒有繼續用言語刺激,而是打了一棒子又準備給一顆糖。
「羅伊德斯就在鯨鬚海,並不太遠。依照你那飛舟的速度,頂多兩周一來回,若是你用重力脈絡的話,更是幾天之內的事,並不耽誤你的時間。」尤麗卡頓了頓,又道:「你憂心的不就是喬恩麼,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
尤麗卡如此說,安格爾依舊不大願意,直到尤麗卡說出這番話:
「你不是一直想要救喬恩麼?你以後若是有了什麼思路,需要我幫忙,我會酌情相助。」
尤麗卡本身就不希望喬恩死,她說出這句話不僅自己能撿便宜,還能送出一份人情,對她而言一點也不虧。
安格爾也看的出這一點,但他不得不跳進尤麗卡挖的坑中。因為無論他用什麼方法去救喬恩,繞不開的肯定是三態平衡。他能維持三態平衡,但如果一旦三態平衡變動,就必須要尤麗卡在旁維繫。
而且,尤麗卡此話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只要有關喬恩的事,在一定程度她可以幫忙。
綜合了這些情況後,安格爾終於道:「羅伊德斯是什麼?你要我去拿什麼東西?」
……
上一回安格爾路過鯨鬚海,是他準備回舊土大陸的時候。如今再次臨近這片海域,卻是為了前往一座在凡人小說中,只存在於傳說故事裡的城池。
氣候漸熱以後,鯨鬚海的航線暢通無阻,安格爾飛在半空中時不時能看到貨輪的身影。
不過安格爾並沒有與這些貨輪有交集的欲望,而是靜靜的開著飛舟,往羅伊德斯的方向飛去。但貨輪上的人卻是看到了天上的飛舟,在不久後,關於鯨鬚海上星月船的美麗傳說,便開始傳頌起來,甚至一度視為福音佳話,當然這是後話。
安格爾此時在淡雲薄霧裡沉思著一些事。
入夢喬恩,讓安格爾知道了很多喬恩以前沒有說的細節,也知道喬恩對於巫師界和地球的態度,其實一直沒有變。
喬恩懷念故土,懷念妻女,但他也不討厭巫師界,縱然世界意志對他如此侵犯。
之所以不討厭巫師界,不僅僅是因為安格爾在這,也因為喬恩是個科學工作者,對於這片未知的世界,總是抱持著好奇與探究。
在他的夢中,安格爾感覺到了遺憾、悲傷、離別與懷念,但未曾感知到後悔,可見一斑。
雖然喬恩沒有後悔來到巫師界,但安格爾卻希望有一天,能帶著他尋到地球的位置。縱然相距甚遠,哪怕隔著宇宙的距離,可既然喬恩能夠來到,自然有回去的可能。
安格爾給自己設定的未來,重新安插了一個目標。不僅僅是要踏上真理之路,他也要探索宇宙的秘密,尋找喬恩穿越的軌跡。
對於其他人而言,說研究宇宙與維度都是毫無依憑的夢想。但對安格爾而言,他並非無跡可尋,天外之眼便是那個核心的要素。
不過,在未達到正式巫師級,對空間沒有了解的情況下,安格爾並不敢真正的去觸碰天外之眼。
尤其是看了地球上的「蒙托克計劃」,那些科學家們不畏生死,用各種方法刺激天外之眼,最後導致天外之眼丟了不說,還讓空間崩塌,最後肯定死傷慘重。正因為有了這個借鑑,安格爾會更小心,他不會盲目的去刺激天外之眼,他所列出的目標,是了解並且在安全的情況下,重啟天外之眼。
而這,大概也是一個漫長的研究。但有了方向,總會循著這條路途,找到出口。
當然,未來的目標是個誇誇其談的概念,安格爾還需要著眼於現在。
譬如,如何拯救喬恩?
這算是一個中期的願景,目前還無法拿出一個解決方案。而他的短期目標,已經實現了一個——入夢,接下來,安格爾希望能在夢中與喬恩進行交流,所以他想要在完成中期願景的同時,學習新的戲法,讀夢術。
不過這個戲法安格爾目前並不會,他想了想,這一次反正要去接近黑莓海域的地方,不如趁此機會去啟示大陸找找弗洛德。
弗洛德沒死之前,他的外號就叫做「讀夢」。想來,他不僅會讀夢術,對於讀夢術他應該有深刻的理解。
不過啟示大陸還是有些遠,就飛舟的速度,也要耗費大半個月的時間。而且,他在此之前,還要去羅伊德斯。
想到這,安格爾突然拍了拍托比:「化身獅鷲。」
托比在疑惑中,變化成了碩大的獅鷲。那冒火的恐怖造型,嚇的貓頭鷹布蕾瑟縮發抖。
安格爾跳上了托比背上,收起貢多拉,招呼布蕾上來。
「要準備趕路了。」
在驚恐萬分中,布蕾為了不讓自己被甩掉,還是顫顫巍巍的飛到了托比背上,抓住脖頸上的鬃毛。
下一秒,托比身上繚繞著灰色氣息,消失在了原地。
接下來,一路上托比時不時變身獅鷲,托著安格爾往羅伊德斯飛。當能量不足時,則換成貢多拉,偶爾安格爾也會靈魂出竅,飛一段距離。
原本要兩周的路程,在短短兩天後,便抵達了目的地——西拿海溝。
如果托比的變身時長能再多一點,他們體內的重力脈絡總量多一些,估計小半天就能抵達這裡,可見重力脈絡的恐怖速度。安格爾面對尤麗卡,之所以一直鎮靜且不卑不亢,就是因為尤麗卡無法用威壓鎮住安格爾的情況下,他用重力脈絡可以輕鬆的逃脫尤麗卡的制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