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碧透的天空,煙霧繚繞間,一艘精緻且夢幻的小舟,疏忽悠然的從雲霧盡頭緩緩駛來。
以天空為大海,小舟的底部浮動著類似船行大海時的水紋漣漪,甚至還能看到白沫牽連,看上優哉游哉,但舟行速度卻遠超人想像。前一刻還能看到腳下山脈延綿,下一刻便是無邊草原。
小舟兩頭翹起,像是一彎月亮。
首尾有日月辰星的雕刻,再配上籠罩住「月亮」的半透明星空紗簾,在風中飄飄蕩蕩,更顯得如夢如幻。
小舟中坐了四個人,三男一女。其中一位滿臉單純的男子,靠在船後的小隔間內蒙頭大睡,另外三人則全在前庭區域。
其中一位痞帥男子,正沮喪的趴在中央的機關桌子上,滿臉的傷心欲絕,哀嘆連連。
「你自己有飛行載具,何必來蹭我的貢多拉。」原本安格爾坐在一張躺椅上,閉眼假寐。但耳畔不停傳來暗影的唉聲嘆氣,忍一時也就罷了,但他已經哀嘆了足足半天,他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暗影可憐兮兮的看著安格爾:「我都這樣了,你還想看我出醜。而且你這飛舟……」
「貢多拉。」安格爾糾正。
「好吧,而且你這貢多拉挺大的,速度也比我的戰騎披風快,反正你一人也是開,兩人也是開,多加我一個也無所謂啊。」暗影說著說著,還摸上了貢多拉舟壁上的精緻紋路,在看看籠罩著整座船的夢幻星空紗,眼中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這麼拉風炫酷,而且速度還近乎達到中階的飛行載具,拍賣會上估計也是好幾大千魔晶才能拍下。但安格爾竟然隨隨便便就煉製出來了,真是可惡的鍊金術士!
安格爾卻是白了一眼,還戰騎披風?貴婦披風還差不多。
對於船上多了一人一魔偶,安格爾倒也無所謂,正如暗影所說,他一人乘坐和四人乘坐都一樣,消耗的都是同樣多的魔晶,的確無所謂多載幾人。
「載你也無妨,但你就不能少嘆氣幾句嗎?不就是把影子還回去了,這有什麼好傷心的?」安格爾無奈道。
暗影之所以不停的嘆氣,正是因為他這幾年在沃特格拉斯搜集的一百多道影子,被迫放還回去了。
事情要從昨天說起。他與暗影一同返回沃特格拉斯的事情,很快就傳訊到了李昂瑞克的耳中。
想到女兒日趨虛弱,妻子夜夜以淚洗面,李昂瑞克在斟酌了很久後,寫了一封交代後事的遺書。然後抱著最後的希望,帶著可能會殞命的決心,深夜獨自造訪安格爾位於海灣區的別墅。
適時,因為想到第二天就要離開沃特格拉斯,所以安格爾撤銷了別墅外的幻境。李昂瑞克的敲門,又恰好是杜姍奶奶打開的,在安格爾的默許下,他最後成功的進入了房間內,與暗影直面交談。
李昂瑞克跪在暗影面前,祈望暗影能將影子還給百姓,還給他女兒。
暗影對此嗤之以鼻,怎麼可能會答應他?安格爾也沒有在旁幫腔。
然而,最後暗影還真的同意了。原因是……娜迦在得知這裡面的真相後,吃!醋!了!
娜迦一吃醋,暗影還真沒轍了。對比一下娜迦與凡人影子的價值,暗影最後還是無奈將自己的影子收藏品還給了李昂瑞克。
正因為這件事,李昂瑞克已經哭喪著臉整整一天了。
「那可是我這幾年下來的收藏啊!」暗影哭嚎不停,到了最後連加米三兄弟都跑出來安慰他。
先前還是嘆氣,現在居然還哭上了?安格爾看了一眼暗影對面的娜迦,也是一副白眼大翻的模樣,但礙於暗影是她主人,她也不好動手,再加上事情起因是她,娜迦也只能將心中的氣憋著。
娜迦見安格爾看過來,眼睛一亮,對他比了個動作:縫住他的嘴!
安格爾原本早就想對暗影動手了,但礙于娜迦在此,他不敢輕舉妄動。但既然娜迦都已經在慫恿了,他嘴角咧開一個邪惡的笑,對著暗影輕輕一點。
帶著魘幻效果的氣息落入了暗影的眉心。
暗影在安格爾身邊並沒有任何防備,出其不意之下,竟真的中招了。
暗影驚訝的轉過身,「啊」了半天,但發現只有嘴張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指著安格爾,一副「你負了我」的樣子。
安格爾老神在在,事不關己。
暗影轉過頭可憐兮兮的看向娜迦,希望娜迦幫他解開。但娜迦卻「理解錯了」他的意思,將他攬進懷中,箍的緊緊的無法動彈。
終於安靜了!
安格爾對娜迦比了個大拇指,然後滿意的閉上眼作假寐狀。
說是假寐,其實安格爾在閉著眼,回憶著導師給他的筆記本,裡面記載了幻術系幾乎所有的戲法。
基礎的戲法他基本已經補足,便將注意力著重放在了進階幻術上。
他對幻術的應用還是過少,幻境雖然已經布置的不錯,但對於攻擊類的幻殺術,他並不擅長。而且馬上就需要面對系別選擇,他對此還有點茫然,這些都需要通過學習幻術戲法,來慢慢判斷。
安格爾腦海里回憶著筆記本的所有記載,他的注意力慢慢放到了1級戲法『恐懼術』上。
『恐懼術』,是心幻系的1級戲法,通過操縱慾望,勾起他人的恐懼之念。
其實類似的效果,安格爾曾經用在過沃特格拉斯的兩大國醫之一泰瑞爾身上。不過他當時用的是魘幻氣息,製造鬼怪的幻象恐嚇他。
但恐懼術與單純的恐嚇他人不一樣。
每個人心中對於恐懼都有不同的標準,有的人怕鬼,有的人怕獸,有的人則是單純對過去的某件事、某個人、某種環境有恐懼。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真正恐嚇一個人,並非一招鮮就能吃遍天的,直到恐懼術的誕生。
安格爾看了大半天,基本上對恐懼術有了一個概念。
當看完整體後,安格爾思索著,普通的恐懼術就可以讓人產生恐懼之念,那如果用魘幻之術作為基甸呢?恐懼之念會不會變為實體呢?
安格爾推算了一下,似乎有這個可能性。
想到這,安格爾決定將恐懼術,暫時列為學習的首要目標。
而且,恐懼術是心幻的戲法。心幻是幻術系大框架之下的一個分支,是通過對人心變化、細節解讀,對欲望思慮與情緒相結合的一門幻術學科。
安格爾正好打算每一種幻術分支學科的戲法都學一點,然後以此來確定自己未來的幻術方向。
……
夜色初上,繁星點點。
貢多拉在星夜的背景下更顯得飄渺與美輪美奐。
原本安靜的船艙內部,後面的小隔間中,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咕嚕聲。
安格爾睜開眼。
與此同時,坐在他對面的暗影也睜開了眼與安格爾互相對視。
「你那小男寵好像餓了?」暗影笑嘻嘻的道。
安格爾瞥了一眼暗影,不知何時暗影竟然解開了禁音的效果。又看看娜迦指間縈繞的魘幻之氣,恍然大悟。
安格爾沒有理會暗影的玩笑話,低聲喚了一句「多多洛」。身後的隔間,傳來一道低低的吱嗚聲。
安格爾一個翻身,走到了隔間中。
多多洛見到安格爾進來,一臉的親昵與欣悅。安格爾走到他對面坐下,從手鐲中取出一些食水,多多洛不好意思的捂了捂肚子。
「吃吧。」在安格爾的示意下,多多洛才羞澀的拿起食物,慢條斯理的吃起來。
安格爾托著腮,看著多多洛。他吃飯的動作很優雅,也不知道是杜姍奶奶教的好,還是藏於他本能的習性。
安格爾想起昨夜他離開時,杜姍奶奶的話:「經過這些天的教導,基本的用語,多多洛大致都能聽懂了。但是……他似乎有點太內向了。」
「他其實已經可以和人作基礎交談,但只要有外人,他便會躲在一個殼裡,什麼話都不說。」
對於杜姍奶奶的說辭,安格爾原本是沒有感覺出來的,因為多多洛無論何時對他都很親昵熱情。但自從上了貢多拉以後,多多洛就真的如她所說,一句話也不說。而且十分緊張,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安格爾沒辦法,才將他單獨放在隔間裡。這種內向怕人的性格,安格爾暫時也沒法,只能等以後看看能不能改善。
等到多多洛填飽了肚子,安格爾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的那……」碗在哪兒?
他問了一半,又停歇了下來。外面暗影還在,他貿然詢問「碗」的事,有些不妥。而且安格爾能感覺到,暗影似乎對波克拉底的阿克索很有興趣。
安格爾想了想,多多洛離開的時候,似乎就帶了一個布袋,裝了些換洗的衣服,袋子被他丟到了手鐲中。
安格爾將精神力探進手鐲中,很快就找到了多多洛的布袋。
在布袋中,安格爾看到了那個碗。
既然碗還在,他也放下心來。
正想將精神力從手鐲中脫離開,但他突然看到另一邊大廈模型的廣場上,庫拉庫卡族人正忙著種植蔬菜,還有的幹勁十足的移植著蜂鳥騎士送來的果樹幼苗。
所有人都在忙碌著未來的生活,就連幾個小孩兒都在田地里灑水。唯有芭芭雅奶奶坐在大廈階梯上,旁邊放著她做好的奶酪曼月果包,時不時的招呼人前來吃飯。
她的腿腳不便,不能勞作,眾人也都理解。但芭芭雅奶奶自己卻有些內疚,只能盡這些綿薄之力。
在眾人忙碌過後,芭芭雅奶奶則會將小孩兒召到身邊,拿著一本故事書,慢慢的讀給他們聽。
「你識字?」安格爾的聲音傳入芭芭雅奶奶的耳中。
芭芭雅奶奶愣了一下,見周圍的人都沒反應,才反應過來這是大人在說給他聽的。
「是的,我識字。」芭芭雅奶奶有些侷促。
安格爾想了想,他沒有時間去教多多洛,這一次在路上也不知道會走多久。如果因為長時間不去學習,而讓多多洛產生了怠惰,那就不好了。
安格爾原本也不準備打擾庫拉庫卡族的生活,但既然芭芭雅奶奶似乎無事,倒是可以趁此機會教一下多多洛。
他也希望,多多洛能通過與芭芭雅奶奶的交流,打開心扉。
想到這,安格爾道:「那好,我交給你一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