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艾德華目前還無法甄別這個傳聞的真假,但自他聽到這個傳聞起,他就開始著手準備了。
既然說「秘地」在野外,那就必須要做好去野外的準備。
野外的那些未知危險,艾德華先暫時不管。他要做的第一個準備是,如何在野外預防被月光照耀?
要麼擁有大量的靈魂硬幣,抵抗月光。
要麼製造一個能移動的房間……譬如,全封閉的馬車。
艾德華決定兩手都準備。
既要儲備更多的靈魂硬幣,又要製造一輛全封閉、且材料結實、嚴實的機械馬車。
這樣的話,就算在野外遇到強大的野獸,也能借著車廂的防禦抵擋;而且,機械馬匹也有一定的戰力,雖然不一定幫得上忙,但起碼不會像活馬那般添堵。——活馬的話,出門沒多久就會被猛獸給吞了。
在著手做兩手準備時,艾德華也在繼續打探秘地的消息。
他甚至還借著一個貴婦的機械馬車,離開了儀之鎮,去了附近的靈城,還有祭都。這兩個都是儀世界裡相對較大的城市,生活的人口均在六位數以上。
因為沒有靈城與祭都的戶籍,他每次都只能暫留三天。
靠著僅有的幾天,艾德華不斷的去打聽「秘地」的消息。
接受過他定製的「客戶」,偶爾也會幫忙。甚至還有個客戶,幫艾德華搞到了一張靈城與祭都通用的圖書館入場門卡。
雖然不能將圖書館裡的書借閱出去,但能在兩個都城的圖書館營業世界裡,進入其中自有翻閱。
靠著這張入場門卡,艾德華幾乎每周都會從儀之鎮去到靈城與祭都,翻閱相關的文獻書籍。
時間就這麼匆匆流逝。
也許是五年,又或者是六年。
這麼多年過去,他總算是靠著自己的雙手,賺到了足以他在野外待大半年,也不會被月光照拂的靈魂硬幣。
再加上,他還購買了一輛防禦力驚人的機械馬車。
能在野外停留的時間就更久了。
雖然艾德華依舊沒有尋找到一個確切的秘地坐標,但根據一些圖書記載,他可以確定,儀之鎮東南方向,百年前出現過一個秘地。
這百年裡,也有和他一樣去尋找秘地的,但都沒有尋找到。
縱然如此,艾德華還是把自己的第一站,定到了儀之鎮東南方向的秘之森林。
秘之森林,沒有路。
畢竟,儀世界的人,沒有必要不會深入野外,更不會深入密林。
不過,沒有路也沒關係,用機械馬車那強硬且堅固齒輪,憑空開一條路就是了。
艾德華本來以為自己起碼能在秘之森林待上大半年。
但真實的情況是,機械馬車在半個月後,就被森林裡的一場未知迷霧給侵蝕的到處是破洞。
靈魂硬幣倒是很給力,依舊能靠著撐起靈魂屏障,避開這場未知迷霧。
但在迷霧中,靈魂硬幣的消耗非常大。
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看到一枚枚靈魂硬幣在融化、在消解、在升華。
以艾德華的靈魂硬幣儲備,哪怕在迷霧中,也能撐個兩三個月。
但耐不住……迷霧也只是秘之森林的一種災難。
艾德華又遇到了一種邪風之災,邪風同樣可以吹進靈魂,將你的靈魂吹的七零八落,甚至侵蝕你的靈魂。
靈魂硬幣應對邪風還是很有用。
不過,迷霧加邪風,這消耗就嚇人了。
如果在迷霧、邪風的基礎上,還加上夜月與血月……艾德華感覺自己已經是貧困戶了。
因為靈魂硬幣的消耗,撐不住他的多待,最終他的秘之森林旅行,只維持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他回到了儀之鎮,繼續如以往那般生活。
在鎮上其他人看來,艾德華變得有些麻木,估計已經放棄了離開。——這其實也是常態,剛開始被投入儀世界的人,都是不斷的遙想離開,各種尋找秘地。
但當他撞了南牆後,就明白儀世界其實很難有出路。
這就是一個密閉的世界,或者說,密閉的箱庭。
只能進,不能出。
按照其他人的猜測,艾德華經此一遭,應該不會再想著去尋覓秘地了,他大概率會像其他人一樣,在這裡結婚生子。
等到第二代出生後,新生的孩子會徹底的打上儀世界的烙印。
對他們來說,儀世界是母親世界,而不是束縛。
人生自此反轉,逆旅從此不再。
不過,這只是外人的想法,對於艾德華來說,他依舊沒有放棄。
看過了外界更廣闊的天空,想讓他待在一個小小池塘里做只池魚,他做不到。
艾德華表面是麻木的,因為又要開始重新賺錢,這是一個麻木且機械的活。縱然制發、染髮、美妝是他的愛好,可當愛好變成了工作,哪怕是艾德華也會很煩,很麻木。
不過,與麻木的表面不一樣的是,他的內心依舊熾熱。
他從未抹去對自由的嚮往。
接下來的日子,他一邊收購毛皮材料,定製各種假髮;一邊繼續向著更廣闊的世界探索——這裡指的不是野外,而是其他的大城市。
他去過位於綠洲之上的巴沙克城,這裡的主人不再是人類,而是沙蟲。
也去過盤旋在山腰的黑煙城,這裡的人民都是由煙霧構成的,也不知道是來自外界何方。
還去過由幽靈經營的不眠晚港,這些幽靈不是生魂也不是死靈,單純是靈體一族。也是艾德華沒見過的族群,估摸著還是儀世界的創造者,從未知時空給扔進來的。
在這些各族經營的城市裡,艾德華用靈魂硬幣開路,獲得長留許可。
他為各族帶來美妝美發,離開時,則帶走了各族的秘地情報。
一旦他賺夠了錢,他就會嘗試去野外尋找秘地。
靈魂硬幣用完了,就繼續返回城市裡,給大家帶來一點美妝美發的震撼。
這樣的日常生態一直在持續。
艾德華自己都忘記了,他到底去過多少次野外,又在野外遇到過多少災難……
他甚至連時間,都已經有些模糊了。
幾十年?幾百年?還是已經過了千年?
不管是多久,艾德華唯一沒有放棄的還是那顆想自由的心。
兜兜轉轉,兜兜轉轉。
後來,艾德華又回到了儀之鎮。
這次回來,是因為艾德華有些累了,他還是沒有放棄尋找離開的路;但他打算歇一歇,放緩一下腳步。
所以,他回到了初次降臨儀世界的地方。
這裡既是他的初心之城,也是他內心的安全所。
他回到儀之鎮後,繼續經營起了妝髮屋。
或許是無心栽柳柳成蔭,以往他苦尋不到的秘地,在他回到儀之鎮的時候,反而是得到了一個消息。
這個消息還是來自於他的客人。
這位客人是一個他以前從未見過的種族,一隻渾身都被星光閃爍包圍的淡藍水母。
這位星光水母客人,要定製一頂符合它氣質的假髮,而假髮使用的材料,是它脫落的水母須。
雖然定製要求很奇葩,但艾德華還是接了。
水母須做假髮,他是頭一次,但根本難不住他。要知道,他曾經給一隻熔岩巨人定製假髮,而假髮的材料是岩漿蠑螈的觸鬚。
比起那位熔岩巨人的假髮定製,這隻星光水母的水母須算不了什麼。
在定製的那段期間,星光水母一直住在妝髮屋。
星光水母雖然不怎麼說話——或者說它不太會說通用語——但通過一些簡單的交流,艾德華還是得到了不少與星光水母有關的消息。
它也是來自外界,而且好像還是一個特殊的世界。
它住的地方似乎有嚴苛的時間限制,這一次外出只有兩天時間,超過兩天就要等幾十年後才能回去了。
它不太喜歡自己住的地方,因為它討厭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生活。
艾德華聽到前面幾句話時,倒也沒多想什麼,在聽到星光水母不想過「大小姐生活」,他心中暗忖,星光水母估計是在他面前炫耀,搞凡爾賽呢。
這種愛炫耀顯擺的客人,他見得多了。面對這樣的客人,微笑並符合,偶爾擺出驚訝崇拜的表情,就能糊弄過去。
然而,過去無往不利的表情,在星光水母這裡卻是吃了癟。
星光水母聽到艾德華的附和,反而擺了臉色:「我討厭大小姐生活,是因為我不是雌性!用你們人類的話說,我是男的!男的!男的!」
艾德華愣住了。
原來星光水母討厭的不是所謂的大小姐生活待遇,而是討厭自己明明是雄性,卻被當成雌性來對待。
這麼一聽,艾德華覺得星光水母的家族有點奇葩。
幾乎所有美妝美髮師,都有一個不用學的被動技能:八卦。
艾德華的八卦技能也是點滿的,畢竟,他通過八卦技能,從客戶那裡得到了不少的情報。包括秘地之事,都是八卦出來的。
面對星光水母那奇葩的家庭價值觀,艾德華的八卦技能再次上線。
星光水母或許也是苦了很久,難得遇到一個願意傾聽的人,再加上妝髮屋的音樂、燭光、氛圍都很到位,星光水母的傾訴欲也慢慢升起。
通過和星光水母的交流,艾德華這才知道,原來不是它並不是什麼大小姐,它只是在扮演一個大小姐。
大小姐是一個角色,星光水母要演繹這個角色,而且不能有絲毫的違和。
一旦違和,就會遭遇厄難。
至於是什麼厄難,星光水母沒說。
不過,星光水母所謂的「角色扮演」,聽得艾德華雲裡霧裡的:「你這是生活在演員世家?還是說,你其實就是某個劇團的演員?」
要不然,為何要做角色扮演?
星光水母搖搖頭:「都不是。」
然後,用非常輕微的聲音,低聲咕嘟了一句:「還不是為了要出去,要不然誰想扮演大小姐啊。」
它的聲音非常小,若非艾德華的耳尖,他可能會以為自己幻聽了。
「出去?」艾德華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出哪裡去?」
星光水母卻是沒開口。
艾德華有些失望,不過他心中隱約覺得,星光水母的「出去」,或許與離開儀世界有關。
這個猜想來的很莫名其妙,甚至無緣無由,仿佛過度在聯想。
但艾德華作為巫師,覺得自己的聯想應該不是無的放矢,或許是一種……靈感?
可如何把握住這靈感呢?
強迫星光水母回答嗎?且不說他有沒有實力強迫,真強迫了對方也不一定會真實回答他。
而且直接發問的話,艾德華覺得,這樣做可能適得其反。
他想了想,決定用一種委婉的方式,來旁敲側擊。
他的方法是……賣慘。
艾德華沒有繼續詢問星光水母,而是說起了自己的事:「不同的人、不同的種族,其實都有自己的苦難。你有,我也有……」
通過一句話,刻意引起星光水母的注意力。
緊接著,艾德華又說出幾句「交心」之語。
第一次陷入人類巧言的星光水母,順著艾德華的話,問道:「你也有煩惱嗎?」
艾德華立刻點點頭,在星光水母的注視下,他飛快的吐露著自己的煩惱。
而他的煩惱,毫無疑問,就是囿於儀世界而不得超脫,無法回家。
不過,艾德華並沒有如此直白的表述,而是著重在自己這些年的「努力」上,他詳細說了這些年的經歷:邊走邊尋覓,去各個都城尋找情報,然後賣手藝,一有錢就去野外尋找秘地。
「……就這麼兜兜轉轉幾百年,一無所獲。」
艾德華說到情動處,眼角還浮起了泛光的小珍珠。
這倒不是演的,而是真情流露。
星光水母聽完艾德華的話後,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而是顯得很沉默。
沉默著等待艾德華的制發。
沉默的選擇了發色。
沉默的戴上了精緻美麗的假髮。
就在艾德華以為,星光水母會沉默的轉身離開時,它卻突然坐下,深深嘆了一口氣:「其實,古堡……不,是我還缺一個妝發師,你願意來當我的妝發師嗎?」
艾德華:「你是想讓我當你的私人妝發師?」
星光水母點點浮浮沉沉的身軀:「可以這麼說。不過,成為我的私人妝發師,可能讓你賺不到太多的靈魂硬幣,但是……」
頓了頓,星光水母才繼續道:「但是,也許能有機會完成你的夙願。」
艾德華的夙願是什麼?
毫無疑問,就是離開儀世界。
如果真的成為星光水母的私人妝發師後,能夠離開儀世界。哪怕沒錢,艾德華都願意去干!
只是,真的可能嗎?
艾德華遲疑道:「你知道我的夙願是什麼嗎?」
星光水母:「你剛才不是說了,你想離開。成為我的私人妝發師,你有機會離開,雖然機會也不算太大,很渺茫;但肯定比你留在這裡,機會要大很多。」
見艾德華眼神里還帶著一絲質疑,星光水母繼續道:「我生活的地方,叫做騎士古堡;如果用你剛才的話說,騎士古堡應該就是你口中所謂的……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