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5節 黑羊告罪曲

  烏利爾眼神里的煩躁,幾乎是一閃而逝。→如果不是他們倆反覆的看,一點一點去摳細節,還不一定能發現。

  不過,他們的慢工,也帶給了他們回報。

  正因為發現了這一細節,他們產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烏利爾為何會在聽到宗教樂時,產生煩躁?是因為厭惡宗教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更喜歡最後一章的原因,莫非是因為那位商人繞過了宗教執法,還能達成目標?

  按照這種推論的話,他喜歡的「爽」,或許不是某種類型的單一的爽,而是綜合起來的,對宗教的不滿,在宗教干預下還能完成目標的爽?

  思及此,布洛尹和蓋尹得出了一個共識。

  他們接下來要選擇的樂譜,爽利、爽烈或者暗爽都需要沾點邊,但最重要的是,樂譜的內核必須是反抗宗教的。

  在這種條件下,之前他們爭論的三篇樂譜都不合格,全被排除在外。

  經過重新的挑選,最終他們選擇了《黑羊告罪曲》。

  《黑羊告罪曲》的創作者是一位來自幼格里斯公國的教士,他前半生一直生活在修道院,無憂無慮。後來,他被分配到了西圖教的邊緣城市傳播福音,在這裡的教堂成為了一名開導教眾的牧師。

  教眾信任他,願意向他述說內心的苦悶,而他,也在這些年的開導中,將西圖教的福音傳播到了最邊界,甚至是下轄村莊都能見到信徒。

  在外界看來,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榮耀。但他自己卻不這麼認為……因為他已經被困在了心牢中。

  這些年裡,他聽聞了各種罪惡,也見識了各種不公。

  他憤怒過,也恨過,甚至想過要出手幫助受難的教眾;但隨著他深入接觸才發現,那些導致教眾苦難的事,絕大多數都是權欲的壓迫,而在幼格里斯公國,西圖教就是最大的權利,蒼天之主西圖就是唯一的神明。

  哪怕教眾並沒有直接受到西圖教人士的壓迫,但西圖教和一些地方權利機構勾結,卻成為了隱形的幫凶。

  甚至於說,如果不是西圖教賦予了這些人權利,教眾怎會受難?

  曾經天真如白紙的教士,在這些年的告罪聲中,內心信仰的神山開始出現了缺口。

  修道院的同僚帶給了他愛與希望,但現實中的同僚,卻骯髒的如地下水溝里的臭蟲,在無形之中打了他無數次的巴掌。

  他內心糾結、矛盾,為何自己熱愛的西圖教會變成這樣?

  如果,他是一個有著豐富底層閱歷的人,在廣博的見識推證下,他或許會自我開解,想明白一個道理……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有絕對的光明。因為光明這個概念,就是為了黑暗而生的。

  但他不是。

  他是以最純潔無暇的心靈,直接接觸到了最黑暗的一面。這讓他的內心,猝不及防便來了個大翻轉,顯現出了矛盾的漩渦,徹底的將自己鎖在了心牢中。

  他能開導教眾,卻無法開導自己。

  當然,被困心牢的他,還是能夠走出來。

  他如果是以光明破籠,那他還是過去的教士;但如果是以黑暗走出來,他……會變成什麼樣呢?

  破籠之機,很快就來臨了。

  一個不到十歲的信徒,死在了他的面前。

  佩戴者西圖教榮譽勳章的貴族,殺死了這位天真可愛的……宛如過去自己的,他最衷愛的信徒。

  這一刻,他摒棄了光明,以黑暗的姿態破開了心牢。

  他成為了西圖教口中的:披著人皮的黑羊惡魔。

  他開始進行一系列的報復,他報復了那位貴族,又報復了所有他認為該報復的人,最後,他將目光看向了……西圖教的蒼天大教堂。

  火焰,燒毀了這座千年的教堂。

  燒死了無數的教士,也燒掉了那象徵著「蒼天之下,光明淨土」的圓形標誌。

  放火的人,正是被稱為「西圖教最大背叛者」的他。

  不過,他並沒有登上西圖教的異端裁決庭。

  因為,他在蒼天大教堂的那場大火之中,被燒成了灰盡。

  在火焰與煙霧的遮掩下,在倒塌的建築泥灰中,在鮮血與哀嚎的呼喊里,他穿著鮮紅的教士袍,在唱詩廳演奏出了最後的曲調,也是他原創的曲調。

  這個曲調,便是被幼格里斯公國列為禁曲的——《黑羊告罪曲》。

  這首曲子寫的是他自己,尤其是在火焰中的最後的演奏,融合了他的過往種種經歷,激昂而高亢,似乎是在自我告罪,又或者是在指責蒼天為黑羊,責令她才是真正的罪人。

  「《黑羊告罪曲》既有宗教的肅穆,也有抗爭的激烈,更有告問蒼天的恢弘。在我們看來,這一首或許能真正的走入定席者的內心。」蓋尹道。

  只有烏利爾的內心被攻破時,他在定席時,才會受到更多的情緒影響,給出更高的席位。

  這是蓋尹與布洛尹的看法,也是他們選擇《黑羊告罪曲》的原因。

  另一邊,安格爾在聽完他們的解釋後,沒有做任何評價。

  他們選擇《黑羊告罪曲》是不是最適合的,安格爾暫且不知道,但烏利爾與宗教之間,大概率是有聯繫的。

  烏利爾是誰?西陸巫師界、序大陸,大斯曼帝國的一位音樂大師。

  而大斯曼帝國最盛名的一點,便是光輝教會。

  這是一個宗教權利大於皇權的國度。

  從這點來說,大斯曼帝國和南域的幼格里斯公國有點相似,都屬於宗教治國。

  在遍布光輝教會的大斯曼帝國里,權利層已經和教會內部縱橫交錯,烏利爾作為音樂大師,他如果不和教會有點關聯,怎麼也說不通。

  而副本里,烏利爾居住地又如此的窮困潦倒,會不會真的是被光輝教會迫害?

  也因此,當烏利爾聽到宗教類的音樂時,才會有所煩躁?

  答桉目前未知,但安格爾個人覺得,無論結果怎麼樣,《黑羊告罪曲》都會成為引玉的那塊磚。

  安格爾:「《黑羊告罪曲》我先收下了,今日定席後,如果沒有達到前三席位,我依舊會將定席時的幻象記錄下來,以供你們分析。」

  「還有最後三天,希望不要懈怠。」

  話畢,安格爾向布洛尹與蓋尹點點頭,消失在了夢之曠野。

  ……

  心臟空間。

  路易吉拿到《黑羊告罪曲》,又聽完了安格爾講述的《黑羊告罪曲》背後的故事,表情變得很嚴肅。

  《黑羊告罪曲》的演奏難度並不大,但是,想要讓烏利爾共情,必然要復刻出故事中那位教士的最後絕響。

  如何用音符來構建出這樣的氛圍,帶動聽眾進入這樣激烈共鳴的音樂環境,是非常考驗演奏者的。

  可以說,這是一首情感難度遠遠大於技術難度的樂譜,與路易吉之前拿到的樂譜都不一樣。

  哪怕他有大師級的技術,也不一定能在短時間內將情感演繹的淋漓盡致。

  「我需要更多時間來練習。」路易吉沉聲道。

  安格爾:「……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去多族例行聚會了?」

  雖然拉普拉斯、格來普尼爾等人去了,路易吉作為時身,也能靠著心靈共享同步感應到聚會上的情況。但只靠同步感應,和真正去,還是有區別的。

  而且,拉普拉斯的時身中,對藝術對樂譜感興趣的只有路易吉。其他時身就算共享了畫面,也不可能專門為了路易吉跑去翻找樂譜……就算幫忙找了,她們也看不懂。

  路易吉想要得到優秀的樂譜,只能親自去找。

  路易吉:「不,我要去。不過,在去之前,我要去一趟皮皮城堡。」

  「皮皮城堡?」安格爾皺了皺眉,他猶記得之前鯊牙音階好像提到過,皮魯修所居住的地方就叫做皮皮城堡……不過,對於白日鏡域的其他種族來說,他們更喜歡稱呼皮皮城堡為「賴皮城」。

  「是的,我要去皮皮城堡一趟,去見一個朋友。」

  安格爾:「可是,這次的多族例行聚會,不是由皮魯修支持的嗎?你如果要找皮魯修,可以直接去聚會啊?」

  路易吉搖搖頭:「這次的聚會,雖然是皮魯修一族支持的,但舉辦地點是在晶目族的大本營——水晶城。我要見的那位朋友,它居住在皮皮城堡,而且,以我對它的了解,它不會去參加聚會的。」

  話是這麼說,但……

  「你要見的人是誰?還有,為何要現在去見?」

  面對安格爾的詢問,路易吉剛準備回答,便被一道蒼老的聲音打斷:「路易吉要見的,應該是巴巴雷貢。」

  安格爾回過頭,發現說話的是格來普尼爾,她拄著拐杖,從心臟空間的門扉走了進來。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兔子女孩以及拉普拉斯。

  兔子女孩看到安格爾後,怯生生的跑了過來,低聲在安格爾耳邊道了聲謝。

  她從夢之晶原下線後,看到兔子山的那幾座巨大的兔子大廈,眼睛都亮了。她簡直太愛兔子大廈了!

  而且,安格爾還在兔子大廈的每個房間裡都布置了幻境,兔子玩偶、兔子大床、兔子燈、甚至還有兔子動畫……第一次看到影盒裡的兔子動畫時,她的心跳都快蹦出來了,怎麼會有這麼有趣且可愛的影像!

  幻境裡各種好玩、好用的物品一應俱全,只要能源不絕,幻境就不會停止。

  如此美好的地方,就擺在兔子山,她怎會不開心?

  也因此,她看到安格爾第一時間,就是抒發內心的謝意。

  安格爾坦然的接受了兔子女孩的謝意,順道告訴安格爾兔子女孩,如果想看其他類型的影盒,也可以找他。

  安撫過兔子女孩後,安格爾重新將目光看向了路易吉。

  路易吉點點頭:「是的,格來普尼爾說的沒錯,我要見的正是巴巴雷貢。它是我在不落王城表演時,認識的一位朋友,不過它如今在皮皮城堡學習發明,一般不會離開皮皮城堡。」

  路易吉也順道說了,他之所以去見巴巴雷貢的原因。

  巴巴雷貢有一件從鏡中鬼蜮流出的秘寶——肖克的鬼屋。

  處於鬼屋內,可以小範圍的改變時感。

  直白的說,就是鬼屋內部時間流速和外面不一樣……當然,這只是就效果而言,真實的情況要另說。

  「你想要通過這個鬼屋,來練習《黑羊告罪曲》?」安格爾聽到鬼屋的效果,立刻就明白了路易吉的打算。

  路易吉毫不猶豫點點頭:「沒錯,如果沒有意外,我只需要在鬼屋內待上兩個小時,就能將《黑羊告罪曲》練習出來。而且,借著鬼屋的時間差,也不用擔心錯過聚會。」

  如果鬼屋效果真的如此好,那路易吉這麼做,兩邊同時能照顧到,既能練習樂譜,也可以去聚會挑選新樂譜,兩全其美的事。

  安格爾:「那你現在去?」

  「我現在去,不過……」路易吉頓了頓,用期冀的眼神看向安格爾:「不過,你能和我一起去嗎?」

  安格爾:「???」

  你去練習樂譜,還要我作陪?又不是真正的鬼屋……再說了,就算是真正的鬼屋,你難道還會害怕?

  路易吉忸怩道:「想要迸發出《黑羊告罪曲》中那種激盪的感覺,還是需要一定的沉浸。我是想著,你的幻境還蠻真實,或許可以模擬一下作者當時面臨的壓迫環境,讓我能更快的進入情緒。」

  安格爾:「……」敢情是讓他當幕布製造機?

  安格爾想了想,反正也不耽誤什麼事,順道還能看看皮皮城堡內的風景,便點點頭,答應了路易吉的請求。

  不過,安格爾剛點頭,一直沒說話的拉普拉斯,突然開口道:「你如果要邀請安格爾去肖克的鬼屋,最好將情況說清楚,不要臨到場時才說。要不然,到時候安格爾拒絕了你,你別哭著來找我們幫忙。」

  安格爾疑惑的看向路易吉,聽拉普拉斯的意思,這中間還有什麼貓膩?

  路易吉撓撓凌亂的鬢髮,面對安格爾疑惑的眼神,訕訕笑道:「也沒有什麼……只是,進入鬼屋時,會有一些鏡鬼來攻擊……」

  「鏡鬼攻擊?」安格爾愣了一下:「為什麼?」

  路易吉聲音慢慢變低:「鬼屋嘛,總是要有點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