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3節 時空錯落

  智者大殿。

  智者主宰此時正站在魔能陣核心節點旁邊,看著閃爍不停的節點,眉頭緊皺著。

  就在不久前,智者主宰從魔能陣的反饋中,感知到了一大片的空洞。

  所謂空洞,即是與當前空間本質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空間性質。可以理解成,穩定的空間被另一種空間力量給干擾了,形成的一個不受控區域。

  按照正常的情況,一旦出現如此龐大的空洞,魔能陣必然出現反噬,甚至可能出現崩塌。可魔能陣依舊持續的運行著,而且沒有顯現出一絲異常,這就意味著……這個空洞被魔能陣所承認。

  智者主宰很清楚,在那片區域,會被魔能陣承認的空間空洞只有一個:鏡域通道。

  艾達尼絲掌控著晴空詩室附近的魔能陣,以她在魔能陣上的造詣,想要讓附近魔能陣承認鏡域侵入現實,並不是難事。

  所以,從這一片空洞的範圍與侵入速度,智者主宰基本可以判斷出,艾達尼絲動手了。

  縱然智者主宰看不到安格爾等人的情況,但是,僅僅從空洞的位置來判斷,就可以知道艾達尼絲出手十分的狠辣與精準。

  艾達尼絲直接前後包抄了安格爾等人。

  空洞覆蓋了兩個區域,恰好就把安格爾等人給堵在了一條沒有岔路的通道中。

  無法前進,更無法後退。

  看到這一幕,智者主宰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已經做好了要出手的準備了。

  之前智者主宰就已經權衡過了,安格爾和黑伯爵絕對不能死在這裡,或者說,死在他的眼皮底下。

  以這二人的背景,很有可能給已經破碎的奈落城,帶來更大的危機。

  所以,智者主宰選擇合作,並決定在他們落難時伸手給予幫助。

  只是,智者主宰沒想到的是,被他所看好的「變數」,甚至連晴空詩室都還沒抵達,就已經被艾達尼絲給圍剿了。

  「或許,時運真的不在此刻,也不在我這邊。」智者主宰感慨之後,便準備看準時機伸出援手。

  智者主宰雖然要救安格爾一行人,但他不能現在就救。想要讓安格爾等人深刻的認識「救命」之恩,那最好要在最危急的時候,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候,伸出救助之手。

  所以,智者主宰還在等,等到可兩邊空洞即將合攏,等到他們無處可逃時,再行出手。

  然而讓智者主宰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兩邊空洞閉合,現場就出現了變故。

  他感知到了一道暌違久遠的氣息,突然降臨在了空洞內。→

  隨著他的降臨,周圍的空洞開始緩緩褪去。不到兩分鐘,這片空洞區域便恢復了正常。

  根本沒等到智者主宰動手,安格爾等人就解除了危機,再次上路。

  智者主宰倒不在意安格爾這邊,只要他們安然無恙,那就無所謂。他在意的是,「那個人」居然降臨了!為了安格爾等人,那個萬年不見的人,終於現身了!

  「奧拉奧……」智者主宰輕聲念出他的名字。

  奧拉奧的現身,完全在智者主宰的意料之外。他設想過,安格爾等人不需要他救,就有其他辦法逃生;但是,完全沒想過,在安格爾等人陷入絕境中時,奧拉奧會出現替他們解圍!

  之前智者主宰猜測過,奧拉奧是不是和安格爾等人有關係,在真言書的見證下,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智者主宰相信真言書的甄斷,安格爾等人的確沒和奧拉奧有聯繫。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奧拉奧要出現?

  如果說奧拉奧是為了諾亞一族,那為什麼此前諾亞族裔到來時,奧拉奧完全視而不見?

  這群人中,到底誰才是奧拉奧現身的關鍵?

  智者主宰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人影。

  安格爾。

  他有種預感,安格爾這個「變數」,不僅僅自己在觀察與利用,奧拉奧或許也注意到了……

  ……

  另一邊,晴空詩室里一間漆黑的房間中。

  在經歷了數分鐘的暗沉後,突然「叮鈴」一聲,房間兩側的壁燭,突然亮起了火光。

  壁燭能照亮的只有房間兩側的牆壁,房間的正中心依舊漆黑一片。

  不過,兩邊壁燭照亮的地方,卻能看到兩幅相對而視的油畫。

  油畫裡各自刻畫著一個人物,一邊是戴著高角氈帽的男子,另一邊則是優雅的坐在椅子上的金髮披肩女郎。

  乍一看,這兩幅油畫似乎真的只是油畫,直到……油畫裡的人,突然張開了口。

  「奧拉奧,你還是不肯說出原因嗎?」金髮女郎抬眉,透過黑暗的壁障,注視著對面油畫中的男子。

  油畫裡的男子,正是此前為了安格爾等人現身的奧拉奧。他本來正在油畫裡擺著矜持的姿勢,聽到艾達尼絲的詢問,喪氣的將雙肩垂下,歪著腦袋靠在畫框上,有氣無力的道:「我不是說了麼,如果他們能來,我就一定會說。如果他們來不了,那說了也沒用。」

  金髮女郎,也就是艾達尼絲,她淡淡道:「他們來不了的。」

  奧拉奧:「如果他們來不了,那這件事就當沒發生。」

  艾達尼絲:「那我要的解釋呢?」

  奧拉奧:「來不了,你還要解釋?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好歹也是你的前輩。」

  艾達尼絲挑眉,眼眸里冒出了淡淡的紅光。

  看到那發出紅光的眼眸,奧拉奧立刻認慫:「行行行,如果他們來不了,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

  艾達尼絲這才滿意的斂下眉。

  在得到奧拉奧承諾後,空氣陷入了一陣沉默。油畫裡的兩人,再次進入了相視無語的尷尬。

  在沉默蔓延了數分鐘後,奧拉奧從畫框裡探出半個身體。

  艾達尼絲:「你要去哪?」

  「我去哪裡你也要管啊?」奧拉奧不滿嘀咕道:「之前你外出我不也沒管麼?」

  艾達尼絲:「那是因為你沒能力管。」

  奧拉奧一時語噎,的確,他沒能力管艾達尼絲,或者說,他沒辦法管到艾達尼絲。他的所有能力,都在那次事故中消散,最初那些年裡,奧拉奧多次陷入絕境,還是他親自帶出來的後輩艾達尼絲給予能量,才支撐過來的。

  最近這些年奧拉奧才稍微緩和,只是比起艾達尼絲,他還是差了很多。

  而且,晴空詩室是他的能力羈絆。一旦離開這裡,他的能力只會不斷下降。

  也因此,他別說管束艾達尼絲,光是離開晴空詩室,都會耗費他絕大多數的能量。

  「……我就是去門口等等,說不定他們有機會來呢?」奧拉奧遲疑了一下,還是如實說道。

  艾達尼絲也從油畫裡探出身子,輕輕一個縱躍,便輕盈的落到地面。

  撩了撩耳邊的髮絲,艾達尼絲抬眼看去:「你對他們的期待,超過了以往所有的諾亞族人。」

  奧拉奧:「你別套我話,我說過,如果他們來不了,我會給你解釋的。現在,我並不想說。」

  艾達尼絲:「你現在不說,是覺得一旦說了,我一定會去阻攔他們嗎?」

  奧拉奧搖搖頭:「不,我明白你的性格,你不會這麼做的。哪怕是試煉失敗的諾亞族人,你也未曾要過他們的性命。」

  艾達尼絲:「你這是間接承認了,一旦說出秘密,我就有可能會阻攔他們?」

  這次,艾達尼絲換了個說法,不是「一定」,而是「有可能」。

  奧拉奧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道:「就算我不說,你不還是去阻攔他們了嗎?而且,年還動用了那隻異界嬰靈,你明知道它有多可怕……唉,算了,嬰靈放出去就放出去了,這本身也是一種考驗。既是考驗他們,也是考驗你我。」

  「如果他們真的能闖過嬰靈那一關,我希望你不要再阻止他們了……也不要再阻止我。」

  艾達尼絲沉默了片刻,沒有給出回答。

  奧拉奧搖搖頭,沒好氣道:「你連異界嬰靈都放出去了,你還不願意放過他們?」

  「你換個角度想想,如果他們連異界嬰靈都能對付,你拿他們也沒轍。」

  艾達尼絲:「他們不可能對付得了那隻嬰靈。」

  奧拉奧:「那不就結了麼。嬰靈是一張無冕的底牌,如果連這張底牌被掀開後,他們還能來,這就是命中注定了。」

  艾達尼絲這次依舊沒做任何表態,只是靜靜的盯著奧拉奧,過了好一會兒,她輕聲問道:「假如,他們來了。你會怎麼做?」

  奧拉奧愣了一下,緊接著調笑道:「怎麼了,你對那隻不知來歷的異界嬰靈不自信了?」

  艾達尼絲撩了撩耳發,然後優雅的給奧拉奧丟了個白眼。

  奧拉奧笑笑,眼眉穩斂,沉思了片刻方才說道:「如果真的來了,到時……我會站在他們那一邊。」

  艾達尼絲:「然後呢?站在他們那一邊,接下來呢?」

  奧拉奧:「不知道。」

  「你不知道?」艾達尼絲皺眉,你不知道還那麼堅決?

  奧拉奧聳聳肩:「的確不知道。不過,我相信命運會給出安排的。」

  「命運?」艾達尼絲冷笑一聲,沒有再說什麼話。

  而奧拉奧也不在意,只是笑眯眯的道:「這麼多年,我頭一次這麼興奮,頭一次有這樣的期待,縱使我也認為機率不高,但你捨得讓我的期待落空嗎?」

  艾達尼絲輕哼道:「為什麼不捨得?」

  奧拉奧垮下臉,苦惱道:「唉,當初還是小朋友的你,多可愛啊。怎麼越大,越叛逆了呢?哎呀呀,如果奧古斯汀大人回來看到你這樣,肯定會覺得我沒有教導好你。」

  艾達尼絲:「他不會回來的。」

  奧拉奧:「不管奧古斯汀大人回不回來,我要表達的意思是,你要乖一點啊。」

  話畢,奧拉奧試圖伸出手,想要像艾達尼絲小時候那般,揉揉她的頭髮。但艾達尼絲後退一步,躲開了。

  奧拉奧尷尬的收回手,一邊嘴上懷緬著過去的艾達尼絲,一邊轉過身,朝著房間外走去。

  艾達尼絲看著奧拉奧的背影,一直很銳利的眼神,頭一次露出了迷茫。

  那些她不想觸碰的問題,不想去思考的未來,以及不願意去面對的可能,突然間,全都湧上心頭。

  艾達尼絲很想將這些煩惱的思緒丟在一旁,可是,注意力一岔開,她便覺得耳畔仿佛有聲音再迴響。

  這麼多年,我頭一次如此期待,你捨得讓我的期待落空嗎?

  捫心自問,她捨得嗎?

  艾達尼絲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她不想表露出來。

  「我真的做的太過火了嗎?」

  反思剛上心頭,執念便緊隨著上了眉頭。

  「不!我做的一切都是對的,都是為了晴空詩室,也是為了奧拉奧!」

  她的確不想看到奧拉奧失望的表情,但是,她也不想改變現狀,更不想……與奧拉奧分離。

  艾達尼絲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當她重新睜眼的時候,眼裡的猶豫已經消失,重新恢復了淡漠。

  只是這種淡漠並沒有持續太久,便被震驚代替。

  她猛地回頭,目光所向之處,正是晴空詩室的入口方向……

  ……

  安格爾一行人在確定氣味是出自魔食花後,便繼續前行。

  或許是知道即將面臨「大戰」,一路上眾人都很沉默,唯有多克斯表現的躍躍欲試。不過,就算多克斯,也沒有打破沉默的氛圍。

  直到,他們經過一個轉角,看到一個垮塌的小廣場時,安格爾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黑伯爵的鼻孔『望』向安格爾。

  安格爾搖搖頭:「沒什麼,繼續吧。」

  安格爾沒有解釋,而是重新跟上眾人的步伐,向著小廣場的東南方走去,這裡僅有的一條通道,便在這個方向。

  一邊走,安格爾一邊觀察著這個廣場,在路過廣場中心位置時,安格爾抬頭看了看上方。

  上方坑坑窪窪的,一看就知道是坍陷後形成的痕跡。

  看著那不平整的頂面,安格爾在心中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故地重遊,卻是截然不同的面貌。

  當初他還不是超凡者,只是一介普通的天賦者時,他第一次來到了魘界,初始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這裡。

  彼時,他的周圍是完好無損的走廊歇息處。

  抬起頭能看到直通外界漆黑天空的下水道。

  身旁飄著兩個飛顱魔。

  遠處的巷道里,藏著火紅的花路。

  縱然彼時的魘界,到處充滿了詭異的氣息,安格爾的心情也忐忑不安……但,至少在那時,安格爾看到了這裡生機勃勃的一面。

  而現在,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沒有通路,只有廢墟。沒有生機,只有沉沉的暮氣。

  面對這般景象,哪怕安格爾不是親歷者,也有種人是物非的錯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