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7節 異數

  「這就走了?」多克斯嘴裡一陣嘀咕:「一通道歉卻沒有賠償的嗎?」

  「為什麼要在意賠償呢?」安格爾輕聲道:「其實有時候,只道歉而不賠償,我倒是更喜歡呢。閱讀」

  多克斯瞟了安格爾一眼,沒好氣的道:「因為在意賠償,所以在意它為什麼不賠償!」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無外乎是,不賠償有時候獲得的反而更多……這一類心理學上的博弈理論。」

  「但從我的角度出發,實際層面上就是要當下賠償,才會得到滿足。誰稀罕那點心理上的虧欠啊。」

  多克斯也不笨,自然明白安格爾是更在乎「虧欠」而非「扯平」的人。

  這種不能說不對,只能說適合口袋裡有餘糧,且餘糧還很多的人。對於多克斯這種時常捉襟見肘的人,還是更在意眼前的利益。

  安格爾也明白情況不同,看問題角度自然也不同,沒有什麼對錯之分。所以,他也沒和多克斯爭辯,只是慢條斯理的收著地上的陣盤,同時講述起了眾人最關心的事

  他是如何遇到童心幽奴,以及那短短的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整個心路過程,大概就是突然遭遇,然後被威脅,後來發現對方是個憨憨。

  安格爾講述完之後,聳聳肩:「當時我也不知道它就是幽奴的童心,只覺得這傢伙是不是腦子有毛病,為何會自殘,還用自己的血,寫了一句完全沒有威脅感且充滿錯誤文法的血字。」

  「若非獨目二寶突然提到,我都快忘記有這一幕了。」

  說到這時,安格爾也回收完了所有的外接陣盤,站起身示意道:「該走了,下一次面對的應該就是慈母心幽奴了……它距離我們不遠,估計很快就會感知到我們的存在。」

  童心幽奴的事,算是一個小插曲,對他們而言真正的考驗會是慈母心幽奴。

  這位基本可以說是幽奴的完全體,實力估計也是三時身裡面最強大的。最為重要的是,慈母心幽奴估計是耿鬼與二寶最在乎的。

  童心幽奴受損,它們可以理性看待,並予以致歉。可如果換做慈母心受到傷害,大概率就不一樣了。

  不過,如何繞過慈母心幽奴,他們已經有了計策,所以倒也不慌。

  安格爾更擔心的,還是智者大殿之後的那條路。

  那位向他傳話的人,所說的嬰靈到底有多可怕?這依舊是個未知數。

  眾人再次出發,這一次,他們的神情就沒有之前那麼輕鬆了。→

  按照安格爾的說法,通過魔能陣的能量流向來看,他們距離慈母心幽奴越來越近了,或許岔路口就會在不遠處,甚至前方任何一個拐角都有可能會有慈母心的埋伏。正因此,眾人都提高了警惕,畢竟面對的可是一位連《神奇魔獸在哪裡》都沒有過記載的超凡生物。

  但實際上,安格爾表面上的鄭重更多的是裝出來的,他所謂的通過魔能陣的能量流向確定距離慈母心幽奴距離,也是假的。

  魔能陣的能量流向說明不了什麼,之所以能判斷距離岔路口越來越近,純粹是因為他走過那條岔路口。

  也因為安格爾知道岔路口在哪裡,所以他並不慌,而且他早已經在心中計算過了,最合適的釋放陣盤時間點,是陣盤的安置位。

  可以說,比起之前兩次耿鬼突然出現而倉促的擺放陣盤,這一回安格爾會更加的有把握。畢竟,耿鬼的突襲等於是移動樁,而慈母心幽奴是一個固定樁,且是一個已知位置的固定樁。完全可以提前預設位置,來做到增加把握性。

  不過這些都不好說出口,所以,安格爾還是要和眾人一樣,擺出鄭重之色,同時作出眉頭緊皺,似在沉思計算的神情。

  實際上,安格爾所謂的沉思,不過是在腦海里在不斷的模擬著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以及在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中尋找一個平衡點,以這個平衡點為基準,來布置外接陣盤。

  也就是說,優化外接陣盤的擺放坐標。

  這是之前被耿鬼突襲時,安格爾絕對不敢做的,生怕晚一秒就會讓地洞變大。但面對幽奴時,卻是可以嘗試去優化,達到最佳效果。

  又行走了約莫一百來米,前方的光越來越暗,就像是燈火被未知的黑暗侵蝕了一般。

  就連周圍本來平整的牆壁,也開始出現坑坑窪窪的痕跡。

  空氣中還傳出了陳舊的腐朽味。

  「岔道可能要到了,要小心了。」安格爾在心靈系帶里再次給出警示,而眼前的所見所聞也的確讓眾人開始謹慎鄭重起來。

  實際上,安格爾卻是知道,岔路口還有一段距離。周圍環境的突變,應該與幽奴沒什麼關係,不過環境變化卻是讓安格爾更加安心一些。

  因為魘界裡這邊的情況,大致上也是如此。

  而魘界映照的很有可能是萬年前的奈落城,所以,萬年前這裡就已經出現殘破了?或許,這條廊道在萬年前發生過什麼?

  安格爾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雖然牆面出現殘破,但魔能陣依舊完好無恙,這讓他稍微安心了些。

  如果連魔能陣都出問題了,那接下來還能不能前進就難說了。

  越往前走,周圍的燈火越發的黯淡。

  之前還是燈火通明的寬敞通道,現在倒是有點像墓地里的墓道,狹窄且陰暗。

  而這類逼仄環境,對於幽奴這種可以製造大範圍、長距離且近乎無解地洞的超凡生命來說,是比較有利的。

  逼仄意味著難以躲藏,狹長意味著逃跑也只能順著細小的路,而且,這裡也沒有其他的逃生通道,完全契合幽奴的能力。

  只要幽奴隱沒在地下,默默的等待人走來,就可以輕易吞沒。

  就算幽奴躲在地下被發現了也沒關係,因為這裡有且只有一條路,你要麼回頭,要麼就繼續向前。

  向前意味著必被吞沒。

  回頭路也不是絕對安全,因為回頭路有很長一段也是狹窄且無岔道的,幽奴就算追逐,也很輕鬆,不用擔心敵人會逃走。

  幽奴盤算的很好,事實上這裡也的確是最好的狩獵地點。

  但它偏偏遇到的是一個懂魔能陣的,且安格爾的魔能陣學自瑪格麗特的密室,還是魘界專供加強版。而這附近的魔能陣,包括遺留地的魔能陣,全是瑪格麗特布置的。

  所以,幽奴這也算是恰好撞到了鐵板……

  ……

  當燈火黯淡到幾乎讓兩邊牆影拉長為陰暗柵格的時候,多克斯突然在心靈系帶里輕聲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前面有點不對勁。」

  安格爾自然知道前面不對勁,因為前面那陰暗處有一個拐角,拐角過去就是幽奴所埋伏的岔道。

  安格爾本來還想著要不要再拿魔能陣里的能量流向作為藉口,告訴眾人他已經發現了幽奴所在。現在看來,應該不用了。

  多克斯抬槓或者口嗨的時候,眾人可以無視他的話;可當他開口示警時,沒有人會當成戲言。

  一路上,眾人已經見證過其靈感有多麼的強悍,所以他一旦開始示警,每個人都變得謹慎起來。

  瓦伊在心靈系帶問道:「會不會前面就是岔路?」

  多克斯沒辦法判斷是否為岔路,但他感覺眉心有一股壓迫感,越是往前走,這種壓迫感越大。

  當凝重的氛圍籠罩眾人時,安格爾終於開口道:「瓦伊的猜測可能是真的,前方有岔路的可能性很大。」

  頓了頓,安格爾繼續道:「如果岔路真的在前面,就要注意了,幽奴可能已經發現我們了。」

  對安格爾的判斷,眾人也是比較相信的,因為周圍的氣氛,的確越來越詭異。

  黯淡的光源並不會讓他們害怕,但那種沁入骨子裡的涼意,卻是讓眾人全身有些發麻……這不是什麼好的預兆。

  正如安格爾所說,幽奴如果就在前方,那它肯定已經注意到了他們。或許,周圍那詭異的涼意,就是幽奴注視著他們而導致的。

  至於說,為何到現在幽奴也沒有動作,估計是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反正前路就這麼一條,它完全可以不費力氣的守株待兔。

  不管幽奴是否在前面,此時眾人的心理壓力已經拉滿,步伐也開始沉重與放緩。

  不過,這种放緩的步伐,並不意味著他們害怕,而是一種……蓄力。

  在安格爾的提醒下,他們已經開始在思維空間裡構建起各種增幅速度的戲法、術法。

  只待變故一生,安格爾丟出陣盤,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爆發所有力氣,衝過岔路。

  ……

  另一邊,在一座恢弘的石頭大殿偏隅處,壁爐的火焰帶來一點微芒,智者主宰所化的少年懶洋洋的躺在柔軟的毛皮地毯上。

  他的身旁,放著一本翻開著、卻反叩在地毯上的書冊,似乎此前正在看書。

  但現在,他的目光卻是看向了壁爐上方的一個有精美框紋的橢圓形銅鏡上。

  銅鏡里,一個銀白色頭髮占據了鏡面一大半的少女,正用那雙毫無感情的淡漠異瞳,隔著鏡面與智者主宰對視。

  如果安格爾等人在這,一定能立刻認出,這個銀髮異瞳的少女,正是此前與他們見過面的……拉普拉斯格萊普尼爾路易吉。

  智者主宰:「所以,你並沒有給安格爾贈言?」

  拉普拉斯淡淡道:「如果你說的安格爾,是那金髮少年,我的確沒有。」

  對於拉普拉斯點出安格爾是金髮,而非紅髮,智者主宰倒是沒有驚訝。因為他在真言書上看過安格爾的「原貌」,就是金色的長髮。

  「是什麼原因,你知道嗎?」智者主宰問道。

  拉普拉斯似乎有些遲疑,沉思片刻後,還是回道:「根據他自己所說,有可能是一件被時光小偷饋贈的鍊金道具,遮掩了紐帶。」

  智者主宰聽到時光小偷的名字時,微微皺了皺眉,不過他並沒有就拉普拉斯所說作出評價,而是反問道:「你信嗎?」

  拉普拉斯:「一般而言,我不會給一個不確定的答案定性,不過既然是智者所問,那我只能說說我的看法。」

  「我認為這個答案的可能性超過五成。」

  智者主宰:「也就是說,你大概率還是信的。」

  拉普拉斯猶豫了一下:「算是吧。」

  「既然你信,那我就不會信了。」智者主宰突然笑了起來,用一種調侃式的語氣說出這番「叛逆」之言。

  拉普拉斯:「為什麼?」

  智者主宰:「因為我向來偏心少數者。」

  拉普拉斯輕哼一聲,對於這個理由並不相信,不過她也沒有再問,而是道:「這次贈言並未成功,所以,智者的恩情只能下次再回報了。」

  雖然只有安格爾一個人沒有成功,但對拉普拉斯而言,一個人沒成功就等於失敗。

  「如果智者沒有其他事,我就先離開了。」

  智者主宰點點頭:「你的本體還好嗎?」

  拉普拉斯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銅鏡里,在即將消失前,她的聲音傳了出來:「本體,還需要沉眠……」

  話音落下,拉普拉斯徹底消失不見。

  智者主宰靜靜注視著銅鏡,許久之後,方才輕輕搖搖頭,將關於拉普拉斯本體之念,甩在一旁。

  「無法在鏡面上映照出贈言的人,安格爾……呵呵,有趣。」智者主宰輕聲笑著。

  他讓拉普拉斯去給眾人贈言,的確是有進一步探索眾人身份的意思。

  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強大如拉普拉斯這樣的存在,居然也沒有探出安格爾的老底。

  對此,智者主宰其實並不覺得失望,反而覺得更有趣了。

  說實話,智者主宰其實覺得這一次的諾亞後裔,和以前來這裡的諾亞後裔沒什麼差別。縱然,那位「妄想登臨高位的僭越者」也來了,可在遺留地,他又能做什麼呢?

  反倒安格爾這個意外,讓智者主宰很有興趣。

  甚至那位神女冕下也主動將他視為了最大威脅。

  他整個人身上仿佛都籠罩著迷霧。

  而現在,拉普拉斯的話,讓智者主宰更加覺得安格爾是個異數。

  如果是在其他事情上,智者主宰並不喜歡異數,因為異數往往會將本來既定的事,帶向未知的方向。

  但在遺留地的事上,他欣喜於安格爾這個異數的出現。

  因為,遺留地如果沒有變數,在那位的掌控之下,那它永遠會是「遺留地」。而逝去的晴空詩室,或許也永遠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