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式直播的規矩大概就是這樣。」
安格爾講完了大致規矩後，終於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向著遠處的一個大門走去。
「這個房間的情況，你們估計也看完了。木靈應該不在這裡，我們繼續向前走吧。」
看著安格爾略顯單薄的背影，瓦伊忍不住開口道：「大人，我們是跟著你走？」
安格爾點點頭：「沒錯。」
「大人的算力能支撐的住嗎？」瓦伊眼裡帶著擔心，只是在這一個房間，他就感覺還原所需計算量非常大，安格爾還要帶著他們一邊走一邊不斷的同步幻象，光是想想，就覺得算力消耗肯定十分恐怖。
安格爾比他還要年輕，其算力真的能支撐的住如此龐大的消耗嗎？
「可以。」安格爾點點頭，瓦伊的心思全在臉上了，所以看一眼大概就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不用擔心。」沉思了片刻後，安格爾解釋道：「在幻術系裡，有一個術語，名為幻術邏輯。」
「想要迷惑他人，首先是確定迷惑種類，譬如還原、再造、誘導、惑心等等……再來就是要有一個自洽的邏輯鏈。這個邏輯鏈會讓幻術，按照既定的軌跡，朝著自洽的方向自主發展。而這種自主發展，就是幻術邏輯。」
「幻術邏輯只要一開始就定性，那麼後續自然會逐漸自洽，它會大幅度的降低施術者的消耗。」
「而我們繼續往前走，其實就是一種邏輯鏈的自我完善，隨著我們的推進，自洽速度也會越來越快，消耗反而會逐漸變少。」
當然，安格爾所說的是最理想化狀態下，他並沒有將幻術邏輯最大的障礙表述出來。
變量。
幻術邏輯遇到超出額度的變量，便會停止演化，邏輯鏈也會中斷。
比如說，幻術一般而言，並不害怕對陣元素側的術法，因為幻術靠的是「迷惑」，而元素術法需要的是「目標」，當你因迷惑而無法定位目標的時候，那么元素術法也就成了擺設。
但一切都沒有絕對，如果元素側的術法達到了幻術邏輯都無法掩蓋的重磅級，就像是大範圍的破壞，或者對點的極速破壞，這種就會製造出各種未知變量，未知變量如果太多，就會讓邏輯鏈斷裂，幻術自然就會消解。
這也是為何元素側的巫師，若是陷入幻象，一般都首選大範圍的無差別攻擊。因為這製造出來的變量會相當的多。
而一個巫師，在幻術邏輯中能承受多少變量，也成了衡量幻術是否強大的標準之一。
安格爾不提這一點，純粹是因為他能承受的變量，相當的恐怖。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能承受多少變量，因為無法測試極限。
至於安格爾為何能承受如此恐怖的變量，一來是魘幻之力的強穩定性，二來則是夢之曠野給兜了底。
「世界」的本質，或者說剖開浮華的外表下，看到的最底層，就是運行的邏輯。
說白了，就連世界都是由無數種邏輯組成。
夢之曠野目前雖然還不是一方世界，但已經開始有了世界的雛形，裡面有無數生靈、無數植被、無數的變量在每時每刻的發生。
這些變量，平時安格爾完全不會在意。可當他自己遇到需要承受變量的時刻，夢之曠野就成了他最大的靠山。
可以說，安格爾只要還是夢之曠野的掌控者，那麼他能承受的變量，會比同階，甚至更高階的幻術系巫師，還要多很多。
隨著夢之曠野的不斷完善，安格爾能承受的變量也會繼續增加。
可以說，這算是幻魔島一脈的獨有傳承。魘境的存在，不僅可以用來對戰，也能演化變量。而幻魔島一脈，都擁有魘境；其中最為強大的魘境，正是安格爾的夢之曠野。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繼續走下去，算力會逐步遞增呢。」瓦伊有些赧然的撓了撓頭。
「單純從環境背景這一點來說，算力消耗不會太大。」安格爾：「不過，若是你們要對路上遇到的所有東西都來個物理接觸，那就會讓我消耗大量算力。」
「所以，如果不是發現很特別的東西，儘量不要隨便觸碰。」
安格爾說完後，目光看向身旁的卡艾爾：「當然，你除外。不過，這裡可能存在一些陷阱，你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是幻象可以無視陷阱，但你就要小心一點了。」
卡艾爾點點頭：「我知道。」
「對了，這裡的空間性質很紊亂，你也要記得注意周圍的空間縫隙。」
空間縫隙的破壞，肯定比遺留了萬年的陷阱要小。但安格爾提醒卡艾爾更著重於陷阱，至於空間縫隙嘛……卡艾爾本身就是空間系的學徒，哪怕戰鬥力不行，學院派的見識擺在那兒，空間能量出現任何變化，他都能第一時間察覺。
交代完注意事項後，安格爾便走向了洞開的門扉。
安格爾曾經在魘界的奈落城裡，來過這裡。他猶記得門後有一個較小的房間，然後就是一條向上的樓梯。
這裡算是第零層，第一層的話，還要爬一段時間樓梯才會抵達。
打開門後，安格爾的腳步微微一頓，瞳孔也稍微縮了一下。
他有點明白，為何之前黑伯爵會提醒安格爾要準備好備案……因為，第零層就已經出現了破碎。
原本這裡是一個木質房間，但此時，這裡卻只有一片片漂浮在黑暗虛空中的破碎木板。
這些木板時而分開，時而合上，在短距離的做著平面位移，整體看上去就像是水面上的浮漂。浮漂有繩子拴著，所以不會飄遠，而這些木板則是被魔能陣的能量網給固定著，也不會往虛空深處飄。
所以，這只是看上去很驚悚，但只要不踩空，就不會有危險。
木板不斷的在移動，就像是安格爾在全息平板里看到的一些小遊戲的關卡，需要找準時機跳上去，才能順利通關。
對於普通人而言，可能要小心謹慎一些。但對安格爾和卡艾爾而言，跳這個自然不是什麼難事，他們甚至沒踩木板，就直接跳到了對面的平台。
眼前這個平台，安格爾記得原本是房間與樓梯的緩衝地帶，這裡原本應該有壁燭的。可現在，牆壁都全部消失了，更何況壁燭。
好在，平台盡頭的樓梯，還沒有破損的太徹底。不過，也只是相對較完善。原本這裡的樓梯該是密閉空間的，就像是墓道的那種，延綿、漆黑、逼仄且漫長，但現在樓梯的天頂、牆壁都已經消失不見。
只有一條孤零零的樓梯，通往未知的虛空。
看著這裡與魘界懸獄之梯截然不同的景象，安格爾心中也頗為感慨，單從這裡的狼藉景象，就能腦補出當年這裡發生虛空風暴時，有多麼的恐怖。
「走吧，上樓。木靈應該不在這裡。」安格爾對卡艾爾道。
卡艾爾點點頭，看了看四周，平台空空蕩蕩，漂過來漂過去的木板也沒有異常，木靈在這裡的機率近乎為零。
不過，卡艾爾正準備跟著安格爾踏上樓梯，便聽到背後傳來一陣慘叫聲。
卡艾爾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遇襲了，立刻擺出了防衛姿態。
然而回過頭才發現，沒有人遇襲，而是瓦伊從木板上踩空，掉落進了黑暗虛空，剛才那聲慘叫，正是瓦伊發出來的。
「大人，他……」卡艾爾想要詢問安格爾，為什麼瓦伊作為幻象卻掉入了虛空？可沒等他開口，就見對面門扉里，瓦伊重新走了進來。
卡艾爾瞪大了雙眼：「他，他不是掉到下面去了嗎？」
不僅卡艾爾，其他人也好奇的看向瓦伊。
多克斯甚至直接開啟了嘲諷模式：「過個木板，你都能踩空，你以後還是繼續死宅下去吧。」
智者主宰在旁，瓦伊此時也不敢回懟，怕被對方察覺到什麼。只能裝作恭敬且無辜的道：「我就想著，踩在木板上可能會給大人增添算力，就沒踩。哪知道，直接掉下去了。」
黑伯爵這時也開口問道：「那你又怎麼回來的？」
瓦伊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反正掉下去後，眼前一黑，我看見自己的身前出現了一個代表『死』的字符，下面還有一個白色骷髏頭。」
「我還以為我真死了，結果眼睛一睜，我就出現在外面的門口了。」
聽完瓦伊的說法，眾人一致的看向安格爾。這一出匪夷所思的戲碼，毫無疑問，肯定是安格爾搞出來的。
安格爾：「你們看到的，都是幻象，怎麼可能會有危險。至於重頭再來，這只是一個設定。」
多克斯：「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們在這裡『死』了，就要重頭再來？」
安格爾點點頭：「差不多這個意思。」
「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嗎？」多克斯有些不明白安格爾的想法。
安格爾：「有意義，重頭開始可以清除你們身上的雜冗信息，可以減輕我的算力負擔。而你們要做的，只是重新跑一次路罷了。」
「這也是智者主宰給我的靈感。」
智者主宰一臉疑惑的看著安格爾，他給什麼靈感了，他怎麼不知道？
安格爾：「智者主宰此前說過，珍惜生命，懂得生命的可貴，這是難得的優點。我也是和麼認為的，所以就給直播稍微設置了一個小小障礙，告誡你們，就算是在幻象中，也要保持對生命的敬畏，不要輕易去作死。」
智者主宰：「……」他的話，是這麼理解的嗎？
在眾人無語的時候，瓦伊卻是一臉的感動：「原來是我為了我好，對生命保持敬畏……我明白了！」
聽著瓦伊的迷惑發言，眾人的表情也跟著迷惑起來。這是怎樣的精神，才能這麼快就自我感動？
智者主宰則好奇的看著瓦伊與安格爾，心中暗暗的猜測他們是什麼關係。
多克斯：「且不說其他，那『死』的字符，還有骷髏頭幻象又是怎麼回事？」
「雖然是假的死亡，但也要有儀式感。」
儀式感？！
聽著安格爾在那邊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多克斯恍惚間感覺自己好像夢回了皇女小鎮，這傢伙看似正經，其實心裡蔫壞，而且行為有時候充滿了惡趣味。就像當初在皇女城堡二樓上三樓，明明可以直接上，安格爾非要給那群天賦者搞一個測試。
以及後來『兔子茶茶』也是一樣。本來完全可以不用搞什麼闖關，但安格爾非要弄出一個「十二星座宮」，搞得所有人都狼狽不堪，結果闖關後的獎勵，也就是住的房子要豪華一點。
從這種種細節就可以看出，安格爾有、毛、病。
說好聽點，叫做考驗。但說正經的，就是頑劣和惡趣味。
「就一個無關痛癢的小設定罷了，注意點別自己作死，就不會死。」安格爾：「走吧，別浪費時間了。如果木靈在這，看到我和空氣對話大半天，估計也會被嚇到。」
安格爾轉過身瀟瀟灑灑的沿著懸梯而上。
瓦伊趕緊追了上去，這次他沒再踩空了，順利的跳到了平台上。
連當事者瓦伊都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其他人也就不當回事了，正如安格爾自己所說的那般，只要注意點不自己作死，那就不會死。
……
安格爾走的速度並不快，甚至可以說很慢。
就像是凡人一般，一級一級的階梯踏著。說是謹慎，但又看不出安格爾有多麼仔細的打量四周，反而鬆散的就像是在閒庭漫步。
眾人一開始還覺得奇怪，但後來想到，安格爾不僅要探索，還要同步更新他們身周的幻境，也就理解了。
估計，這也是降低算力消耗的一種方式？
然而，他們都猜錯了，安格爾之所以走的慢，純粹是因為他在模仿……模仿著當初在魘界裡的自己。
安格爾此時的腦海中，就像是分割出了兩幅畫面。一幅畫面，是當初還是凡人時的安格爾，在魘界的懸獄之梯里踽踽獨行；另一幅畫面，則是現實中真實的場景。
本我意識高高在上，俯瞰著這兩幅畫面。
一邊行進，一邊比對著畫面中的不同之處。
通過比對不同之處，安格爾可以了解這裡被破壞了什麼，又或者，多出來什麼。藉此，或許能找到木靈的蹤跡。
第零層到第一層，比安格爾印象中要短很多。
他記得當時在魘界，走了約莫十來分鐘，才走到第一層。但現在，同樣的速度，他只走了一半的時間，就看到了第一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