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克斯的面上，並沒有流露出糾結的模樣。而是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認真的對兩條不同的岔路做對比。
但實際上，安格爾和黑伯爵都知道，多克斯此時必然處於兩相為難之中。
只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多克斯作出選擇的速度相當快。
安格爾甚至還能感覺到多克斯那波瀾起伏的情緒，情緒都未曾平靜，多克斯就做出了選擇。
「走那條巷道。」多克斯語氣很篤定。
安格爾雖然心有疑惑，但並沒有作出詢問，而是直接點點頭，對眾人道：「走吧，聽他的。」
多克斯湊到安格爾身邊，好奇的問道：「你還真是全心全意都信我啊？」
安格爾：「反正真出了什麼事，你來背鍋。」
多克斯撇撇嘴：「你別忘了，你才是領隊。」
安格爾：「既然你這麼說，那要不就聽我的，我們立刻倒轉回去，走雙子塔那條路，反正又不遠。」
多克斯揉了揉鼻子：「那就沒必要了吧，都走到這兒了。」
安格爾：「不倒回去走，出問題就你背鍋。」
多克斯嘴巴張了張，吶吶的說了幾句不明其意的話，最後還是點點頭：「行，那就聽我的！」
安格爾很清楚，多克斯此時正在和靈感博弈，稍有退卻就是在主動讓子，這是他現在絕對不能接受的。
不過，安格爾還是有點好奇，多克斯這次到底是違逆了靈感，還是順著靈感？
安格爾與黑伯爵在私底下交流，黑伯爵也有些拿不準。
然而，在他們拿不準的時候，卡艾爾這位「臥龍」突然上線了。
卡艾爾雖然跟著眾人走，但臉上滿是不情願：「為什麼一定要走暗巷？小花園那邊光亮足夠，根本沒有幾隻巫目鬼。」
卡艾爾的抱怨，安格爾和黑伯爵都不好接口，但另有「鳳雛」可以接。
瓦伊：「我也這麼覺得，小花園肯定是最好的選擇，誰知道多克斯發什麼瘋，非要選擇暗巷。」
卡艾爾和瓦伊這一唱一和，讓多克斯的臉有些掛不住了。
多克斯湊過去，先是對著卡艾爾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看到了吧，那片小花園裡有好幾個石碑，你是想著過去錄碑文對吧？」
卡艾爾：「就算我有這個想法，也是順道用留影石，又不是要停下來。」
多克斯：「這個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有私心。」
說完卡艾爾，多克斯又轉向瓦伊：「至於你……」
瓦伊挺胸抬頭：「我可沒私心，我就是覺得小花園比這條暗巷要好。」
多克斯看著對他一臉批判的瓦伊，本來有些上火的怒氣，突然慢慢的消散了，他變回懶洋洋的語氣：「你小子，該不會是怕黑吧？」
瓦伊直接給了個白眼，他在美索米亞開的諾亞占卜店，為了烘托生死邊緣的氣氛，裡面純黑一片，他會怕黑？多克斯明明知道還這麼說，完全是在造謠。
瓦伊：「你不給個理由，我今天就……」
多克斯：「就怎麼？」
瓦伊：「我就……我就和卡艾爾走小花園。」
瓦伊也是深思熟慮過的，小花園一眼看得到盡頭，應該沒有太大的危險。就算真遇上巫目鬼，他和卡艾爾配合，也不懼。哪怕巫目鬼很多，他們應該也能殺出一條血路，然後在盡頭和大人們匯合，到時候自然由大人們來解決後續。
卡艾爾一開始有些遲疑，但想了想，覺得和瓦伊走小花園好像也沒什麼。他自己探索過很多遺蹟，還真不畏懼獨行。
「可以。」卡艾爾毫不猶豫給了瓦伊支撐。
瓦伊立刻昂起頭，看向多克斯。
因為這一番言語的爭論，眾人都停了下來。
多克斯看了眼安格爾：「你不說點什麼？」
安格爾：「我能說什麼，他們有點不同的意見很正常。要我選的話，我也會優先考慮小花園。不過嘛，走暗巷也無妨，反正對我而言，兩條路都可以走。」
安格爾說了就跟沒說差不多，兩邊都不沾。
多克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對瓦伊道：「我也沒什麼理由，只是覺得小花園隱隱有些不對勁。」
當多克斯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安格爾和黑伯爵互覷了一眼，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這一次，多克斯應該沒有違逆靈感。
只是，他不違逆靈感，有什麼理由嗎？
在安格爾好奇的時候，鳳雛瓦伊又上線了：「不對勁？哪裡不對勁？」
多克斯：「小花園的確沒有看到巫目鬼，但正是沒有巫目鬼，才讓人覺得奇怪。你仔細想想，巫目鬼本身不喜歡光，但也不是太畏懼光，它們完全可以破壞小花園的螢石，可它們完全沒有這麼做，這不是一種奇怪的行徑嗎？」
瓦伊：「不喜歡光，遠離就是了，為什麼一定要破壞？這裡這麼大，完全能滿足巫目鬼的生存空間。」
瓦伊的話還真的有一點道理，多克斯撓了撓頭：「你這麼說也沒錯，但我感覺有點不對勁，那就選另一邊。正如安格爾剛才說的，反正對我們而言，兩條路其實都可以走。」
多克斯將安格爾的話都擺了出來，瓦伊也有些不好繼續爭辯了。
的確，兩邊路都可以走，瓦伊也給了一個「似模似樣」的理由，那……那就走暗巷吧。
兩個小學徒不再攪合，眾人終於踏進了暗巷。
「你覺得多克斯給出的理由，是他順著靈感的原因嗎？」黑伯爵的私語如期而至。
「不知道，不過多克斯這次做出抉擇的速度非常快。或許是因為那個理由，又或許是有其他原因。畢竟，人性很複雜，做出選擇的那一瞬，有時候考量的東西很多，有時候又簡單到只是一種莫名的驅動力。」
黑伯爵：「你所言的驅動力，是直覺？」
「直覺、本能、或者乾脆就是混合了靈感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安格爾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確認，多克斯做出抉擇的時候，情緒還處于波瀾之中，不像是經過深思熟慮。
既然不是深思熟慮，那就有可能是其他驅動力讓他做的選擇。
他們之前把靈感過於擬人化，其實靈感本身並無思想，真正能思考的還是多克斯。多克斯才是一切的主體。
黑伯爵：「你理解的倒是有點意思，或許你是對的。」
安格爾：「那大人又是如何理解的呢？」
黑伯爵：「和你一樣。」
黑伯爵的語氣帶著點笑意，顯然是另有想法，但是不打算說。安格爾也沒有詢問，他怕黑伯爵的理解層次太高了，導致自己誤入了高位陷阱。
雖然黑伯爵現在只有鼻子，實力不高，但其本身的知識底蘊是沒有變的。有些時候，低階巫師強行窺探或者理解高位巫師的言語，很有可能陷入高位陷阱。這不是高位巫師的錯，是低階巫師太自不量力了。
所以，安格爾和黑伯爵談論，很少涉及知識層面。而黑伯爵也沒有過於抬高理解層面，這讓他們的交流，其實還挺和諧的。
暗巷之路，還沒走幾步，就遇到了奇怪的場景。
五隻巫目鬼圍著圈，不停的轉動著。
巫目鬼本身就有化影的能力，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堆影子在轉圈。
「這是巫目鬼的什麼習性嗎？」瓦伊看向卡艾爾，雖然在外界的時候，卡艾爾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巫目鬼，但在知道遇到的怪物是巫目鬼後，卡艾爾倒是說了很多關於巫目鬼的習性。
這就是典型的學院派作風。
卡艾爾思索了片刻，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道：「這是在修煉吧？」
「修煉？」瓦伊看著那一團看了就有些暈乎的影子，這是什麼鬼修煉方式？
卡艾爾：「目前所知的，與影子相關的魔物，巫目鬼是少有的群聚型的。根據記載，巫目鬼的修煉方式，就是影子的交融。」
瓦伊：「所以是大魚吞小魚？這群巫目鬼不是在玩耍，是在廝殺？追上了，就把前面的影子吞了？」
卡艾爾搖搖頭：「巫目鬼很少互相殘殺，它們的影子交融，是類似我們的交流會或者茶話會，互相交換各自影子裡的某種特殊能量……或者信息，用以完善自身。」
「至於交融的方式，書上沒有具體記載，因為怎麼交融，全憑巫目鬼的心情。我猜，這可能就是巫目鬼的一種交融方式，用來修煉的？」
卡艾爾也不確定，只能看向多克斯。
多克斯則眼珠子亂轉，嘴巴吹著小曲。顯然，多克斯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回事。
最終一錘定音的還是黑伯爵：「卡艾爾說的基本沒錯。巫目鬼雖然是低級魔物，但它們通過影子的交融，最後不斷的完善，或許會出現一個完美的高智生命。」
卡艾爾：「那雙子塔里的巫師級巫目鬼，豈不是……」
黑伯爵：「巫師級的巫目鬼少見，但不代表沒出現過。巫師級還遠遠達不到完美，不過，智慧倒是提升了不少。真正完美的巫目鬼，在學術界是沒有瑕疵的，完美交換了其他所有巫目鬼的信息，剔除糟粕，取其精髓，達到一種在影子世界全知的狀態。」
「當然，這是學術界的一種推測。目前還沒有誰見過完美的巫目鬼。」
「而巫目鬼的交融方式，也和卡艾爾所說的差不多，就是看心情。但交融次數越多，其智慧可能越高，那麼交融的花樣也會變多。」
黑伯爵話音剛落，多克斯立刻接口：「懂了懂了，就是經驗越足，花樣就越多。」
多克斯說完，帶著猥瑣的笑看向安格爾，安格爾只是挑了挑眉，多克斯就默默轉頭，看向了另一人——卡艾爾。
「這就像我和卡艾爾對比，我的花樣就特別多，各種姿勢都能來。至於卡艾爾嘛，你有花樣嗎？」
卡艾爾默默不語。
多克斯見狀，立刻放聲大笑，就像是贏了一場激烈的比賽般。
只是多克斯才笑了沒多久，突然發現，自己的嘴巴突然張不開了。
手一摸，才發現嘴巴上好像具象化了一個「X」的膠帶。
毫無疑問，這是黑伯爵的手筆。
想想也能猜到原因，黑伯爵在認真科普，多克斯卻在旁開著葷腔。這如果放在其他地方，譬如正規的交流會上，多克斯都足夠被轟殺成渣了。
不過，多克斯說不了話也只是一時的，畢竟黑伯爵單靠一個鼻子，能量還不足以徹底封禁多克斯。
但能安靜一會兒，對眾人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我們現在要怎麼過去？」當世界終於清靜後，瓦伊問出了最現實的問題。
五隻巫目鬼不多，但奈何巷子窄，它們轉圈，剛好將路給堵住。
瓦伊：「要不全給……殺了？」
「沒必要。」安格爾話畢，將移動幻境不斷的蔓延，最後悄然的圍住了五隻巫目鬼。
緊接著，安格爾模擬了附近的環境，讓這群轉圈的巫目鬼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環境裡。
最後一步，速靈悄無聲息的操控巫目鬼飄到半空中。
這個過程中，需要讓巫目鬼感覺不到自己處境的改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安格爾的魘幻，恰好能在某種程度上影響幻境中的生物對外界的判斷。
它們依舊在轉圈，完全沒感覺到自己已經被風托到了半空。
這下，前方的路沒有了阻攔，走過去正好。
當眾人從巫目鬼的下方經過的時候，瓦伊總感覺有些彆扭：「大人，既然能把它們托起來，為什麼我們不直接飛過去？」
「選擇問題，我一個人能做的事，沒必要讓你們都做一遍。」
安格爾的回答大義凌然，這不僅消除了瓦伊的疑惑，也讓瓦伊覺得安格爾很考慮大家的情況，更加的覺得自己偶像太棒了。
然而，瓦伊此時卻不知道，安格爾耳邊正傳來黑伯爵的吐槽。
「就虛偽這一點，你和你導師倒是很像。」
黑伯爵太清楚安格爾為何選擇讓巫目鬼飛，而不是他們飛了。答案很簡單，移動幻境無法飛。
或者說，移動幻境無法在這裡飛。
因為，移動幻境的主軸，是厄爾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