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3節 雕像

  安格爾看到噴水池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裡面人形的雕像。

  修建在生活區的偌大廣場上的雕像,總是帶著幾分涵義。或許能從雕像的身份,得到一些線索。

  帶著這份心思,安格爾這才走了過來想看個明白。

  當雕像中的女士露出真容時,安格爾有過一瞬的沉思。毫無疑問,這是一尊女神像,因為其腦袋背後那代表神靈化的光圈,就彰顯了她的身份。

  只是,她是什麼神?哪個宗教的神?當初奈落城為何會允許一座神像建在生活區。

  這些問題瞬間充斥在了安格爾的大腦中。

  只是,隨著清洗工作的繼續,之前的這些問題全被拋在了腦後。因為,他看到了天秤右邊那光著身子的小孩。

  剎那之間,安格爾心中的弦被觸動了,腦海里浮現出了當初在魘界奈落城裡的經歷。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小孩是不是當初的那個……小孩。

  幸運的是,雕像頭顱只是落在了噴水池裡,並沒有破碎掉。

  當小孩頭顱重新被安上時,安格爾心中的疑惑終於有了答案。

  一樣的!

  和懸獄之梯入口處,那個撒尿小孩雕像的臉是一模一樣的!

  ……

  「你看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了嗎?」瓦伊湊到卡艾爾身邊問道,他知道卡艾爾喜歡探索各個遺蹟,或許會知道些什麼。

  卡艾爾沉吟道:「要說奇怪的地方,就是這個雕像左手握著的東西,以及右手天秤上的小孩了。」

  「從左手的握姿來看,雕像曾經像是握的一把劍?」卡艾爾說完看向多克斯。多克斯是在場唯一以劍為武器的人。

  多克斯點點頭:「的確是握劍姿態,從手的握感來看,劍柄應該是前寬後窄……嗯,這應該不是一把細劍。還有,整個雕像唯一丟失的地方,就是這把劍,估計這劍不是石雕,而是真正擁有戰鬥力的一把劍,可惜已經被後來者拿走了。」

  多克斯感慨道:「真想看看這把劍會是什麼模樣。」

  作為用劍之人,多克斯有此感慨很正常,不過卡艾爾就無法共情了,他在得知左手握的的確是劍後,表情微微有些古怪。

  「拋開那個小孩雕像來看,光說這個女神雕像、一手持劍,一手持天秤……你們不覺得看上去很熟悉嗎?」卡艾爾輕聲道。

  卡艾爾的話,提醒了眾人……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你是說,裁決女神?」倆學徒不敢直呼其名,但多克斯就不在乎了,不僅直呼其名,還摸著下巴思索道:「按你的描述,還真有幾分裁決女神的神韻,只是少了點威嚴感。」

  裁決女神,說她是神,也沒錯。但她並沒有一個真實的形態,你甚至可以將她當成……世界意志。

  是的,就是世界意志。

  因為裁決女神這個名字,以及她的雕像,是安置在極端教派的異端裁決庭里的。

  可以說,極端教派扛著世界意志的大旗,自己神化了一個裁決之神,以裁決女神的名義,制裁所有來自異界之物。

  「難道,這裡還與極端教派有關?」多克斯皺著眉思索道。

  眾人都沒說話,而是將目光看向了黑伯爵與安格爾。

  這兩人從頭至尾都沒說話,黑伯爵只有一個鼻子,看不出什麼情緒。安格爾卻是實打實的皺眉沉思了大半天,他是發現什麼了嗎?

  其實,如果黑伯爵現在具象一個身體,他也和其他人一樣,在看著安格爾。

  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雕像,但那長著黑白翅膀的小孩,倒是讓他想到了一些事情。不過,他並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想聽聽安格爾會怎麼說。

  被注視了大半天的安格爾,怎會感覺不到眾人的視線。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在眾人注目下,開口道:「我也是第一次見這雕像,你們剛才的猜測我也聽了,覺得很有道理。」

  多克斯:「……這就完了?」

  安格爾聳聳肩:「不完還能說什麼,卡艾爾的推測的確很有道理。一手持劍一手天秤,和裁決女神很相似。」

  「你就沒其他補充,你站在那裡皺眉半天,就思考的是這些?」多克斯一臉的不信。

  安格爾想了想,還是說道:「不過,說她像裁決女神,其實我覺得更像獄典女神。」

  「獄典女神?這是什麼神,我怎麼沒聽過?」多克斯疑惑道。

  安格爾:「我的一個朋友,打造的一個神。」

  多克斯眼睛一亮:「你朋友打造的神?你的那位朋友是誰,該不會是深淵的古老者吧?」

  安格爾:「別套我話,我和古老者真不熟。我說的朋友,是和我一起進入野蠻洞窟的同儕,他叫做賽魯姆。不久前的新星賽上,他使用了一招非常厲害的神化手段,將自己手中的一本獄典,化為了裁決世間罪惡的女神。」

  「其姿態,也是一手持劍一手持天秤,和極端教派的裁決女神有點像。但是,獄典女神的雙眼被黑布蒙住了,意喻著絕對的公正。」

  安格爾一邊說,還一邊將當時新星賽的畫面,用幻術呈現了出來。

  眾人看到賽魯姆化出的獄典女神,再和眼前雕像一對比,還真的比裁決女神要像一些。

  因為這個女神雕像,雖然沒有蒙著黑布,但卻是閉著眼的。

  裁決女神要直視世間一切罪惡,更像是是殺伐之神。

  而獄典女神,則像是坐在法庭之上的法官,以絕對公正的姿態,判處最適合的律條。

  「原來只是一個學徒搞出來的,我還以為真是什麼神靈。不過,你說的倒也對,從氣質上來看,眼前這個女神不像是殺伐之神,更像是執掌律條的獄典女神。」多克斯說完後,指了指天秤右邊光著腚的小孩:「要說殺伐之神,他倒是更像。左邊是罪犯,右邊是他拿著弓箭來執法,而女神只需要給出判決即可。」

  多克斯本來只是調侃的一說,但越說越覺得好像這樣理解也沒錯啊。

  女神來判決,小孩來殺伐。黑白的雙翼,代表著正義與邪惡。弓箭則是執法的武器。

  這邏輯可以自洽啊。

  多克斯看向眾人:「你們覺得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

  卡艾爾和瓦伊心中默默贊同,安格爾也沒有否認,唯有黑伯爵完全沒反應……因為他的注意力不在多克斯身上。

  「你這個朋友,應該有很特殊的體質或者血脈吧?這個獄典女神已經有法域雛形了,一般的學徒是承受不住的。」黑伯爵的目光還在幻術之中。

  安格爾點點頭:「有,賢者之體。」

  「賢者之體?這倒是少見,難怪能以律條為武器。不過,從他的戰鬥方式來看,他的賢者之體是殘缺的吧。這次戰鬥應該就是最後一場了,法域不是他這個階段能涉及的東西,獄典女神最終裁決的會是他自己。」

  安格爾再次點點頭:「大人說的沒錯,那場戰鬥之後,黑典消失,他也頹廢了。」

  安格爾看向黑伯爵:「大人突然關心賽魯姆,是有挽救的辦法?」

  黑伯爵:「有是有,不過作為交換……」

  安格爾聽到「作為交換」這幾個字,眉頭就已經開始皺起來了。

  黑伯爵輕笑一聲:「你把你剛才站在噴水池前沉思的內容,說出來即可。當然,你說多少都可以,但你要保證你說的一定是真的。」

  「就這?」安格爾楞了一下,他還以為黑伯爵又要提諾亞一族的事了。

  黑伯爵點點頭:「就這。因為,我對你這個朋友的體質也有點好奇。」

  安格爾:「大人對賢者之體好奇?」

  黑伯爵:「不,我只是對他如何熬過湛藍血脈好奇……你不用這麼看著我,既然我能看出他的賢者之體有問題,自然能猜出,他不是天生的賢者之體,南域也沒有誕生賢者之體的環境。必然是抽取了其他生物的湛藍血脈,才成就的賢者之體。」

  「而湛藍血脈,可不是那麼好融合的。我很好奇,他是如何融合的。」

  安格爾想了想,覺得這個交換好像也還挺划算的,因為不用黑伯爵催,他等會到時間也會說懸獄之梯的事。

  而黑典的問題,如果不解決,那賽魯姆可能就真的徹底廢了。

  至於賽魯姆願不願意被研究湛藍血脈,到時候交給他自己來判斷。無論賽魯姆願不願意,至少這是一次機會。

  「好,我可以說我剛才在想什麼。不過,應該會讓你們失望。」

  安格爾話剛說到這,多克斯就在旁邊接口道:「你該不會想的和我差不多吧,我告訴你,女神判決、小孩執法,是我先說的哦。」

  安格爾轉過頭,微笑的對多克斯道:「放心,我的思路應該永遠和你沒有交叉。」

  那就好……多克斯撫了撫胸口,但稍一琢磨,又覺得安格爾這句話好像哪裡有些不對勁?

  不過,沒等多克斯品味出來,安格爾已經開始說起雕像的事。

  「我關注的重點,不是這個女神雕像,而是這個小孩雕像。」安格爾一邊說著,一邊拿著短杖在半空中畫了個圈。

  長著黑白雙翅,持著開弦之弓的光腚小孩幻象,就出現在眾人面前。

  眾人正疑惑,雕像不就在旁邊,幹嘛還用幻術?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不同,因為這個光腚小孩突然從飛天的姿態落下,將雙翅收回了背里,然後眾目睽睽之下,將腰上的薄紗往上一拉,露出了一隻可愛的小麻雀。

  緊接著,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小麻雀口吐出一道優美的水色弧線。

  弧線直直的落在多克斯的臉上。

  多克斯本來以為是幻象,沒有躲開,但是當那水色弧線碰觸到他面頰的時候,溫熱的濕潤感傳了過來。

  多克斯嚇的直接跳開四五步,瞪大眼睛看著安格爾:「你搞什麼?」

  「為了逼真一點,放心,不是童子尿,只是溫熱的水,幫你醒醒神。」

  縱然安格爾解釋了這是水,多克斯還是覺得自己有點委屈:「我需要醒什麼神,我精神的很,要醒神也該是……瓦伊吧,這傢伙一進遺蹟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行,你得公正一點,給他也來一發。」

  安格爾看出多克斯是真的有點情緒了,只是撫平他情緒的方法,倒是很有他的作風。

  直接拉出了自己的好友,來有福同享。

  「你要泚水,就自己來。」安格爾轉頭,恢復了正經的模樣。

  黑伯爵也適時的問道:「這個撒尿的小孩,和這個天秤上的小孩是同一個人?」

  安格爾:「如無意外,應該是的。」

  其實小孩子的面容還沒徹底長開,很難說出確鑿的話。但是,這兩個形象有些不同。

  無論是天秤上的小孩,還是撒尿小孩,其面容表情簡直一模一樣。

  看上去在天真無邪的歡笑,但眼神里卻莫名透出一股促狹與譏諷味。這是一種很難以描述的感覺,因為表面上並沒有任何不對勁,眼睛也是可愛的小圓眼,雙頰奶嘟嘟的,就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孩。

  但你看著他,卻仿佛能透過他外面這層皮,看到他內心裡潛藏著的惡作劇與譏諷。

  而且,他和那女神雕像一樣,給人高高在上的感覺,哪怕是在撒尿,都有種俯瞰眾生的既視感。

  這種感覺不僅安格爾看得出來,黑伯爵也感覺得出來。

  「這個撒尿小孩你是在哪裡看到的?」黑伯爵問道。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不過,我可以幫你換一種問法。」安格爾頓了頓:「譬如,這個撒尿小孩的雕像是在哪裡?」

  從安格爾特意換問題的舉動,黑伯爵心中隱約有了一些猜想。不過,這與當前無關,黑伯爵也不會傻到現在去問。

  「那它的雕像在哪裡?」黑伯爵順著安格爾的話問道。

  「在懸獄之梯的外面。」安格爾話畢,見眾人迷惑,解釋道:「懸獄之梯,是地下迷宮裡的一個建築,或者說官方機構吧,作用是關押罪犯。」

  「我們要去懸獄之梯?」

  安格爾搖搖頭:「是的。但是,我們去懸獄之梯不是為了探索,而是因為那裡就是我想找的標誌建築,找到了它,距離目標地就不遠了。」

  安格爾看著眼前這個雕像,又回頭看了看背後高大的迷宮牆壁。

  「這個雕像的存在,意味著……這裡距離懸獄之梯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