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號的話,成功轉移了波羅葉的注意。
如果真的有其他巫師撐不住,那倒是可以讓那些巫師去填補神秘果實所需的空缺。而01號,也可以等到神秘果實真正失序後,再拿他做試驗。
波羅葉循著01號的視線回頭一看。
卻見,在執察者身後不遠處,有一道人影正處於半虛化半現實的狀態,宛如忽亮忽暗的明滅之光,一副隨時可能熄滅的樣子。
「有點意思,用類空間的半成品隔斷,然後用虛妄之體來應對吸引力。」波羅葉一眼就看出了此人的狀態:「不過,想法雖好,卻沒有相匹配的心神算力。虛妄與現實的間隙,可不是那麼容易待的。」
從對方那光影不停閃現的狀態,波羅葉基本可以確定,01號說的沒錯,他撐不住太久。
最多一分鐘。
波羅葉那藍寶石一般的眼眸,斜睨了01號一眼,用軟糯的奶聲道:「這次就先放過你,但是,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你以為你做了好的抉擇,其實說不定,現在獻身才是最優解。」
將01號丟到一旁,波羅葉也懶得理會這個將死之人,目光盯著遠處那個使用虛妄之體的巫師,默默的倒數著他的生命計時。
波羅葉與01號的對話,並未有過遮掩,只要在場還存在理智的人,都聽到了。
就連瑪古斯通本人也聽到了,只是瑪古斯通此時竭力維持著心神算力,實在不想分心去思考波羅葉的話。
「瑪古斯通大師,應該撐不住了吧?」麗薇塔輕聲道。
狄歇爾和逐光議長都沒有回話,但卻同時嘆息一聲。
他們也不看好瑪古斯通,就像是波羅葉所說的那般,虛妄之體是非常強大的「神隱」能力,一旦進入虛妄,幾乎任何力量都無法侵害到你。但是,越是強大的能力,越是被各種條件制約。使用虛妄之體的代價,就是近乎頂格的消耗心神算力。
沒有哪位巫師能長久的使用虛妄之體,哪怕是換做逐光議長,都維持不了太久。更何況,階層遠不如他的瑪古斯通。
他們的嘆息,不僅僅是為瑪古斯特的境遇而嘆息,也是在嘆惋這次的事件。
誰都沒想到,一次神秘之物的出世,居然造成這麼多的巫師隕落,就連在南域赫赫有名的瑪古斯通大師,也處於岌岌可危的邊緣。
哪怕他們與瑪古斯通沒有太深刻的關係,可物傷其類。他們也不忍見到這樣的人物,默默無聞的死在這裡。
可再不願,也沒有任何辦法改變現實。
他們只是投影,能做的有限。
而現場能拯救瑪古斯通的,只有遠處那位實力強悍的波羅葉,與近處的執察者。前者等著瑪古斯通死,不可能救他;而後者,看上去是在維護南域利益,但也未曾出手救援過任何人,顯然也很難為瑪古斯通奔忙。
結局,似乎早已經註定。
逐光議長不看好瑪古斯通,瑪古斯通自己其實也不看好自己。
自己的情況,自己最清楚。他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最多還能維繫半分鐘。
半分鐘之後,無論如何他都會死。
他後悔嗎?有一點點後悔。但不是後悔來這裡,而是後悔自己以前太不注重心神算力,如果他的心神算力稍微再增強一點點,說不定波羅葉就會讓01號取代自己死亡。
只要01號先死,說不定他就能看到「命運抉擇」指引他來這裡,寄望他看到的一幕。
他雖然不知道眼前是失序之物誕生的過程,但他知道,只要目睹這一過程,對他的鍊金層次提升,有莫大的助益。
哪怕知道結局是死,他也想要看看那一幕,看看他這幾百年裡,囿於什麼鍊金困境?
可現在,一切都完了。
不僅僅無法開釋長久的困惑,他的生命也將在此劃上終止符。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其他人都在默默等待著瑪古斯通的死亡,而瑪古斯通自己,也在默數著倒計時。
在最後十秒的時候。
他的眼神已經開始微微迷茫,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他的思緒像是被暈開的墨所覆蓋,逐漸失去了自控。
他隱約的看到,遙遠的虛空之外,似乎有一個屬於自己的鐘輪逐漸暗淡。
一道頎長的身影,為他的消逝輕聲慨嘆,然後抹掉了逐漸出現碎紋的鐘輪,轉身走向黑暗深處。
「時光小偷……」瑪古斯通認出了那人的身份,他曾經也被時光小偷標記……如今時光小偷也放棄他了嗎?
倒數時間,五秒。
人生最後的五秒,很短暫,但又很漫長,仿佛時間的量尺在這一刻,突然大開仁慈了。
已經有些混沌的思緒,突然重新恢復明晰。
這是人生走馬燈的最後一刻,也是所謂的迴光返照。給了瑪古斯通,總結自己一生的空隙。
他不是感性的人,不會嘆息人生匆促,也不會有什麼臨死的釋然。
在這最後一刻,他只有濃濃的不甘。
不甘自己為何不再多堅持一下,不甘自己死的太沒有價值。
他還想活著,他還想在鍊金之路上往前走。
可是,再悲愴的吶喊也沒有用了吧?在無人看到的思維空間裡,瑪古斯通苦笑著,準備迎接人生最終劫難。
然而,就在最後三秒,瑪古斯通因不甘而無奈絕望時,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道輕聲細語。
最後兩秒,所有人都在默默倒數時,瑪古斯通突然動了起來。
他開始向前走了,吸引力的誘惑,讓他只能向前走。
「這是提前放棄了嗎?還是說,已經撐不住了?」麗薇塔疑道。
沒有人回答,答案不重要,早死一刻與晚死一刻都無所謂。結局,已經註定。沒有任何翻盤的可……咦?
所有人都以為瑪古斯通是徹底放棄的時候,卻發現現場出現了一些意外。
瑪古斯通速度極快,朝著前方飛馳而去。他前去的方向,也的確是神秘果實所在的方向,但需要注意的是,這個方向上還有另一位存在。
一個未曾示人,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正是那位被波羅葉稱之為執察者的超凡生命。
逐光議長:「瑪古斯通朝著執察者位置飛去,是寄望執察者幫他?」
事情似乎是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但是,真的是如此嗎?執察者會對瑪古斯通網開一面嗎?
所有人默默關注著瑪古斯通的動向,在瑪古斯通即將經過執察者所在方位時,眾人的眼睛倏地一凝。
因為,有一道幽幽的綠光,突然從那處空間延伸出來,繚繞到了瑪古斯通身周。
而隨著綠光的浮現,之前所有人都沒有看到的執察者,終於隱隱現出身形。
但是,讓眾人驚疑的是,現出身形的並不是「一人」,而是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白髮老頭,另一個則是位紅髮金眸的青年。
這兩人中,最值得關注的是那個白髮老頭,因為他的氣場就有種怪異之感,明明沒有遮掩也沒有迷霧,他的面容就是無法看清……或者說,看清了,但只要一眨眼,之前記憶的東西就仿佛自動格式化了。
這是一個氣場都帶著恐怖之感的存在。
另一位紅髮金眸的青年,身周沒有太過恐怖的力場,從周圍的能量對沖細節上,可以看出他實力並不算厲害,或者說,至少看上去不是一個強者。
以逐光議長的眼力,就外部力場表現,估摸著也就正式巫師的水準。
但是,釋放綠光繚繞瑪古斯通的卻偏偏是他。
「他們倆有一個是執察者吧?是誰?是那個白髮老頭,還是紅髮青年?」逐光議長在心中默默的分析著。
他更傾向於白髮老頭是執察者,因為從表面實力來看,白髮老頭的手段已經超過了逐光議長的想像,絕對能達到傳奇之上的水平。
至於那紅髮青年……逐光議長沒有見過,猜測或許是執察者的後輩?
一個後輩突然對瑪古斯通釋放詭異的綠光,這是在做什麼?
是在救他,還是殺他?
眾人此時無法判斷當前的狀況,只能將目光看向瑪古斯通,想要看看綠光繚繞之下的瑪古斯通,會不會出現什麼變化。
「好像什麼變化也沒有?」麗薇塔低聲道。
在麗薇塔的視界裡,瑪古斯通被綠光繚繞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之前的速度,向著神秘果實所在位置衝去。
看不出有什麼變化,那綠光,好像僅僅只是一種戲謔的光束?
「不對,有變化的。」狄歇爾這時卻是輕聲反駁,但他並沒有說變化是什麼,便陷入了沉思。
「主編大人,什麼變化?我怎麼沒有發現?」
「沒發現是因為你蠢。」阿德萊雅冷哼一聲,冰冷的雙眸看向遠處的紅髮青年,她隱約覺得這個紅髮青年身上似乎有……故人的味道。
「狄歇爾指的變化是……重影吧。」逐光議長開口道。
麗薇塔:「重影?什麼重影?」
「瑪古斯通剛才被綠光繚繞的那一刻,有停頓一下。在停頓的那一剎,身上似乎隱約出現了一道重影,只是重影很快就消失不見。」狄歇爾開口向麗薇塔解釋道,解釋完後,狄歇爾看向逐光議長:「逐光大人,那個重影會不會是……那個?」
那個是哪個?麗薇塔聽得兩眼發懵。
逐光議長點點頭:「應該就是了。」
麗薇塔:……是什麼?
「果然是這樣嗎?」狄歇爾輕輕吁了一聲:「也對,如今奎斯特世界正覆蓋在南域,選擇這個方式是最穩妥的。起碼,不至於神魂俱滅。」
「什麼意思?」麗薇塔隱約捕捉到了什麼,但又感覺隔了一層紗,始終看不穿。
「重影是瑪古斯通的靈魂,或者說,是死魂。」狄歇爾這次沒有在含糊其辭,直接將推測出來的情況,說了一遍。
「那繚繞在瑪古斯通身周的綠光,應該有辦法削弱或者抵禦吸引力。當綠光繚繞在瑪古斯通身周時,瑪古斯通在那一瞬,恢復了一絲理智。」
「趁著這一絲理智還在的時候,瑪古斯通做出了一個果斷而決絕的選擇。」
「靈魂離體,由生魂化為死魂。」
「說來也是巧合,如今南域正巧被奎斯特世界所籠罩覆蓋,死魂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奎斯特世界的召喚,只要你應了召喚,轉瞬就能進入奎斯特世界。」
所以,一切就解釋的通了,先前出現的一瞬重影,其實就是瑪古斯通靈魂離體的一個外部徵兆。
靈魂剛離體,瑪古斯通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歸鄉——奎斯特世界。
所以,重影剛剛出現,就消失不見。因為魂體,已經飄入了另個世界。
至於肉身,此時活性未失,受吸引力的誘惑,則繼續向著神秘果實移動。
但是,瑪古斯通的真正意識,其實已經逃離了。
「用這種方法逃離,瑪古斯通倒是很有決斷。」麗薇塔讚嘆道。雖然只有死魂逃離,但是死魂不墮落,終歸還有一絲意識,在奎斯特世界說不定能繼續的積蓄力量,用另一種存在方式繼續的「活」下去。這比起徹底消逝,顯然要好太多。
「決斷嗎?不,我倒是覺得,這可能是那位的憐憫。」狄歇爾目光看向遠處的紅髮青年。
顯然這一切,都是紅髮青年計算的。
因為瑪古斯通想要在那一瞬間立刻做出判斷,靈魂離體,必須有兩個前提:提前有準備、有人能幫助他暫時脫離神秘果實的吸引力。
只有那紅髮青年能做到。
也即是說,一切都是紅髮青年給予的助益,包括讓瑪古斯通選擇用魂入歸鄉的方法逃離,也只有他能幫助。
不過,紅髮青年的身份是什麼?為何要幫瑪古斯通?
這是他們疑惑的。
很快,這個疑惑就解開了。因為,波羅葉這時發話了。
「執察者,你也插手了啊……咻羅?」波羅葉軟糯的聲音,幽幽的在眾人耳邊響起。
白髮老頭淡淡道:「他是他,我是我。執察者不參與除失序之物外的南域事件,我做到了。」
「而他,本身就是南域之人,他要做什麼,是他的自由。」
波羅葉眯眼看了看執察者,又覷了眼旁邊的安格爾:「只要失去靈魂的軀殼還能填補上這最後缺口,這個理由我接受。但是,如果不行的話,咻羅咻羅,那我就要對他們動手了,到時候你可別阻止我。」
執察者沒有回話,因為此時,失去靈魂的瑪古斯通肉身,已然來到了神秘果實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