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的手剛觸碰到倫科的皮膚,倫科就猛地一個顫抖,嘴裡無意識的吼出一聲慘叫。
與此同時,倫科皮膚上留下了一個通紅的印子。
娜烏西卡有些發愣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尼斯不是輕輕觸碰麼,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紅印,而且,倫科還在慘叫?
娜烏西卡看向尼斯:「大人,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尼斯沒有立刻回答,眉頭緊緊蹙起,觀察著倫科。不過,他不在直接觸碰,而是用能量的視角去查探著倫科的情況。
半晌後,尼斯才緩緩道:「我之前還以為鍛造之水的『鍛造』階段過去了,沒想到,還沒有結束。」
「什麼意思?」
「鍛造之水的效果,就如它的名字這般,它是將人類的潛力一錘一錘的『敲打』出來。每一下敲打,都有可能導致肉身崩潰、精神失控。」尼斯:「你應該還記得我們離開前,這傢伙悽厲的慘叫吧?」
娜烏西卡頷首,當時的慘叫實況,讓整個月光圖鳥號上的人,都人心惶惶。
人類的確很難共情,但慘叫入骨的聲音,依舊讓他們不寒而慄。
從這,就可知當時倫科受到了多麼可怕的苦痛。
尼斯:「其實,倫科現在的狀態,和我們離開前一樣……嗯,也不完全一樣,他體內的毒素早就被錘打的沒了,現在倫科依舊是在激活潛力。」
娜烏西卡怔道:「大人的意思是,他現在其實也處於鍛造之水的錘鍊中?忍受著巨大的煎熬?」
尼斯點點頭,看向倫科的眼神頭一次多了幾分讚賞。
「這傢伙忍耐力非常強,鍛造之水的錘鍊並沒結束,但他已經開始適應敲打帶來的痛楚了。」之所以剛才倫科再次慘叫,卻是尼斯判斷錯誤,以為倫科的鍛造之水已經消耗完畢了,當本來已經可忍耐的循環出現了外因——也就是尼斯的觸碰,這就像是滿載到極限的駱駝,身上突然多了一根稻草,哪怕稻草重量在其他人卡那裡微乎其微,可駱駝的感受是真實的,添加任何外因都會導致駱駝的崩潰。
不過,倫科終究不是駱駝,駱駝撐不住稻草的重量,倫科可以。哪怕尼斯的錯誤操作,讓他再次經歷了更痛苦的磨難,可他還是撐了過來。
娜烏西卡此時也明白了倫科經歷了什麼,很明顯,剛才尼斯的操作有些魯莽,但這也不能全怪尼斯。換做是她,估計也會以為倫科已經度過了「敲打」階段,畢竟倫科看上去真的很平靜。
幸好,倫科的耐受力強,否則就真的前功盡棄了。
如今,倫科再次進入了「鍛造」之中,精神與肉身也都沒有崩潰。
只是皮膚上的紅印,卻是難以消失。
「他能成功嗎?」空氣靜默了幾分鐘後,娜烏西卡開口問道。
「不知道。」尼斯:「不過,倫科如果成功了,他應該會非常的不錯……怎麼辦,我有點看上他了啊。」
倫科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就承受著「鍛造」。如今,他們回來了,「鍛造」居然還沒結束,這意味著什麼,尼斯太清楚了。
倫科的潛力必然很強,否則鍛造之水不可能維持這麼久。
當然,潛力強不是尼斯看上倫科的真正原因。
很多天賦者都有很強的潛力,有些甚至潛力滿溢到具現強大能力的地步,就像是娜烏西卡的好友——希留,她那水之質變的能力,就是潛力具現的產物,天賦之強在野蠻洞窟也能排上名次。
可在尼斯看來,希留也就如此。不是因為希留「嗜睡」的毛病,而是因為潛力並不能看做巫師之路的絕對值。比起潛力來說,他更在意的是當斷的勇氣與堅韌的毅力。
而這兩樣,倫科身上都有。
當初倫科在「常規治療」與「鍛造之水」上做選擇,其他船員內心都偏向常規治療,但倫科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鍛造之水。這就是一種勇於挑戰自我的勇氣。
而「鍛造之水」生效過程中的劇痛,是所有巫師都公認的,就連一部分高階學徒,都會在鍛造的劇痛中,肉身精神雙崩潰,這才導致這個范德瓦力流派的藥劑,逐漸的沒落。
可倫科一個普通人,他撐了過來。足足撐了兩天,這就看出倫科是一個求生欲極強,且有堅韌毅力的人。
這樣的人,如果能踏上巫師之路,未來成就不一定比天賦型的弱。
「希望倫科有靈魂系的天賦。」尼斯輕聲道。
娜烏西卡愣了一下,然後繃起的嘴角輕輕露出一抹淺笑。雖然尼斯說,他也不知道倫科能不能成功,但從他的自言自語裡,其實尼斯已經研判,倫科的成功率很高了。
甚至,尼斯開始期待倫科擁有靈魂系天賦,這樣,他收下倫科當學徒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了。
「有小塞姆給你當弟子,你還不知足嗎?尼斯巫師。」
這時,一道聲音從醫療室的門口響起。
轉頭一看,卻是安格爾走了進來。安格爾身後還有桑德斯與費羅、坎特,就連雷諾茲此時也跟了進來。
「你們不是對倫科沒興趣,怎麼也來了?」尼斯看向桑德斯等人。
桑德斯沒有開口說話,進門後直接走到一旁坐下。費羅則是輕輕指了指安格爾:「他說有事要和我們商量,就來了。」
尼斯看向安格爾:「小塞姆是一回事,倫科是另一回事。如果倫科是神秘側靈魂系的,我收下他,也是理所當然嘛。」
安格爾笑了笑,也沒繼續爭辯,本來他也只是隨口揶揄一句。倫科如果真的有靈魂系天賦,他也會推薦倫科去尼斯那,尼斯雖然為人不靠譜,但靈魂能力在野蠻洞窟是數一數二的。
「安格爾,你有什麼事要說嗎?」桑德斯開口。
之前桑德斯在外面研究雷諾茲,結果安格爾在心靈系帶里說,有事要商量。他就過來了。
在見到安格爾的時候,桑德斯就莫名感覺心跳有些失率,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
是好事還是壞事,桑德斯無法去預料,但肯定和安格爾叫他們過來有關。
「我過來是想看看倫科,倫科既然沒事,那就行了。說明,鍛造之水還沒過期。」安格爾笑著道。
眾人:「……」所以你也不知道是不是過期的嗎?
頓了頓,安格爾繼續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想要和大家說一下。」
眾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在安格爾身上。
「我想要……」
「我想要回迷霧帶中心看看。」安格爾在一陣遲疑後,將這句話說了出口。
話音落下後,眾人的眉頭全都蹙了起來。
尼斯和費羅,幾乎是同一個反應,毫不猶豫的開口向安格爾勸阻。
一時間,狹窄的醫療室突然熱鬧了起來。
安格爾沒去理會尼斯和費羅的勸阻,而是轉過頭,對著倫科所躺的病床釋放了一個音幻術,隔離外界聲音,免得喧譁的聲音帶給倫科更大的負擔。
做完這一切後,安格爾才轉身,他的目光定格在桑德斯身上。
桑德斯倒是沒有勸阻,表情也沒有變化,似乎在聽一個很平常的決議。
「這是你的決定?」桑德斯開口,其他人都閉了嘴。
安格爾很鄭重的點點頭。
桑德斯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那就去做吧。」
尼斯聽到桑德斯的回應,立刻想要說什麼,但被一旁的坎特用眼神制止了:連桑德斯都同意了,你瞎摻和什麼。
「我就想說,你們先離開這裡,我晚點會一個人返回迷霧帶中心。」
坎特:「其實,我可以陪你。正好,我們單獨聊聊事。」
安格爾搖搖頭:「不用。我想一個人去。」
坎特沒有繼續說話,而是看向桑德斯。桑德斯深深的看了眼安格爾:「可以,但你最好活著回來。」
安格爾笑了起來,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因為……他怕立旗子。
「導師就不問問我為什麼要回去嗎?」安格爾見桑德斯似乎失去了聊天興意,好奇的問道。
桑德斯:「你做任何事,我相信都有理由。」
而且,安格爾還偏偏是在這個時間點提出,說明他回去的理由屬於更迫切的。要知道,在此之前,安格爾完全沒有流露出要回去的意願。
在短短几分鐘內,就扭轉了心思,這顯然有很蹊蹺的另因。
而這種急促蹊蹺的「另因」,一般都涉及了個人隱秘。
所以,桑德斯沒有問。他也知道,如果安格爾願意說,他自己也會說,就像現在。
尼斯:「你導師不想聽,我想聽啊。你不妨說說你為什麼一定要回迷霧帶吧?」
「見證一件失序之物的誕生,應該對我會很有幫助。」安格爾說了一個理由。
眾人眉頭微皺,似乎有些明白安格爾的選擇了。安格爾是一個鍊金術士,而且還是南域目前唯一,也是最接近神秘階層的鍊金術士,他對一件神秘之物誕生,有興趣不是很正常嗎?
這個世界也有不少話本小說,描寫一些人,為了熱愛的事物而不顧一切。
安格爾似乎也打算這樣做。
為了突破神秘階層,這個理由聽上去也很正當。
至於這個理由是不是真的,桑德斯覺得應該……不是。安格爾熱愛鍊金嗎?熱愛。但桑德斯知道,安格爾對鍊金的態度是務實大於空想。
安格爾有自知之明,他不會去空想現階段無法觸碰的事,就譬如說,神秘階層。
他或許曾經無限接近神秘階層,但那是一次天時地利的巧合。安格爾不會不識好歹的認為,自己就真的屬於半步神秘鍊金術士了。
他需要學習的鍊金知識還有很多很多。
在這種情況下,覬覦神秘階層,那是好高騖遠。
所以,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失序之物誕生」,跑去尋求神秘階層之路,這絕對不符合安格爾的理念。
當然,這只是桑德斯的看法,他了解安格爾,所以知道安格爾的這個理由有多麼漏洞百出。
可其他人並不是如此,他們對安格爾的認知還是浮於表面,所以他們覺得這個理由還真的挺有說服力的。
譬如此時,包括坎特在內,尼斯、費羅都覺得安格爾這個理由很充沛,也很真摯。
反倒是娜烏西卡,覺得這個決定,有點不像安格爾做出來的。但現在,連桑德斯都認同了安格爾的決定,娜烏西卡也不可能反對。更何況,娜烏西卡其實是認同「風險與機緣並存」的人,她這次貿貿然的跟著雷諾茲來闖實驗室,也是因此。
「那……行吧,你什麼時候離開?」尼斯問道。
「一刻鐘以後。」
……
之所以預留出一刻鐘,是因為安格爾要去一趟夢之曠野。
他準備先將自己在實驗室復刻的那些書,用幻術之法,安置於夢之曠野。
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很快就完成了。
做完這一切後,安格爾在心靈系帶道了聲別,便跳出了月光圖鳥號,飛到半空之中。
在晴朗的夜幕下,安格爾遙望著實驗室所在的方向……看上去很靜謐,但真的如此嗎?過去看看才知道。
正待安格爾離開時,他身周出現了隱隱的波動。
回首一看,一道黑色紳士服的人影出現在他身邊。
「導師?」安格爾見到來人第一時間叫出對方的身份,但很快,他又補充了一句:「不對,是幻象?」
「我真身還在島上,用幻術分身陪你走一段。」桑德斯淡淡道。
幻術分身,其實和分身差不多,不過不用分裂意念。而是用幻象承載一部分意識。
幻術分身所到之地,所見之物,都能瞬間傳導到主意識上。
效果,有點類似巫師之眼,但可操作性更多。
但是,幻術分身有一個巨大的缺陷,因為不是分裂意識,所以會有距離限制。以安格爾現在的能力,幻術分身可以分很多,但最遠也頂多走幾千米。再遠的話,幻術分身就會消失。
桑德斯的幻術分身,顯然比安格爾高明,他說能陪安格爾走一段,至少不是幾千米就消失的水貨。
安格爾也點點頭,他也正好想和桑德斯單獨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