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爾深深的看了眼弗里茨,他對這人的研究還是有點興趣。
不過,安格爾並沒有立刻與弗里茨說話,而是走到了丹格羅斯身邊。
丹格羅斯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哪怕安格爾靠近,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看著丹格羅斯那副癮君子的模樣,安格爾心中暗暗嘀咕:「該不會真的是什麼上癮的東西吧?」
安格爾召喚出一個淡青色的魔力之手,從地上將丹格羅斯撈了起來。
因為丹格羅斯身上沾染了那火紅的液體,所以當魔力之手觸碰到丹格羅斯時,自然也接觸到了那液體。
如今安格爾釋放出來的魔力之手,在對能量的感觸上,比起安格爾正常的手還要敏感。而那火紅的液體,恰好是蘊含了某種能量。
感知著魔力之手上那火辣辣的麻觸感,安格爾低聲道:「這是……淬火液。」
躬身在旁的弗里茨,顯然也認識安格爾,他用略微有些顫抖的聲線,恭敬道:「是,是的。丹格羅斯喜歡淬火液,所以我、我就幫它抹在身上。」
淬火液是一種特殊的助燃劑,一般只有鍊金學徒會隨身攜帶,因為他們在火焰的溫度把握上,不如真正的鍊金術士,只能藉助淬火液這樣的手段。
弗里茨見安格爾不語,有些擔心的道:「大人,是不是淬火液對丹格羅斯不好,我,我……」
安格爾仔細的觀察了一下丹格羅斯。
淬火液只會讓火焰溫度提升,丹格羅斯是火焰生命,淬火液對它應該不會有什麼損害才對。至少目前安格爾並沒有在丹格羅斯身上感覺到不對勁,唯一和以往有點差別是它身體的溫度,相比往常要高一些。若是放在枯木上,哪怕丹格羅斯不主動釋放火焰,都能憑藉釋放出來的溫度,將枯木點燃。
但這應該並不影響什麼吧?
安格爾:「丹格羅斯主動找涅婭,將你放出來,就是為了讓你給它抹淬火液?」
弗里茨點點頭:「是的。」
安格爾沉凝了片刻:「那應該無事。」
丹格羅斯雖然偶爾會腦筋脫線,但也不是蠢貨。既然主動找弗里茨,估計淬火液對它不會有什麼影響,甚至可能有提升的效果?
只是這效果的表象好像走偏了……安格爾看著明顯「上頭」的丹格羅斯,忍不住搖頭嘆氣。
見丹格羅斯還處於沉溺中,安格爾也沒叫醒它,而是看向了有些拘謹不安的弗里茨。
「我聽德魯說,丹格羅斯燒了大半個宮殿,還將柏樹街也燒了。說說吧,我想知道具體的情況。」
弗里茨自然不敢拒絕,將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
半小時後,安格爾從這座被高牆圍住的花園裡離開。他的手上,還拿著一張薄薄的皮卷。
皮卷上記錄的是「沸血紅水」的藥劑配方。
涅婭一直陪在安格爾的身邊,直到他們離開了高牆內院,才好奇的道:「弗里茨的這張配方,有用嗎?」
安格爾聳聳肩:「不知道。」
涅婭一噎。她看安格爾翻閱了弗里茨的手札,最後要走了這張配方,還以為這張配方很有用,結果安格爾居然回答……不知道?
看涅婭那想問又不好意思問的表情,安格爾輕輕笑道:「我的確不知道這張配方有沒有用,但比起弗里茨手札里其他的配方,這張成功的概率相對最大。」
他之所以要走了這張配方,也不是因為覬覦,只是當時不好意思拒絕。
彼時,在聊完丹格羅斯的事後,弗里茨主動向安格爾請教起了鍊金之術。安格爾能看出弗里茨對於鍊金的執著,最終點了點頭。
然後弗里茨就把自己的手札遞上來了,希望能得到安格爾的指點。
安格爾翻了一下那本手札,裡面記錄的全是弗里茨自己腦洞大開的藥劑配方,在安格爾看來,很多思路很大膽,但基本沒有操作可言。這也是沒有系統學習過鍊金本質的人,經常會犯的缺點。
放下手札的時候,安格爾看到弗里茨那既帶著驕傲、又有點矜持,還有一丟丟期望的眼神,他沉默了兩秒鐘。
弗里茨靠著一腔熱愛,這輩子最後的愛好也就著點點藥劑學了,安格爾實在不好意思直接打擊他。
他也不想說謊話,於是就聊起了「沸血紅水」,給出了自己的建議,至少這個藥劑的一些思路是正確的,也有一定機率成功。而且,弗里茨對岩生液溶膠的設想,安格爾也頗為贊同。
在稍微褒讚了幾句「沸血紅水」後,弗里茨覺得自己被肯定了,就興高采烈的將這張皮卷遞給安格爾。
看著弗里茨那熱忱的表情,安格爾沉默了幾秒還是收下了。
出於好意,在離開前,安格爾還是忍不住點了點弗里茨,讓他有機會去巫師集市買《藥劑學框架》來看看。就是不知道,弗里茨最後能不能聽進去。
就安格爾自己對弗里茨的看法,弗里茨還是有點天賦的,就是少了一點機會。如果能從基礎上再掌握一下,說不定能靠著「沸血紅水」也逆風翻盤一次……當然,這是最好的情況。
涅婭聽完安格爾的話,在聯想到之前安格爾與弗里茨的對話,立刻明白了內情。
涅婭輕聲道:「大人果然和弗洛德說的一樣,很溫柔呢。」
安格爾挑了挑眉,不作評價。
從高牆離開沒多久,安格爾就看到一群穿著防火布的衛兵,往東邊跑去。
涅婭:「那邊的宮殿,估計又有火點復燃了。唉,這幾天的氣候有些乾燥,所以也沒辦法。」
安格爾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清朗的夜空:「空氣乾燥嗎?我怎麼覺得,空氣還挺濕潤的,說不定等會就會下一場雨。」
涅婭懷疑的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對面的安格爾,在她的感覺中,空氣乾燥的嘴唇皮都快起殼了,就這還叫濕潤?
在涅婭一臉迷惑的時候,安格爾停下腳步:「就到這吧,我就帶著丹格羅斯先走了。」
話音落下後,安格爾微微一笑,腳下有隱光浮動,身影向上一竄,整個人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涅婭低下頭,恭敬的送走了安格爾。
等到安格爾的身影消失不見後,涅婭才抬起頭,看著清朗無雲的夜空,低聲自喃道:「這樣的天氣,怎麼可能下雨嘛……」
涅婭搖搖頭,轉身朝著高牆方向走去。不過,她還沒走幾步,就感覺天色好像更暗了些,地上被月光照亮的影子,也開始逐漸的消失。
她疑惑的抬起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晴朗的夜空已經不見,層層疊疊的烏雲覆蓋了星月,黑雲不斷的涌動著,就像其內有一台巨大的鼓風機在瘋狂的吹著。
數秒之後,在周圍衛兵的驚喜歡呼中,涅婭感覺頭頂落下了微微的重量,發梢變得濕潤了些。
一場期待已久的大雨,悄然落下。
……
數分鐘後,安格爾落在了星湖城堡外。
瓢潑大雨將星湖的湖面,不斷的擊打出大圈的漣漪。
沿著湖岸,安格爾一路走向城堡,在進入大門後,護佑在身周的淨化力場自動消失。
進門之後,安格爾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向他迎來的弗洛德。
「你沒有留在地窟那邊?」安格爾順口問道。
弗洛德笑眯眯道:「暫時不用去地窟了。」
安格爾頓了一下,疑惑的看了眼弗洛德,目光緩緩逡巡,最終定格在了大廳中的一隅。
一個穿著血紅長裙的小女孩,正漂浮在餐桌上空,黑褐色的瀑發在不斷地變長變長……直至超過了小女孩的身高,這些頭髮像是有生命一般,扭動著,化為一隻靈動的手,將下方餐桌前一位女僕面前的甜點直接打翻。
女僕哀嚎一聲,憤怒的看向頭頂的小女孩:「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那就生氣看看啊。」小女孩完全不在意,甚至還挑釁的道。
「可,可惡!」女僕站起身:「我是為你慶祝,特意讓廚師做的蛋糕,你居然還不領情!」
「為我慶祝?」小女孩翻了個白眼:「就你一個人吃吃吃,我在旁邊看著,這叫給我慶祝?」
女僕表情閃過一絲尷尬,遲疑了一下,道:「你不是不能吃麼,我,我這是代替你吃。」
「我還頭一次聽說慶祝還能代替慶祝的?」
女僕:「……,不管如何,你也不該打翻蛋糕啊,廚師做的好辛苦的。」
小女孩冷哼一聲,根本不管女僕的抗議,繼續操縱頭髮變成的手,不斷的打翻桌面上各種食物,氣的女僕雙眼通紅,淚光閃爍。
安格爾看著這一幕,算是明白弗洛德的意思了:「珊妮也成功了?」
那漂浮在餐桌上空的小女孩,正是珊妮。
安格爾記得,他離開地窟去聖塞姆城時,珊妮都還沒有甦醒,沒想到短短几個小時,珊妮也出關了。
弗洛德點點頭:「就在之前,珊妮進入了最後一步。我當時都緊張的不得了,生怕珊妮墮落,但還好的,珊妮撐過去了。」
既然珊妮都已經成功領悟靈魂伎倆,弗洛德自然沒有留在地窟的理由了。
安格爾:「這倒是一個好消息,而且珊妮對靈魂之力的操控,還不錯。」
與弗洛德一邊聊著,他們一邊走進了大廳中。不過就算他們進來了,餐桌邊小女孩與女僕的爭執依舊沒有停下。
弗洛德走到女僕身邊,沒好氣的敲了敲她的腦門:「還不趕緊出來。」
女僕撅了噘嘴,哼唧兩聲,兩眼一翻暈倒在地。隨著女僕的暈倒,一個可愛的小正太靈魂,從女僕頭頂冒了出來,這個靈魂正是亞達。
讓一旁的騎士將女僕帶回自己屋,弗洛德帶著兩個小傢伙到一旁的沙發上規規矩矩坐下。
亞達還有些不滿:「明明是珊妮的錯,你不去怪她,還把我喊出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同意我附體的人……蒂森少爺你偏心。」
弗洛德裝作沒有聽到,反倒是珊妮在旁偷笑道:「誰讓現在就你能吃東西呢~」
弗洛德在心裡對珊妮比了個贊,但面上卻是不顯,表現出一視同仁的狀態:「你們就先在這裡待著,尤其是珊妮,你才學會靈魂伎倆,還需要一些沉澱。還有,別再欺負亞達了,再讓我看見,你就去跟著芙拉菲爾在廣場上演出十天半個月!」
安頓好兩個小傢伙後,弗洛德走到了窗邊,因為安格爾此時正站在窗前,望著外面淅瀝淅瀝的雨。
「大人,怎麼沒看到丹格羅斯?」
安格爾看著窗外,輕聲道:「馬上它就到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砰的一聲,大門被推開。
一個渾身濕漉漉,掌心處還滿是蒼白的斷手,出現在門外。剛一進門,它還打了個冷顫。
「丹格羅斯?」弗洛德驚訝的看過去:「你怎麼在外面?」
丹格羅斯晃晃悠悠的走進來,時不時還顫抖一下,將身上的水汽散開。
「我,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在外面的花壇上。我不是在,紅寶石的花園裡嗎……」丹格羅斯聲音帶著迷惑。
「誰知道呢。」安格爾:「你不是自己走回來的嗎?」
弗洛德看了看丹格羅斯,又回頭望了望安格爾,有些不明白現在是什麼狀況。
丹格羅斯低聲道:「我是自己走回來的?」
安格爾點點頭:「應該是吧,要不然你為何會出現在這。你想不起來了嗎?」
丹格羅斯自言自語道:「是這樣嗎?我記得我是在紅寶石花園裡,享受舒服的淬火液,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了呢……我好像忘了。」
「你應該是覺得聖塞姆城厭煩了,就回來了吧?」安格爾替丹格羅斯找了個藉口。
丹格羅斯楞了一下,下意識的點點頭:「的確有些厭煩了,我有點想……」
「想什麼?」弗洛德疑惑道。
丹格羅斯趕緊打住:「什麼都不想,帕特先生說的沒錯,聖塞姆城裡除了淬火液外,就沒什麼好玩的了,我就自己回來了。只是沒想到居然趕上下雨了,我討厭下雨。」
丹格羅斯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的想要靠近安格爾。
只是還沒等它走過來,就被一隻魔力之手給擋住了。
「我聽德魯說,你在聖塞姆城幹了件大事啊……」
丹格羅斯瞬間一頓,抬頭看去,卻見安格爾表情嚴肅。
「我,我其實……不是我的錯……」
安格爾沒有理會丹格羅斯,而是讓魔力之手將丹格羅斯拎起來,丟進一旁的壁爐里:「你覺得自己完全沒錯嗎?先在這裡反省反省吧。」
話畢,安格爾轉身走到一旁坐下。
弗洛德:「大人,丹格羅斯它……」
安格爾:「別管它,先讓它清醒一下。」
無論是將丹格羅斯丟到外面的花壇淋一會雨,還是讓它進入壁爐,都是安格爾讓它清醒一下的過程。雖然聖塞姆城發生的事,弗里茨的鍋要大一點,但丹格羅斯卻也不是完全沒有錯。抱持著對丹格羅斯的教育,安格爾才做出如此決定。
馬古智者應該會理解他的苦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