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1節 路易斯的帽子

  無垢魔紋。

  這是安格爾能想到擁有「轉換」魔紋角中最為簡單,且不存在破壞性的一個魔紋。

  它一般被刻畫在房間、或者衣物上,有除味、潔淨以及抵禦污穢的功能。有點像是清潔術,不過清潔術的效果也就當下一次,而無垢魔紋只要提供能量補給,可以持續相當長的時間。

  這個魔紋因為要將污穢分離、轉換與分解,所以它是擁有「轉換」魔紋角的。

  確定刻畫的目標後,安格爾拿出常用的一支雕筆,蘸了蘸基礎款的血墨,便開始在羊皮紙上下筆。

  因為是一個相對簡單且初級的魔紋,安格爾刻畫起來非常的快。

  在馮看來,安格爾的一筆一划都非常的順滑流暢,不像是安格爾在操縱雕筆,而是雕筆帶著安格爾的手在皮紙上,留下完美的紋路。

  「果然是無垢魔紋。」馮輕聲低喃。

  「已經被看出來了嗎?不愧是魔畫閣下。」安格爾順勢恭維了一句。

  馮不置可否的道:「在初級魔紋中,擁有『轉換』性質的魔紋中,只有無垢魔紋最為簡單,也最沒有危險性。你會選擇它來繪製,很正常……當初我第一次使用『瘋帽子的加冕』時,也選擇的是無垢魔紋。」

  頓了頓,馮眯著眼打量著安格爾:「比起你選擇的魔紋,我更驚訝的是,你能在刻畫魔紋時分心他顧。」

  馮曾經一度以為魔紋很簡單,但真學習之後,才發現刻畫魔紋其實是一件非常耗費心力的事。其中最大的難點,是要維持思維空間裡的能量輸出,不能快、不能慢,必須長時間維持相應的速率,還要在刻畫不同的魔紋角時,改變能量輸出速率,而改變到什麼程度,還要依照不同的材質、不同的血墨、以及當下不同的環境去心中默默的計算公式。如果稍有差池,能量輸出速率出現一點磕碰,或者算力不夠,就會導致前功盡棄。

  這還只是刻畫魔紋的入門門檻,就已經需要做到專注無比了。

  安格爾能在刻畫魔紋的時候,分心和他對話,這其實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無垢魔紋相對簡單,所以可以顧及一下外界的情況。若是再高深一點,我也無法做到分心。」安格爾回道。

  馮看了一眼羊皮紙上的魔紋進度,覺得安格爾還是謙虛了。因為他已經畫完一半了,要知道距離安格爾下筆還不到一分鐘。

  就算無垢魔紋再簡單,能做到如此快速的刻畫,還分心說話,足以見得安格爾對魔紋的理解與刻畫都達到了很高明的地步。而且馮還注意到,安格爾從頭到尾眼神和表情都非常的淡定,足以說明他擁有強大的自信心,根本不會認為刻畫無垢魔紋會失敗。

  以此推斷,可以知道安格爾的魔紋水平不會太低。

  至少,比馮高了很大一截。

  馮自己去刻畫無垢魔紋的時候,畫不畫的標準另說,但刻畫的時間,絕對遠比安格爾用時要長。

  「現在南域巫師的魔紋水平已經這麼高了嗎?」馮暗暗嘀咕了一聲。

  又過了約莫二十秒左右,安格爾刻畫的無垢魔紋已經快要到結尾,只要最後將這個「浮水」的魔紋角畫完,就可以使用盒子裡的神秘魔紋,補充最後一個「轉換」魔紋角了。

  馮也看到了這一幕,如無意外安格爾的這個無垢魔紋必然會刻畫的完美無瑕。

  「但是,意外常常會發生。」

  「啊?你在說什麼?」安格爾聽到馮似乎在低喃,但沒有聽得太清楚。

  馮笑了笑,沒有回話,而是看著安格爾刻畫「浮水」魔紋角,當他刻畫到最後一筆時,馮突然將手放到桌面。

  桌面仿佛承受了無比磅礴的巨力,四條桌腿直接陷入了地面十厘米。

  因為桌面的突然下陷,安格爾在使用雕筆的時候,稍微偏離了原本的軌跡。雖然安格爾強大的自控力,挽回了一些,但最終結果還是讓「浮水」的最後一筆,出現了兩毫米的偏差。

  安格爾表情有些迷惑,不明白馮為何要這麼做。

  馮看了眼偏離的軌跡,撇撇嘴:「才偏離這麼點,如果是我的話,起碼要偏離兩三厘米。唉,看來我該再狠心一些,直接收了桌子就好了。」

  「為何要這麼做?」安格爾忍不住問道。

  馮側過臉,一邊扣著鼻子,一邊用無謂的口吻道:「等會和你解釋,你還是先繼續刻畫吧,偏離沒多遠,最後效果打折不多。」

  這還偏離不遠?在魔紋刻畫的時候,偏離一點點,都有可能導致最後結果出現巨大偏差,甚至可能崩潰。

  安格爾很想問出聲,但現在還在刻畫魔紋,就算偏離了一些,至少先刻畫完。

  幸好只是無垢魔紋,也幸好出偏差的是「浮水」魔紋角,以安格爾對魔紋的掌控力,最終頂多在「潔淨」部分打點折扣,其他應該沒問題。

  安格爾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將「浮水」魔紋角先畫完,然後進入了最後一步,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

  刻畫效果為「轉換」的魔紋角。

  平時里,安格爾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刻畫就行,但這一次安格爾不是正常的刻畫,而是要使用「瘋帽子的加冕」,來為這個無垢魔紋劃下句點。

  安格爾操控著魔力之手,拿起一旁的小盒子,然後將盒子裡的神秘魔紋「瘋帽子的加冕」,對著手上的雕筆,輕輕一觸碰。

  隨著物質間的接觸,盒子內的紋路瞬間消失不見,化為了一個發光的刻痕,鑽入了雕筆內。

  雕筆的外觀看上去沒有什麼變化,但卻開始蘊盪出一股濃濃的神秘氣息。如果外人不曉內情的話,估計會以為這根尋常的雕筆,就是一件神秘之物。

  「瘋帽子的加冕」進入雕筆後,安格爾因為保持著往雕筆內部的注入能量,所以,當安格爾將雕筆接觸到皮紙上時,神秘魔紋沒有轉移到皮紙,而是隨著能量的軌跡開始緩緩刻畫起來。

  安格爾畢竟是第一次使用神秘魔紋,他抱持著最大的謹慎,以應對可能會出現的種種狀況。

  但讓安格爾意外的是,一切都很平靜。

  刻畫「轉換」魔紋角時,並沒有發生任何的狀況,和平時刻畫一樣的簡單順滑,寥寥幾筆,只花了不到十秒,「轉換」魔紋角便刻畫完成。

  隨著最後一個魔紋角刻畫完畢,無垢魔紋算是大功告成。

  安格爾在收起雕筆前,目光瞥了一眼「浮水」魔紋角,輕輕嘆了一口氣。

  對於這個魔紋角出現偏差,他心中還是有些遺憾。

  雖然他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完美主義者,但畢竟這是第一次使用神秘魔紋,他還是希望能開一個好頭,起碼魔紋可以完美無瑕。

  可現在,因為馮的突然鬧騰,導致結果微瑕。

  他倒不怪馮,只是有些不明白,馮為何這麼做?

  「你仔細看,開始了。」馮見安格爾看過來,也沒解釋,而是指向羊皮紙上的魔紋。

  安格爾循聲看去,只見無垢魔紋開始散發起朦朧的微光。這種發光現象很正常,平時刻畫無垢魔紋,也會發光。

  只是,平時的發光也只是發光,但這一次不僅發光,光里似乎還出現了某些……畫面。

  安格爾以為自己看錯了,閉上眼重新睜開。

  微光之中的確出現了一些畫面。

  畫面並不清晰,但安格爾隱約看到一個宛如拇指大小的人物,在魔紋的紋路上跳舞,最後它從懷裡扯出一個帽子,丟在了魔紋上,便消失不見。

  而隨著畫面的消失,安格爾清楚的感知到,一股淡淡的神秘氣息從微光中逸散出來。

  過了一會兒,微光也黯淡了下來,一切歸於沉寂,桌面只剩下一張散發著神秘氣息的羊皮紙……

  ……

  「剛才的畫面是怎麼回事?還有這個魔紋……」安格爾看著羊皮紙,臉上帶著疑惑。

  「畫面的事,等會再說。」馮露出諱莫如深的笑:「你不先試試它的效果嗎?」

  安格爾拿起眼前的羊皮紙,仔細感知了一下,無垢魔紋一切正常,散發神秘氣息的正是那個代表「轉換」的魔紋角,也即是——瘋帽子的加冕。

  這和當初他在白白雲鄉的畫室里,發現的魔紋情況一樣。

  「有了神秘魔紋的構成,無垢魔紋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呢?」帶著這個疑惑,安格爾激活了羊皮紙上的無垢魔紋。

  雖然畫中世界並沒有所謂的塵垢,但魔紋並不是一定要起效的時候,才能知道具體作用。在無垢魔紋激活之後,安格爾就能明顯察覺到周圍出現的變化。

  「除塵、抗污、驅味、潔淨……居然一個都不少。」安格爾眼裡帶著驚訝:「效果不僅完整,而且有效範圍居然還擴大了!」

  安格爾很確認,「浮水」的魔紋角出現了偏差,按照正常情況,效果至少打二到三成的折扣,現在效果不僅沒有打折扣,還增加了!

  安格爾輕聲喃喃:「提升原本魔紋的效果,這就是神秘魔紋的作用嗎?」

  馮搖搖頭:「不止如此,你再感知一下呢?」

  還有其他效果?安格爾帶著狐疑,繼續感知籠罩方圓十米的無垢魔紋。

  半晌後,安格爾發現了一些問題:「魔紋內部的能量沒有消耗?」

  「還是發現了嗎?」馮輕輕一笑:「準確的說,不是能量沒有消耗,而是多了一個外部能量『轉換』的功能。可以通過吸收外部的能量,彌補無垢魔紋本身的消耗。」

  也即是說,只要外部能量足夠,無垢魔紋將會持久的存在。

  安格爾:「這種『轉換』外部能量化為己用的功效,才是神秘魔紋真正的功能嗎?」

  馮搖搖頭:「這個轉換的效果的確不錯,但也就節省一些魔晶罷了。瘋帽子的加冕,能讓我的本體捨不得放棄,甚至連我那老友雷克頓都長久覬覦,當然不止這一點點效果。」

  聽馮的意思,瘋帽子的加冕還有其他的效果?安格爾沉靜下來,仔細再感知了一下周圍,然而這一回卻並沒有發現其他的效果。

  馮:「你不用找了,目前的效果只有這樣,因為他扔出來的只是一頂白帽子。」

  安格爾不解的看向馮。

  馮也沒有再賣關子,直言道:「你還記得,之前看到的畫面中,那道人影扔出來的帽子嗎?」

  安格爾點點頭。

  馮繼續問:「他扔出來的是什麼顏色的帽子?」

  這個安格爾倒是記得,雖然畫面中人影看上去很模糊,但那頂帽子的顏色卻是很分明。

  「是一頂白色的高禮帽。」

  「那就對了。」馮說到這時,沒有解釋為何他要說『對了』,而是話鋒一轉:「你聽說過《路易斯的帽子》這個故事嗎?」

  安格爾有些不理解馮突然跳躍的思維,但還是認真的回憶了片刻,搖搖頭:「沒聽過。」

  「沒聽過也正常,因為這是來自一個偏遠世界的童話故事,而那個世界很少有巫師會踏足……就和恐慌界差不多。」馮提到恐慌界時,又瞥了一眼安格爾腳下的陰影。

  安格爾:「……」那你還問。

  馮:「《路易斯的帽子》,講述了帽匠路易斯的故事。」

  緊接著,馮開始講述起了這個故事。細節並沒有多說,而是將主幹簡單的理了一遍。

  路易斯,出生於帽子國的帽匠世家,他在製作帽子的技術上,可以說是天才。其精湛的制帽技術,讓其名聲遠揚。名聲大帶給他很多煩惱,有些是甜蜜的負擔,譬如他遇到了一個慕名而來的美麗少女,後來這位少女成為了他的妻子;有些則是真正的煩惱,譬如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黑皮的信封,邀請路易斯去一個名為茶壺國的地方,為一位紅茶大公製作帽子。

  路易斯為了見識各個國家的帽子風格,也曾遊歷過世界各地,但他從未聽說過世間有什麼茶壺國,只以為是個玩笑。

  然而過了沒多久,他的妻子突然神秘消失,而妻子消失的地方出現了一個茶壺的標記。

  路易斯自然聯想到了茶壺國,他瘋狂的尋找茶壺國的消息。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後,他遇到了一位老巫婆,從老巫婆那裡意外得知了茶壺國的隱秘。

  只要在身旁放一個有嘴的茶壺,並且心裡默念茶壺國三遍,茶壺嘴裡就會出現接引者,將路易斯引入茶壺國。

  路易斯也真的用這種方法進入了茶壺國,而他的接引者是一隻兔子,名為茶茶。

  茶壺國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有辦法進去,卻很難離開。而且,這裡的生物都非常的荒誕恐怖。

  路易斯在這樣的國度里,經歷了一場場的冒險,最終在兔子茶茶的幫助下,找到了妻子。

  妻子果然是被紅茶大公給綁走了。

  路易斯想要帶著妻子離開,可這裡面需要克服的困難非常大,兔子茶茶為了幫助他,以身獻祭,路易斯用兔子茶茶的毛皮製作了一頂神奇的帽子。

  這頂帽子自戴上路易斯的腦袋,便不能再摘下。

  當帽子呈現白色的時候,路易斯會清醒。

  當帽子呈現黑色的時候,路易斯會變為茶壺國百姓的性格,瘋瘋癲癲,思想怪誕、說話狂躁。同時,他會擁有神奇的力量。

  通過這頂帽子的幫忙,路易斯終於帶著妻子克服重重困難離開了茶壺國。

  單說童話故事的話,那麼到此就結束了,美好的冒險,大團圓的結局。

  但這個故事本身,還有一個更為現實的結局。路易斯因為無法取下那頂神奇的帽子,他總會時不時的瘋癲,也因此,他的妻子受不了路易斯的瘋狂,最終離開了他。

  而妻子的離開,徹底打擊到了路易斯。

  從那之後,那頂帽子再也沒有變回白色,一直呈現出黑色的狀態。

  而曾經的天才路易斯,也變成了後來的瘋子路易斯。

  時間慢慢流逝,帽子國的百姓,開始逐漸忘記路易斯的名字,而是稱他為——

  瘋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