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歪著腦袋,一臉的懵懂。
安格爾也沒解釋,輕聲道:「走吧,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托比才吃了格蕾婭製作的魔食,還處於對威壓無視的狀態中,所以並沒有變回海鳥,而是收攏翅膀,邁開腿跟在安格爾的身邊。
在他們往前走了一分鐘左右,安格爾停滯了一下。
低頭一看。
卻見他的影子裡,鑽出了一朵發著微光的藍燈花,藍燈花輕輕搖曳,與此同時,一個透明的泡泡從花蕊處逸散出來。
泡泡緩慢升空,最後停到安格爾的眼前,這時,在泡泡表面濕潤的薄膜上,忽然呈現出了一道畫面。
——黑暗的地底下,一道道粗壯的根須正緩慢的扭動著,無聲的向著他們所在的位置湧來。
托比也看到泡泡薄膜上的畫面,它瞪起銅鈴般的雙眼,一會兒看看安格爾,一會兒又看了看地面。它似乎在用這個動作,向安格爾求證著什麼。
安格爾沒有說話,但是輕輕點點頭。
在這片看似平靜的大地中,一條條根須已然來到了他們的正下方。雖然根須並沒有對他們進行攻擊,但毫無疑問,這些根須就是來自於托比看到的那棵樹。
所以,安格爾之前說,他們已經被那棵樹發現了,並非無的放矢。
之前安格爾感知不是那麼清晰,只是知道大地下有異動,如今厄爾迷傳來的畫面,清晰的表明了這一點。
托比在確認這個信息後,尖尖的鳥喙閃過一絲火焰光邊,眼瞼微眯,危險之色從內透出。它抬起頭,看向安格爾,後爪重重的著地,發出「嗡——」的沉悶聲響。
哪怕托比沒有說話,安格爾也明白它這番動作的意思。
它在向安格爾示意,要不要現在動手。
安格爾搖搖頭:「先不忙,過去看看。」
從理性角度來說,他們才屬於闖入者。那棵樹在自己的領地里,任何的舉動都是自由的,更何況,對方還沒有表現出要攻擊的態勢。
所以,安格爾才會讓托比先等等看。
藍燈花的泡泡幻滅,藍燈花的本尊也重新鑽入了影子裡,安格爾這才與托比繼續往前。
一路上,他們並沒有受到任何的襲擊。
安格爾與托比順利的來到了距離大樹還有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在這裡,他們已經能看到霧氣中那影影綽綽的孤獨樹影。
既然已經決定要會一會這棵樹,安格爾也沒有停留,繼續邁步向前。
不過,就在他動腳的那一刻。平整的地面突然翻滾了起來,一根根粗壯的褐色樹根,拔地而起。
安格爾與托比立刻回退了數步,做出戒備。就連厄爾迷,也從陰影中露出了半個身軀,隨時準備張開陰影的獠牙。
然而,讓他們意外的是,這些樹根雖然從地下鑽了出來,卻並沒有對他們發起攻擊,而是兩兩交纏,構建出了一個由樹根搭建的拱門。
隨著大量的樹根破土,這樣的拱門不停的被搭建出來,一直持續到遠處的那棵樹前。
拱門形成的路?這是什麼意思?
安格爾心中正疑惑的時候,最前面的那道拱門的正上方,突然裂開了一張嘴:「歡迎來到帕力山亞的家做客,嗯,讓我瞧瞧,這是誰?」
略帶尖銳,又有些戲劇腔調的聲音,傳進了他們的耳中。
話音落下,拱門的一條裂縫被撐開,形成了一個眼睛的形狀,向安格爾與托比打量過來。
「居然是一個人類!還有……啊!」
「圖~累累累!」這張嘴突然大張開來,裡面綠色的舌頭像是彈簧一樣,不停的顫動著,似乎在藉此表達某種激動的情緒。
「這是,這是!」它不停的倒吸著氣,目光緊緊的盯著托比。
「是它,但又有點不像它。」好半晌後,它才確定道。
在對方表演了一大場獨角戲後,安格爾開口道:「你是在說卡洛夢奇斯?」
「當然,人類。」大樹輕飄飄的回了安格爾一句,然後繼續盯著托比:「能靠近一點嗎?我想近距離的看看你?」
托比看了安格爾一眼,似乎在詢問著他的意見。
安格爾輕輕點點頭,這棵大樹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表現出惡意。而且,如果對方認識卡洛夢奇斯,那按照之前在潮汐界的經歷,它更不會對托比動手。
托比對情緒的感應比安格爾更強,它能感知到,大樹對它還算友善。所以,托比想了想,還是往前走了一步。
「不夠,再靠近一點。」
托比繼續往前。
「再近一點。」
托比此時已經站在了拱門之下,但對方依舊還在呼喚它的靠近,它抬頭一看,才發現,這回說話的已經不是第一扇拱門,而是後面的拱門。
在托比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安格爾這時走了上來:「我們一起進去,它說的靠近,應該是到它本體面前。」
托比點點頭,在安格爾的陪伴下,他們一同往前走去。
每到達一扇拱門,上面的嘴巴都在呼喚:「靠近一點,再近一點。」
直到他們走出最後一道拱門,站在那棵大樹前,不斷重複的聲音,才終於停了下來。
「好多年沒有過拱衛之禮了,還好沒生疏……」
拱衛之禮?是指之前那一扇扇拱門形成的過道?
安格爾抬起頭,本想詢問,但還沒等他開口,就被眼前這棵大樹的近貌給吸引住了。
遠看的時候還看不出來,近看才注意到,這棵大樹看上去非常的古老,甚至比起日光湖畔的茂葉格魯特還要更加的古老。
樹皮充滿了滄桑的淤痕,大量的樹瘤積蓄在樹幹上,配合那張老態龍鐘的臉,就像是長著老年斑與肉瘤的老者。
除此之外,這棵樹的樹幹還有一個特色,布滿了一道道彩色的痕跡,看上去就像是斑駁的傷口。
安格爾注視著那些彩痕,總覺得有些眼熟。
「人類,你對我身上的榮耀勳章,似乎很感興趣?」大樹開口道。
「榮耀勳章,你是指這些痕跡?」安格爾指了指彩痕。
大樹:「當然,這是帕力山亞最為自豪的勳章!」
安格爾沉默了片刻:「但是我看上去,這好像只是某種顏料?」
「累累累累~~~」抑揚頓挫的獨特笑聲從大樹嘴裡傳出。
「你答對了,這就是顏料!不過,很可惜,沒有獎勵。」名為帕力山亞的古老大樹自以為有趣的開了個玩笑,橫睨了安格爾一眼,卻發現安格爾眼裡似乎帶著不以為然。
帕力山亞哼哼道:「人類,你好像有點不以為然?顏料難道就不能是勳章了嗎?這可是偉大的救世主,靠在我身上繪畫時,殘留下來的顏料。」
「那我是我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
安格爾眼裡露出瞭然之色,之前就覺得眼熟,現在基本可以確定,這些顏料的確是油彩顏料,而且從大樹的說辭中,還是馮繪畫時留下來的。
「是馮先生留下來的顏料?那這的確算是榮耀勳章。」安格爾用真誠的語氣,說著敷衍的話。
「累累~~~」帕力山亞顯然沒有聽出安格爾語氣中的敷衍,得意的大笑起來。
安格爾則在暗中分析著眼前的樹人,這如果是馮留下的顏料,其實也側面的說明,這位叫做帕力山亞的木系生物,其實活的時間也超過了三千年。
活的時間長,代表了它的實力不弱。
而且,它與奈美翠的關係,應該很不錯。畢竟,奈美翠連茂葉格魯特都不見,卻允許這位生活在失落林。
在安格爾默默分析帕力山亞的時候,對方則將目光從安格爾身上移開,放到了托比身上。
「你能夠再近一點嗎?」帕力山亞在與托比說話時,聲音都輕柔了幾分。
托比無所謂的超前走了幾步,來到了大樹下。
帕力山亞仔細的打量著托比,每一寸都沒有遺留,許久後,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和它很像,但又不是它。」
帕力山亞慨嘆之後,表情微微有些黯淡:「我就說,它怎麼復活……」
帕力山亞不僅語氣低落,眼神也變得有些空乏,顯然是陷入了自我思緒中。或是沉湎,或是自哀。
在別人傷感的時候,安格爾也不好打擾,只能靜靜在旁等待。
好半晌後,帕力山亞才從思緒的漩渦中回神,它看向托比:「你應該是卡洛夢奇斯的同族吧?」
托比沒有點頭,但也沒有否認。
帕力山亞就當是默認了,繼續道:「看在你和卡洛夢奇斯是同族的份上,剛才的拱衛之禮用在你身上,也不算虧。不過,我給你一個忠告,回頭吧。」
安格爾:「你知道我們的來意?」
帕力山亞:「不管你們的來意是什麼,深入失落林,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現在,後退還來得及。」
安格爾:「既然你知道我是人類,也看出了它是卡洛夢奇斯的同族。你或許能猜到,我們是沿著馮先生的步伐,來到這裡。」
「我需去見奈美翠閣下,向它請教一些事情,關於馮先生的事。」
帕力山亞深深的看了安格爾:「你見不到奈美翠大人的。」
「為何這麼說?」
帕力山亞不答反問:「你知道我為何會在這裡嗎?」
「為何?」安格爾也很好奇,帕力山亞為何會出現在失落林里。他與奈美翠又是什麼關係?
帕力山亞並未隱瞞,而是淡淡道:「答案很簡單,因為我沒有資格。同樣的,你也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