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冰咔拉懶洋洋的抬起純白的爪子,指了指遠方那隱藏在寒霧中的伏線。
隨著貢多拉劃破白霰,寒霧中的伏線也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片連綿不斷,被大量白汽所遮掩的冰山群。
每一座冰山都不算高,但非常的密集,就像是被凍結住的起伏不定的波浪。
不過,這種所謂的「不高」,也只適用於水面之上。藏於水面之下的陰影,卻是如潛伏的遠古巨獸,光是遠遠凝視,就能讓深海恐懼症患者瑟瑟發抖。
「這裡就是馬臘亞冰山了。」冰咔拉說完後,從貢多拉的舟頭站了起來,優雅的昂起頭,腳下一用力,便直接從高空之上躍了下去。穿透層層的雲霧,冰咔拉順利的落到了冰山之上。
安格爾這時,也將貢多拉慢慢的下放,最終停在寒風凜凜的伏線上。
落定之後,安格爾先是望了望茫茫的遠方,然後才看向冰咔拉。
他本來的打算是希望冰咔拉能帶著他們前往寒霜伊瑟爾的宮殿,但回頭一看,才發現冰咔拉居然已經找了個邊緣山頭,懶洋洋的趴了上去。
安格爾看過去的時候,冰咔拉正在打哈欠,一副「我該睡覺了,別來打擾我」的樣子。
看它的樣子,安格爾雖然覺得讓它帶路的可能性應該不會大了,但還是讓洛伯耳上前試探了一下。
果不其然,冰咔拉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不要,飛了這麼遠才回來,累死我了。至少要休息兩天,才能恢復體力。」
安格爾:「……」你確定是你自己飛過來的?
不管冰咔拉的認知有沒有出問題,反正它已經擺明了,不想離開。
安格爾也不可能強求,索性算了。
在安格爾準備重新升起飛舟時,冰咔拉突然道了一句:「臨別贈言,馬臘亞冰山範圍雖然不禁飛,但是很多冰系生物的地盤危機意識很強,走冰面的話,看在洛伯耳大人的面子上,它們不會太較真;但若是飛過它們的領空,且被它們所察覺,它們會很生氣的。還有,寒霜殿下也是如此。」
安格爾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還想著「大不了用幻術遮掩」,但聽到最後一句,寒霜伊瑟爾也有類似的地盤意識,安格爾還是決定放棄了乘坐飛舟的打算……畢竟,誰也不知道寒霜伊瑟爾的地盤意識有多大。
冰咔拉說完後,就趴在了冰面上,眼皮耷拉著,下一秒便入了睡。
安格爾看了眼冰咔拉睡覺的地方,恰好就在冰山的邊緣,後方就是茫茫的大海,若是邊緣處冰山再脫落,它估計又漂到外海去了。
不過,就算真漂走,也不用擔心。畢竟這裡本身就是水系、冰系的樂土。
……
收起了貢多拉,安格爾便背離大海,走向了冰封的群山。
說是走,但其實速度並不慢,因為安格爾的腳下裹挾著速靈的風,在速靈的助力下,近乎是低空飛行般,一步就能躍過百米。
沒走幾分鐘,安格爾便感知到了一股特殊的冰霜氣息。
他能清楚的判斷,這股氣息絕對來自於冰系生物,只是遙遙看去,目之所及處並不能看到任何生物的影子,但它的氣息卻覆蓋了一片地域。
到了這時,安格爾大概懂了,這種冰霜氣息估計就是冰咔拉所說的「地盤意識」了。
在高空的話,氣息很雜亂,很難分辨這種冰霜氣息,很容易就闖入了對方的領空。但走在冰面上,氣息卻很純粹,能輕易的分辨出冰霜氣息的籠罩範圍,如果不想和對方打交道,直接繞開即可避免無由爭端。
安格爾不想浪費時間,他現在也不需要有冰系生物指路,因為洛伯耳曾經來過馬臘亞冰山,它雖然對冰山各處分布並不知曉,但它卻知道,寒霜伊瑟爾所在宮殿的大概方向。
在有路可循的時候,暫時沒必要與外圍冰系生物交流。所以安格爾選擇繞開了冰霜氣息的籠罩範圍,繼續朝著馬臘亞冰山深處走去。
這一走,就是半個小時。
這一段路途中,他遇到了五隻冰系生物的領地。安格爾的選擇雖然都是繞路,但其中也有兩次,被領地中的冰系生物發現。
不過讓安格爾沒想到的是,這些冰系生物對於安格爾一行,並沒有太在意,抬眉看一眼就是它們最大的關注了。
這給安格爾一種「只要不進入它們的領地,它們根本不在意你是誰」的感覺。
這還是安格爾來到潮汐界後,頭一次遇到如此狀況。
其他地界的元素生物,雖然不像是拔牙沙漠那般重重陷阱、重兵護衛,但也是非常的警惕外來人口,只要踏進領地,無論走哪條路線,都必然會有戍守者阻攔,詢問來意。
所以,在有了之前的經歷後,安格爾再看馬臘亞冰山的狀況,簡直是獨樹一幟。
他此前得知寒霜伊瑟爾是強大的侵略者,還以為馬臘亞冰山的規矩會非常的嚴苛,但真實情況卻和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這樣也好,避免了爭端,也不用遇到一個冰系生物,就解釋一下來意,節約了很多時間。
不過,安格爾終究不可能一直繞路,因為有些地方,根本繞不過去。
就譬如此刻,安格爾來到了一條冰河的渡口。
他的正前方數米外,有一片薄薄的冰層,而這冰層下方是一條沒有結冰的河,站在岸邊,都能聽到冰面之下的河水潺潺聲。
這條冰河非常寬,一眼看不到盡頭,並且延綿不知多遠。
而安格爾之所以停在冰河前,卻是因為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冰河所到之處,那濃郁的水系氣息。
這條冰河之中,必然有一個強大的水系生物所盤踞。
想要繞開,幾乎不可能。
安格爾想了想,還是決定踏進對方的地盤。
按照冰咔拉之前所說,走冰面的話,哪怕進入別人的地盤,看在洛伯耳的面子,應該不會太過為難。
想到這,安格爾一腳踏進了冰河之上。
這是安格爾第一次踏入馬臘亞冰山上元素生物的領地,和之前繞路的情況完全不同,他輔一踏入對方領地,一股濃郁到極致的水汽便鎖定住了他。
本來普通的繚繞在冰面上的水汽,此時像是變成了融鐵之泥,行走其中,就像是腳下掛著千鈞重擔。
這種變故,顯然是藏於冰河之中的水系生物所做。
安格爾腳下輕輕一踏,繚繞的水汽便被他掙脫開來,之前感覺到的重量也消失不見。
在掙脫了水汽後,安格爾並沒有選擇前行,而是靜靜的站在薄薄冰面上。因為他感知到了,一股非常濃厚的水系氣息,正向他所在的方向迅速游來。
數秒之後,不遠處的冰面倏地破裂開來,一道白花花的水柱從破洞處噴涌而出。
水柱中,一個滿頭幽藍色長髮的女性頭顱,從水柱的截面處浮現出來。
對方本來是閉著眼的,當五官輪廓逐漸變得清晰時,它才睜開了雙眸,露出了冰藍色的眼瞳。
「咦,原來是她……大人,她是特洛伊莎。」這時,安格爾的耳邊傳來洛伯耳的風聲。
風聲中,洛伯耳飛快的介紹了特洛伊莎的來歷。
馬臘亞冰山中有三條主要的冰河,分別是莫托、錫琴與美納,每一條主幹冰河中都棲息著一位強大的元素生物。而這三條冰河,均繞過中央的宮殿,護衛著寒霜的榮耀。
如果用現實中的王室類比,三條冰河中的元素生物,就相對於國王的近衛,是實力最強的巔峰護衛。
洛伯耳之前看到這條冰河的時候,並沒有將它與三條主幹冰河聯想到一起,因為這裡距離核心處還是很遠,只以為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冰河。
但當水柱中女子的臉露出時,洛伯耳這才確定,這條冰河就是主幹道之一。
特洛伊莎,就是美納冰河的主宰者。
以上,便是洛伯耳傳來的情報。
唯一可惜的是,特洛伊莎的層級很高,用暴風山嶺的等級做比較,是和哈瑞肯一個級別的。所以,洛伯耳雖然知道特洛伊莎的名字,但並未接觸過,對其脾性卻不了解。
安格爾一邊聽著洛伯耳的風聲,一邊打量著特洛伊莎。
忽略外在的容貌,單純從其散發的水系氣息來說,非常的強大。絕對是安格爾遇到的水系超凡生命中屬於頂尖的那一撥。不過,比起當初在深淵遇到的潘娜思魅魔來說,還是要略遜一籌。
「外來者……」特洛伊莎冰藍色的眼瞳,靜靜的掃過冰面上的一眾,在丹格羅斯的身上停頓了一會兒,最後目光落在了速靈與洛伯耳身上。
「洛伯耳。」特洛伊莎雖然不認識速靈,但這位有成為智者可能性的洛伯耳,卻是不陌生。
「特洛伊莎大人。」洛伯耳恭敬的低下頭顱。
發現並非是洛伯耳的主首回話,特洛伊莎的眼裡閃過一絲疑惑,心中暗暗忖道:難道尾首真的奪權了?如果這是真的話,那洛伯耳成為智者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特洛伊莎注視著洛伯耳:「我們最近並未收到颶風殿下的訊息,洛伯耳,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帶著外來者。」
洛伯耳走上前,向特洛伊莎簡單的說明了來意。
「這個外來者,想要求見寒霜殿下?」特洛伊莎看了安格爾一眼,緩緩道:「可以。我甚至可以通過冰河,將你直接送到殿下的宮殿門口,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安格爾:「什麼條件?」
特洛伊莎的上半身微微前傾,從水柱中鑽了出來,潔白的手臂抬起,指向了安格爾的肩膀處:「把它交給我。」
雖然托比此時就在安格爾的肩膀上,但特洛伊莎所指的對象,並非是托比,而是緊緊抱著血夜庇護珠子的丹格羅斯。
丹格羅斯在來到馬臘亞冰山後,就竭力的縮著身體,生怕被別人發現了,但沒想到,最終還是被注意到了,還被當成了交換條件。
丹格羅斯只感覺腦袋一懵,急匆匆的看向安格爾:「不要,我不要!」
丹格羅斯的眼神中,帶著祈求。只是這份祈求中,也隱隱藏著一些不安——雖然這段時間,它與安格爾的關係越發的緩和,甚至變得有些親密,但相處時間還是太短,這些情感依舊是無根浮萍,安格爾到底是拒絕還是答應對方,它一點信心也沒有。
丹格羅斯忍不住看向托比,希望托比能看在它拍了這麼多天馬屁的情況下,幫它說幾句話。
不過,托比卻是高昂著頭顱,完全不在意的模樣。
丹格羅斯心中一涼。
「怎麼樣?只要你答應將丹格羅斯交給我,我會直接將你送到寒霜殿下的宮殿外,並且保證寒霜殿下會見你。」
安格爾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這段沉思卻是讓丹格羅斯感覺度秒如年。
半晌後,安格爾開口,依舊沒有正面回答特洛伊莎的問題,反倒是問道:「你認識丹格羅斯?」
「是的。」特洛伊莎點點頭,然後繼續問道:「你考慮好了嗎?」
安格爾沉吟片刻:「考慮好了。」
「那你的答覆是?」
安格爾正要回答,托比忽然輕輕鳴叫了一聲。安格爾覷了它一眼,發現托比並沒有看自己,而是自顧自的低下頭梳理羽毛,仿佛之前叫喚的不是它。
安格爾輕輕笑了笑,轉頭對著特洛伊莎道:「我拒絕。」
他其實有想過答應,因為特洛伊莎自己承認,它認識丹格羅斯。既然知道丹格羅斯的身份,這就意味著,特洛伊莎不可能對付丹格羅斯。
畢竟,丹格羅斯誕生於卡洛夢奇斯的灰燼中。就算特洛伊莎不在乎丹格羅斯是不是元素精靈,但看在卡洛夢奇斯的份上,也不敢動丹格羅斯一根毫毛。
安格爾可以答應特洛伊莎,暫時將丹格羅斯交給它,然後與寒霜伊瑟爾見面。只要能得到對付的信任,到時候也一定能將丹格羅斯要回來。
只是安格爾最終並沒有這麼做。
雖然丹格羅斯平時熊了點,但好歹也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就這麼交給別人,別說馬古先生的態度,他自己也不好意思。
而且,安格爾還指望著,未來丹格羅斯幫他將柯珞克羅給忽悠過來。
所以,為了避免傷到熊孩子脆弱的玻璃心,安格爾還是選擇了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