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波海緊鄰著綠野原,是一片真正的大海。
這片大海將整個大陸圍了起來。
在其他元素生物的眼中,柔波海並沒有名字,因為柔波海雖然龐大,大到能圈起整個大陸,但柔波海的水系力量比起潮汐界的其他幾個水系場地來說,並不算濃烈。
這樣一個水系力量寡淡的尋常大海,其他元素生物對這裡的稱呼,也只是「海」,並沒有特意命名。
柔波海,是柔風烏拉諾斯取的名字,喻義「海之寧靜,柔風吹皺軟波」。
就名字來說,柔波海比起無名之海自然要美上一些,所以,安格爾也循著柔風烏拉諾斯的命名,將這裡稱呼為柔波海。
柔波海因為自身水系力量薄弱的緣故,雖然偶爾會因為世界之音而誕生幾隻水系精靈,但它本身其實還沒有一個成型的水系君主。所以,行走於柔波海,並不會受到規矩約束,一路非常順暢。
安格爾這次將要去的地方,是馬臘亞冰山,準備去見見寒霜伊瑟爾。
去馬臘亞冰山可以走陸路或者海路,走陸路的話,會途經六個不同的元素地域;走海路,則只需要沿著海岸線一直往前,萬里之外就可以直達馬臘亞冰山。因為每個地域的規矩不同,為了避免受到各種規矩的制約,所以安格爾選擇了海路。
因為在海上不會受到元素生物的攔截,貢多拉一路飛行很順利,甚至平順到有些無聊的地步。
在這無聊的時光里,安格爾一時也沒事做,便跟著托比一起,暗中觀察起了丘比格。
說起來,自托比見到丘比格的那一刻起,它便對這位風系精靈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在丘比格登船之後,托比甚至目不轉睛的盯著對方,觀察著丘比格的一舉一動。
托比的凝視,讓渴望受到托比注意的丹格羅斯很沮喪;也讓丘比格感覺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麼就被托比給盯上了。
不過,丘比格在登船之前,就聽卡妙說起過,托比與曾經潮汐界的共主——卡洛夢奇斯,有極為深刻的淵源;正因此,面對托比那不加掩飾的目光,丘比格也不敢質詢,只能當做自己沒看到。
包括丹格羅斯在內的一眾元素生物,都不解托比為何對丘比格另眼相待。但安格爾卻明白托比的意思,它只是單純的好奇,或許還有一些其他心思,譬如看看丘比格能不能……變身。
是的,就是變身。
托比的想法在其他人眼中或許很怪異,但若是了解內情,其實就很容易理解了。
之前,從啟示大陸趕到舊土大陸時,安格爾為了排解托比的無聊,於是弄了些地球的影片,用幻境給托比呈現出來。
其中有一部影片,叫做《飛天少女豬》,講述了一隻粉紅色的飛天豬變身成為少女超人,去拯救被惡勢力波及的無辜路人。
這就是一部低齡向的幻想動畫片,安格爾看的想睡覺,但托比卻看得津津有味。甚至為此,那幾天還特意穿著和飛天少女豬很相似的粉紅色蕾絲蓬蓬裙。
可以說,托比算是飛天少女豬的一個小粉絲,不到著迷的地步,但絕對有好感。
在這樣的心態之下,托比遇到了丘比格。
乍見丘比格,托比便驚為天人,實在是丘比格和飛天少女豬的外形太相似了,唯二的差別,是飛天少女豬的皮膚過於粉紅,而丘比格則看上去偏粉嫩;還有飛天少女豬的翅膀也比丘比格要大一些。
托比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心中卻暗暗認為,丘比格是不是和飛天少女豬有什麼關係?
為此,托比在得知丘比格要上船的那一刻,又穿上了那件粉色蕾絲蓬蓬裙,就想看看丘比格對這身衣著有沒有反應。
然而丘比格完全沒有去看托比穿的衣服,它非常嚴苛的遵循了卡妙智者的建言,不和托比這位擁有隱性身份地位的大佬對視。
對於丘比格的反應,托比很失望,但它畢竟是第一次與「電影明星」零距離接觸,所以沒有太過懊惱,也沒有放棄「追星」之路,依舊目光炯炯的盯著丘比格,期待丘比格能主動搭理一下它這個小粉絲。
可惜托比並不知道,追星其實也有基本法的,從來都是粉絲追著偶像走,哪有偶像主動追著粉絲的道理。所以,托比如果繼續不開口,估計丘比格依舊不會搭理它。
對於托比的行為,安格爾其實挺無奈,也有點沒轍。
他一開始就告訴了托比,幻境裡的影片只是一種特殊舞台上的話劇,不要太當真。但真的落於現實,托比還是認了真。
哪怕安格爾勸阻,托比也沒聽進去。
還好的是,托比雖然腦迴路突然變得怪異,但還保有幾分驕傲與矜持,並沒有直接去接觸丘比格,不至於鬧出什麼笑話。
所以,安格爾想了想,也就看開了。最差也不過是被丘比格打破幻想,哪怕到時候氣氛會稍微尷尬,但起碼托比也從追星之路中回歸真實。
故而安格爾並沒有阻止托比去注視丘比格,甚至,他自己也開始暗中打量丘比格。
與托比不一樣的是,安格爾關注丘比格,單純是因為無聊,想借著這點時間,看看丘比格到底是怎樣的一隻豬,適不適合成為一個元素夥伴。
安格爾好歹也是學過一段時間心幻的,就算沒有直接詢問,只是觀察日常細節,也逐漸的將丘比格的心理給側寫了出來。
隨著側寫的出現,安格爾發現丘比格的心理其實微微有些問題。
丘比格心中藏有一種執念,在執念的影響下,偶爾會做一些出格之事,就如之前安格爾初登風島時,丘比格對他的冒犯,就是執念之下的出格。
拋開這種執念後,丘比格就是一個正常且穩重的小孩。
安格爾在側寫中也發現,丘比格的執念必然與風島有關,因為哪怕他們已經到了柔波海,離開風島不知多遙遠了,丘比格依舊時不時的回望風島的方向,眼裡帶著一種渴望與眷戀。
這種渴望與眷戀,絕對與執念有關。
所以安格爾判斷丘比格的心理問題,出在風島上。結合風島上發生的一些事,以及安格爾所風聞的消息,他大概能猜出丘比格的執念是什麼。
估摸就是那位心心念念想要將丘比格上趕著送出去的卡妙智者了。
安格爾記得,卡妙對丘比格的評價是:因為疏於管教,丘比格有些頑皮,甚至到了頑劣的地步。
但真實的丘比格,並非如卡妙所說的這般不堪。
卡妙所看到的,只是丘比格刻意表現給卡妙看的,而在私下場合里,丘比格並不頑劣。
基於這個判斷,安格爾也算是明白了,當初為何一登風島,丘比格就表現出了冒犯之意。並非因為安格爾,而是當時卡妙就站在安格爾的身旁。
丘比格為何要在卡妙面前表現如此頑劣?從心理分析來看,或許是因為不滿,也有可能是因為焦慮與不安全感。
安格爾不知道是哪一種,但無論是哪一種,其實都是丘比格對卡妙表現出的愛。
它渴望通過另類的表現,展現自己的存在感,吸引卡妙的注意。
只是丘比格大概沒有想到,卡妙的確注意到它了,只是這種注意的結果,便是想要將丘比格打包送走。
除了以上的結論外,安格爾還發現了一個情況——
「丘比格。」安格爾輕輕喚了一聲。
丘比格正在遙望著風島方向,聽到安格爾的聲音後,這才轉了過來:「帕特先生,你在叫我嗎?」
「嗯。」安格爾點點頭,問道:「你上船前,卡妙智者是怎麼告訴你的?」
「告訴我什麼?」丘比格一時沒明白。
丹格羅斯撇嘴道:「這你都不懂?是在問你,為什麼會上船?」
丹格羅斯的語氣微微有些沖,在風島期間它與丘比格關係還很和諧友愛,當上船之後,發現托比對丘比格的另眼相看,這讓丹格羅斯開始逐漸看丘比格不順眼,連帶說話語氣也發生了變化。
或許是因為提到了卡妙,丘比格的眼神微微發亮:「智者大人告訴我,風需要追求自由,渴望遠方。想要早日變得成熟,最好能像先輩那般,走出舒適區,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惜我的實力還很孱弱,智者大人以前都不敢讓我離開白白雲海的範圍。不過這一次,智者大人告訴我,可以藉助先生的庇佑去外面看看,這樣對我成長有利,所以我便來了。」
丘比格將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安格爾聽完後,眼裡閃過「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在對丘比格進行心理側寫的時候,就發現,丘比格似乎並沒有被「上趕著送」的意識,它也沒有主動想成為元素夥伴的行為,這讓安格爾生出一個猜測,或許卡妙智者並沒有將真相告知丘比格。
在這個前提下,說不定,丘比格上船都是被忽悠來的。
經過詢問,還真的是這樣。
安格爾有些憐憫的看向丘比格,一個渴望愛、渴望存在,另一個卻是渴望將丘比格打包送走,哪怕連哄帶騙……這也太悲傷了。
或許是因為同情,安格爾沒有將真相告訴丘比格。等再回到風島的那一刻,讓卡妙智者自己告訴丘比格比較好。
至於說,將丘比格收為元素夥伴。安格爾此時也暫擱下想法,雖然拋開執念,丘比格的性格還是很對安格爾胃口的,只是就安格爾的個人觀念來看,元素夥伴這種事,若是中間埋了一根刺,未來很有可能成為情誼斷裂的根;所以,除非丘比格是主動願意成為元素夥伴,安格爾是不準備考慮的。而且,就算丘比格真的主動願意了,它也不一定適合安格爾。
「帕特先生,你為何一直盯著丘比格?」這時,丹格羅斯突然開口問道。
丹格羅斯其實更想問的是托比,只是它知道托比不會理它,便「退而求次」,詢問起了安格爾。說不定,安格爾的答案也是托比的答案?
丹格羅斯帶著私心的問題,也恰好是丘比格心中的疑惑,雖然它表現的很平靜,但兩隻肥碩的撲扇耳,卻是從之前的自然律動,慢慢的變成靜止狀態。
安格爾並不準備將心中所想說出來,所以,他心念一閃,隨口道:「丘比格讓我聯想到了卡妙智者,想到卡妙智者,又讓我聯想起了拔牙沙漠的苦鉑金智者。」
「啊?」
安格爾笑了笑,解釋道:「你難道忘了,我們離開拔牙沙漠前,苦鉑金智者悄悄的拜託我們一件事,希望我見到卡妙智者後,打聽一下那個傳聞。」
「那個傳聞?」丹格羅斯愣了一下,倏地反應過來:「噢,我想起來了,是卡妙大人的真身?」
卡妙智者的真身極為神秘,外界傳的沸沸揚揚,甚至還有說卡妙智者其實是柔風烏拉諾斯的分身。但誰也不知道具體的真相,就連白白雲鄉的風系生物,都沒幾個見過卡妙智者的真身。
正因此,苦鉑金智者才會拜託安格爾,如果見到卡妙智者,去證實一下傳聞是不是真實的。
「沒錯。」安格爾笑著點頭,輕描淡寫的將話題轉到了另一邊。
丹格羅斯:「可惜的是,卡妙大人一直保持著隱匿的外形,沒有辦法幫苦鉑金大人證實傳言了……」
丹格羅斯聲音微微有些失落,低下頭的瞬間,眼角無意間瞥到了一旁的丘比格,它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
「對了,丘比格從出生開始,就是被卡妙大人收養的,你肯定見過卡妙大人的真身吧?」丹格羅斯將話題主角逐漸轉到了丘比格身上。
丘比格沉默了。
「沒有直接否定,說明你肯定知道。」丹格羅斯跳了起來,跑到丘比格的面前:「你快給我們說說,卡妙大人的真身到底是什麼?」
見丘比格久久不語,丹格羅斯又道:「這又不是什麼戰略秘密,說出來也不會影響什麼大局。而且,不僅僅我想知道,帕特先生、苦鉑金大人都想知道呢。你難道不願意滿足一下大人們的好奇?」
丹格羅斯自然知道,它這種要求很不合情誼,但誰讓對象是丘比格呢。
能讓丘比格尷尬一下,丹格羅斯也覺得挺高興的。
面對丹格羅斯的逼近,丘比格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終於還是開口了。
它的本心,並不想告訴丹格羅斯,但是丹格羅斯擺出了安格爾、苦鉑金智者的名號,恰好戳中了丘比格的某個點。
倒不是說看在安格爾、苦鉑金的面子上,而是,這可以成為一個合情合理的藉口。
就像之前安格爾的猜測,丘比格之所以在卡妙面前表現的很頑劣,其實就是想要引起卡妙的注意,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它將卡妙的真身說出去,這會不會引起卡妙對它的注視呢?哪怕是生氣的注視。
在這種複雜且微妙的心態下,丘比格緩緩的道出了真相:「卡妙大人的真身,其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