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爾仔細的觀察了片刻,比對曾經聽聞的信息,心中已然確認,這的確就是一幅銘文。
確認這個消息後,安格爾也終於明白,為何之前精神力掃過古堡,卻無法發現這裡。
因為銘文的遮掩能力,本身就是極強的。甚至,專用的銘文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瞞過世界意志,讓異界生命偷渡到其他世界,可見一斑。
雖然確認了銘文,但新的問題又產生了:「為何這裡會有銘文?」
在極端教派近乎嚴苛的管束下,銘文學在南域幾乎沒有流傳。懂得銘文學的,更是屈指可數。
如今,卻在一片凡人的地界,出現了巫師界都極其罕見的銘文,這讓安格爾感覺很奇怪。
或許,答案就在銘文內?
安格爾雖然不通銘文學,但他卻有辦法激活銘文,進入銘文背後可能存在的空間。
只是,要不要現在去激活?
銘文出現在這,並且疑似存在某個銘文空間,代表裡面肯定有秘密,他所好奇的答案說不定也能在裡面找到。甚至,裡面還有可能獲得利益。
但安格爾沉思了片刻後,還是決定先暫時放棄去激活銘文。
這裡畢竟是小塞姆曾經的家,既然他的母族已經不在了,這裡的東西本身就屬於他,而且小塞姆既然知道銘文,代表裡面真有什麼好東西,也該是他的。
安格爾自身的機緣都還沒消化完,沒必要與一個小孩搶奪他家的遺產。
真有什麼他需要的東西,等小塞姆出來以後,他會用等價交換的方式去易換。
假如小塞姆出不來,代表銘文背後有一定的危險,那也是小塞姆自己作出的選擇,他也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作出決定後,安格爾沒有再去關注銘文,而是靜靜的欣賞密室里的藝術品。
過了約莫一刻鐘,小塞姆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密室中。
在安格爾的視界裡,小塞姆的打扮依舊和進入時一樣,灰色粗麻馬甲,襤褸的長褲。只是,也有一些東西不一樣了,譬如小塞姆的表情,進入前是迷惑與猶豫,如今卻是激動難忍;還有,他的身上……沾染了一絲超凡的味道。
「是靈魂的味道?銘文背後存在著靈魂?」安格爾嘀咕著:「不過,味道極淡,又不像是真正的靈魂氣息。」
安格爾畢竟不是靈魂系,他搖搖頭沒有多想,而是等待小塞姆出來。
他已經看到了,小塞姆從銘文空間離開後,便大步的朝著古堡大門跑來。
沒過多久,小塞姆氣喘吁吁的跑到了古堡門口。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確認沒有亡靈存在後,才邁出大門,走到安格爾的身邊,恭敬的行了一禮。
「帕特先生,我,我……我在古堡里,看到了羅琳女王!」小塞姆面色帶著激動的潮紅,眼神中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
「噢?」安格爾也愣了一下,沒想到小塞姆開口的第一句,居然說起了死亡許久的羅琳女王:「是靈魂?」
小塞姆搖搖頭:「我不知道是不是女王的靈魂,但我看到她從畫裡走了出來,和我說話。」
安格爾:「畫裡?」
「嗯,我在一個奇異的空間,看到了那幅畫。畫裡就是羅琳女王,她和我說了很多話!」小塞姆看上去非常的激動,見到先祖,甚至和對方說了話,讓他興奮的已經忽略了幽靈古堡的恐怖。
「奇異的空間……」安格爾輕聲念叨。
「是的,那是一個存在於牆壁上的奇異空間。這個空間的秘密,我小時候母親提到過一些,不過當時我犯了渾,並沒有放在心上。剛才我去母親的房間,突然想到了這個秘密,然後就去試了一下,還真的進去了!」
安格爾仔細的看著小塞姆,眼神中流淌著一種莫名的光。
在精神視界感知中,小塞姆的情緒是真的,他的話也是真的。
正因此,才讓安格爾有些訝異。他原本以為,小塞姆會隱瞞密室與銘文空間的事,沒想到……他居然直接告訴了自己。
「這是你們家族的秘密,你就這麼告訴我,適當嗎?」安格爾輕聲問。
「這本身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羅琳女王並沒有讓我保守秘密,我為何不能說?」小塞姆頓了頓,誠摯道:「再說,是帕特先生救了我的命,也是帕特先生帶我來的古堡,還消滅了亡靈,讓我能順利的進去。這些都是帕特先生的功勞,我將這個秘密告訴帕特先生,就算羅琳女王知道了,也絕對不會受到她的訓斥。」
小塞姆的坦誠與真摯,安格爾能感覺到。這倒是顯得之前他對小塞姆的無端揣度,有些過於世俗了。
安格爾沉思了片刻:「她和你說了什麼話?」
小塞姆沒有注意到安格爾眼裡的複雜,依舊還沉浸在興奮與激動之中,迅速的道:「她告訴了我一些聖塞姆家族的秘密……」
小塞姆興奮的說著關於家族的秘史,安格爾聽了片刻,基本上繞不開外爭內鬥的圈子,和很多貴族秘史差不多。
聽了泰半,都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
小塞姆察言觀色非常的仔細,在注意到帕特先生眉頭緊蹙,心中一動,便明白對方可能並不喜歡聽這種王室秘史。
想想也對,畢竟帕特先生是超凡之人,凡人家族裡的爭權奪利在他看來,估計就和小孩過家家差不多吧?
想到這,小塞姆暫停了激動飛揚的家族秘史的講解:「羅琳女王說,她一生最大的遺憾,是在臨死之前才得知中央帝國之外,還有另一片更廣袤的世界。我問她那個廣袤世界什麼,她告訴我,是巫師的世界。」
「帕特先生,你……您是巫師嗎?」
安格爾點點頭:「是。」
小塞姆臉上露出「果然」的神情,他頓了頓,繼續道:「女王告訴我,她留了一些東西,給能踏入那片奇異空間的後裔。據說,是她臨死前遇到的一位巫師,送給她的。」
說到這時,小塞姆深吸一口氣,目光炯炯的看著安格爾:「我想將這些東西,轉贈給先生。」
安格爾沒有說拒絕,也沒有說接受,而是淡淡道:「什麼東西?」
小塞姆搖搖頭:「我還沒有去看,在羅琳女王消失後,我就出來了。」
「消失?」
「羅琳女王說到一半時,說時間快到了,她快消失了。然後將留了東西給我的事,說了出來,她就回到了畫中。我怎麼叫她,她都沒有回應。」小塞姆低下頭,微微有些沮喪。
畫中的羅琳女王?怎麼感覺有些奇怪……安格爾沉默了片刻:「帶我過去看看吧。」
小塞姆點點頭:「好,帕特先生,請跟我來。」
……
站在布滿藝術品的密室內,小塞姆指著刻畫有銘文的牆壁道:「那裡便是入口。」
「小時候,母親帶我來這裡時,說這個圖案中藏有秘密。只有聖塞姆後裔中出現適格者時,用鮮血塗抹,才能窺探到秘密。」小塞姆:「不過,傳承了許多代,並沒有出現任何所謂的適格者。母親也不是適格者,她當時帶我來這裡,只是按照慣例,讓我去試試是不是適格者。」
小塞姆說到這時,突然有些羞赧道:「不過,我當時怕疼,趁著母親不注意,偷偷用蘇比的血塗抹上去……蘇比是母親養的大丹狗。」
「當時自然沒有反應,我這一次過來,本來只是嘗試一下,結果我還真的進入了奇異空間。這說明我是適格者嗎?」小塞姆有些疑惑道。
「帕特先生,你知道什麼是適格者嗎?」
安格爾沉吟片刻:「應該是血脈遺傳中的某些特殊物質,必須對應上銘文中的特定密碼。這或許就是所謂的適格者,是一種對特定血脈的隔代定位。」
「是這樣麼?」小塞姆聽得迷迷糊糊,似乎聽明白了,但又好像隔了層紗。
安格爾看著銘文,他其實可以通過自己的力量去激活它。但既然這是需要特定血脈的適格者,說明它可能存在某種防衛機制。為了避免出現問題,安格爾還是讓小塞姆去激活。
小塞姆也不再糾結適格者的問題,走上前,咬破了指尖,將血液塗抹在了銘文上。
當血液觸碰到銘文上時,一道暗紅色的光,將小塞姆與安格爾包圍住。
下一秒,他們出現在了一個狹窄的房間中。
房間不大,裡面的東西也很少,正中間掛著一幅羅琳女王的油畫,下方則是一個帶鎖的麂皮鐵箱。在右上角的角落有一排凹槽,看上去像是挖出來的隔離水池,但裡面此時已經乾涸。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東西。
小塞姆走到油畫前,指著畫道:「就是這幅畫,之前羅琳女王就是從畫裡鑽了出來,和我對話。但現在,我怎麼呼喊她,都不答應。」
為了證明,小塞姆還站在油畫前,像個傻子一樣叫著女王的尊稱,自然毫無反應。
安格爾也將目光發到油畫上。
這是一幅栩栩如生的蒼老女士半身像,就畫工來說,絕對是大師之作。而且,還是最頂尖的藝術大師。
最為重要的是,畫像中仿佛有一種魔力,讓人忍不住被裡面的女士所吸引。
明明對方華發蒼蒼,皺紋遍布,皮膚也垂成了褶皺了,但那種蘊含在骨子裡的優雅,卻讓她美的驚人。
在骨不在皮的動人心魄之美。
哪怕是安格爾,都感覺到了心跳怦然,足以見得畫中人之美……也足以見得,畫師的功力之深。
安格爾能感覺出,這是一幅普通的油畫,但它已經蘊出了靈,只是這道靈,如今卻已經消失不見。
估計,就是為了交代和小塞姆的對話,讓靈消耗掉了所有的力量。
「是靈?不是羅琳女王嗎?」小塞姆聽到安格爾的解釋,眼裡閃過迷惑。
「也許這個靈,就是因為羅琳女王而生。」安格爾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相框,目光慢慢的看向油畫的右下方。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並不意外的名字。
馮。
安格爾輕聲笑道:「果然如此。」
他曾聽聞,鼎鼎大名的魔畫巫師米拉斐爾.馮,曾經在海外的藝術之都住過一段時間。而這座藝術之都,就連繁大陸的人都有所耳聞,正是——聖塞姆城。
所以,之前聽到小塞姆說,從畫裡鑽出來的羅琳女王時,他的注意力不是在羅琳女王身上,而是……畫。
當時,他心中就模模糊糊的有種預感。
現在看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時,他才會不覺得意外。
「果然什麼?」小塞姆沒明白,看向安格爾。
「沒什麼。這幅畫中的靈,是或者不是羅琳女王,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它的存在本身,只是為了傳達一段消息,給作為後裔的你。既然消息已經傳達完畢,靈自然會消散不見。」
既然畫中之靈已經消失,安格爾沒有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而是問道:「羅琳女王和你談話時,有說過這個畫的作者嗎?」
小塞姆點點頭:「說過,畫這幅畫的,就是羅琳女王晚年遇到的那位巫師。也是因為這位巫師,羅琳女王才知道,原來世間還存在那般精彩的巫師世界。」
「對了!」小塞姆指著畫像下方的麂皮鐵箱:「這個鐵箱裡的東西,就是羅琳女王留給我的。據說,也是那位巫師贈予的。」
小塞姆一邊說著,一邊提起鐵箱,將它遞給安格爾:「這個,就贈予給先生了。」
安格爾看了眼鐵箱,看似平凡,但鎖扣上面卻刻畫了銘文,顯然,也是需要聖塞姆血脈去激活的。
雖然打開鎖扣,需要聖塞姆血脈。但鐵箱並不是多麼了不起的材料,安格爾能通過精神力,感知到內部的東西。
當看清楚內部的物品後,安格爾表情微微有些古怪。
「你確定要給我?」安格爾凝視著小塞姆,問道。
小塞姆點點頭:「我很確定,我之前說了,我很感激先生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先生,就算我來到這裡,我也對付不了外面的亡靈,更加得不到這個箱子。更何況,我還不一定能到這裡。」
「我無以回報,凡俗的藝術品,估計先生也看不上。所以,我唯一能回報的,就是這裡面的東西。」
安格爾再次道:「你都不看裡面是什麼東西,就打算給我?」
小塞姆撓撓頭:「看了的話,我就怕自己不願意送了。」
安格爾深深的看著小塞姆,最後失笑的搖搖頭:「這裡面的東西,我就不要了,他對我沒有什麼作用。」
小塞姆愣了一下:「這不是巫師所用的物品嗎?對先生沒用?」
安格爾點點頭:「是的,對我沒用。不信,你自己打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