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5節 罪神之淵

  滴答,滴答——

  原本聖潔的牧道神袍,在背後破了一個洞,一把騎士長劍從肩胛骨的位置插了進去。金色的神紋垂絛,在陰風裡飛舞。

  鮮血,沿著鋒銳的劍刃,慢慢的滴落在地面。

  亞歷克斯的嘴角慢慢淌出猩紅,布滿血絲的眼睛中,少了平日的寧靜,多了一分瘋狂。

  「還是……我贏了。」亞歷克斯輕聲道。

  雖然瑞文騎士被泰莎修女召喚進了亡者時空,並且一劍就穿透了他的胸背,但在瑞文騎士劍刺進他背上之前,亞歷克斯就先一步的將匕首,插進了泰莎修女的心口。

  隨著泰莎修女的慘叫,無盡的黑氣從她胸前的傷口處不停的往外冒著。

  記憶不停的生滅。

  泰莎修女原本其實也是侍奉父神的僕從,可從哪一天開始,她突然變了呢?

  在將逝之時,泰莎修女突然看到了那些被刻意隱藏的記憶。

  ——神明從天而降,打開了充滿未知的魔盒,世界在那一刻歸為混沌,光明的白晝被漫漫無期的長夜所代替,一座座牢籠從天而降,沒有人能逃得掉,只能化為卑微的籠中鳥。

  當信仰在那一刻被摧毀的時候,一個詭魅的聲音在耳邊輕聲呼喚:「去吧,去殺死所有的外來者,他們扭曲了生命的價值,他們不在輪迴之列。只有殺死他們,神才會允許你,踏上彼岸。」

  從那天開始,泰莎修女失去了所有過往的記憶,她成了一把尖刀,為樊籠意志工作的殺戮者。

  「呵呵,籠中的戍衛,原來也是籠中鳥。」

  「伯倫朗說的沒錯,樊籠之外,還是更大的樊籠。誰也逃不掉,誰也躲不開……」

  泰莎修女眼神中帶著恍惚:「死亡,是侍奉神明的僕人,必定要度過的無際長夜。作為一個逆神的罪人,能在鳶尾花下被父神所審判,我死而無憾。」

  話音落下,泰莎修女重重的摔倒在鳶尾花叢中。

  鳶尾花叢,這片亡者空間裡僅存的鮮艷色彩,在泰莎修女倒下後,慢慢的搖曳起來。

  絢爛的彩光,從鳶尾花蕊里不停的往外冒著光輝。

  虹光直衝天際,就像是一條直達神國的路。

  隨著泰莎修女的倒下,亞歷克斯也跪倒在地,他看著死亡的泰莎修女,喘著粗氣……帕特先生,你看到了嗎,我贏了。

  騎士長劍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亞歷克斯回過頭看去,瑞文騎士呆愣的站著,仿佛失去了神智。

  一個身影慢慢的出現在亡者時空中。

  正是一身神袍的伯倫朗神父。

  泰莎修女一死,其權柄自然落在了伯倫朗手中。

  伯倫朗的表情悲苦,一步步的走向泰莎修女的身邊,他低下身輕輕將死後還無法閉眼的泰莎修女的雙目撫過。

  泰莎修女終於閉上了眼。

  伯倫朗神父看著眼前虹光組成的路,輕聲一嘆:「父神的教義里,鳶尾花可以指引亡者通往神國。至少,你在死的時候醒悟了,父神會原諒你的。」

  伯倫朗說完後,走到亞歷克斯的身邊,正準備抱住他,為他檢查背上的傷。

  可突然間,亞歷克斯的身影突然變得模糊,就像是一副彩色的油彩畫,褪了顏色,只剩下黑白的色彩。

  伯倫朗和亞歷克斯的眼中,都帶著驚疑。

  伯倫朗伸手想要碰亞歷克斯,可當他伸出手後,感覺到的只是一個平整光滑的鏡面。

  仿佛,他與亞歷克斯,處於不同的次元。

  喀嚓一聲。

  鏡面碎裂,碎成無數塊不規則大小的鏡片。無論是亞歷克斯,亦或者伯倫朗,他們看到的彼此,都成了碎裂的畫面。

  亞歷克斯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輕聲的呼喚伯倫朗,可再也得不到回答。

  「只是殺死了泰莎修女,為何就突然變成這樣……」這是亞歷克斯在失血過多,昏迷前最後想的一個疑惑。

  等到沉沉的黑暗跨越時空的界限,亞歷克斯從昏迷中甦醒時,整個人喘著粗氣,從床上坐了起來。

  「啊,糟糕!你別動,你的傷勢還沒癒合。」一道清脆的女聲,從耳邊響起。

  亞歷克斯疑惑的回過頭看去,卻見一位穿著獸皮裙擺的女子,正皺著眉看著自己。

  「你是誰?」亞歷克斯轉過頭,看了看周圍,這是一座破爛至極的石頭房,中央擺著個火堆,火堆上有石鍋正冒著煙,仔細一看,鍋內全是青綠色的黏稠液體,冒著詭異的氣泡,隱隱還能看到不知什麼野獸的骨頭,散發著一股刺鼻且難聞的氣味。

  亞歷克斯從未在古斯特鎮,看到如此原始的房間,甚至連鍋都是石頭做的。

  「這裡是哪裡?伯倫朗神父呢?」他明明記得自己昏迷前,是在亡者空間,然後出現了一個褪色的鏡面,然後他就昏迷了。

  他昏迷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獸皮裙女子從那鍋內慢慢的舀出一碗噁心的湯汁,遞給亞歷克斯:「你先把藥喝了,要不然等會傷口又裂了。」

  亞歷克斯沉默了片刻,還是接過了石頭碗。他很清楚自己昏迷前受了多重的傷,既然被對方救了,她應該也不會害自己。

  而且,亞歷克斯看著這碗藥湯,不知為何,腦海里跳出一個詞:女巫湯?

  女巫湯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他突然會聯想到女巫湯?

  亞歷克斯也沒繼續深思,他失去了記憶,經常會冒出一些畫面……之前和泰莎修女決戰的時候,也是腦海里冒出了一些戰鬥經驗,他才能打敗泰莎修女。

  一般而言,基本這些記憶對他都並無害處。

  就像他想到女巫湯的時候,他不僅不覺得排斥,甚至內心還很歡欣。

  這也意味著,這碗藥湯應該對他沒有什麼壞處。

  亞歷克斯毫不猶豫的將藥湯喝完,雖然非常難喝,但剛剛喝完後,他便感覺自己背後的傷口開始發癢,並且體內暖洋洋的。

  見亞歷克斯喝完了藥湯,獸皮裙女子這才鬆了一口氣:「你說的伯倫朗神父,我不知道是誰……這裡是罪神之淵,我叫愛米麗。」

  罪神之淵?亞歷克斯眉頭一皺,他可以確定,古斯特鎮絕對沒有什麼罪神之淵。

  亞歷克斯:「罪神之淵是什麼地方?」

  愛米麗狐疑的看了眼亞歷克斯,然後兀自嘀咕起來:「你失憶了嗎?也對,你從那麼高的山上滾落下來,說不定砸到你腦袋了……我想想,有什麼藥湯能應對這種狀況。」

  不等愛米麗去思考,亞歷克斯疑惑的問道:「我是從山上滾落下來的?」

  愛米麗點點頭:「對啊,你順著死願山丘的泥石流滾落下來的,要不是爺爺看到你伸在地表的手,估計你就被活埋了。不過,你身上最重的傷,不是泥石流造成的,反倒是背後的兵刃傷,你之前和人打過架?」

  亞歷克斯腦海轟的一聲響。愛米麗後面說了什麼,他一點也沒在意,注意力全放在自己是順著泥石流滾落而來。

  上回他順水漂流,去到了古斯特鎮。這回他從山上滾落,來到了這個未知之地。

  難道,他真的離開了那座樊籠了嗎?

  「你幹什麼?你還不能動!」愛米麗正自言自語,可轉眼一看,卻發現亞歷克斯居然離開了床,一步一瘸的往外走去。

  亞歷克斯猛地一推門。

  隨著門被打開,亞歷克斯往外一望。

  就是這一望,他整個人突然愣住了,同時瞳孔猛地一縮。

  他心中雖然已經猜到,這裡可能不是古斯特鎮,但他沒有想到,自己推開門會看到這樣一幅景象。

  遠方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平原上籠罩大量的黑色霧氣,這些霧氣里影影綽綽,充斥著詭異的惡念。在平原的盡頭,一個不知有多高的恐怖人影,裹挾著濃稠黑氣,沖向地平線深處。隨著這道人影的離開,一隻巨大的眼睛從天空睜開……

  亞歷克斯猛地被人拉回了石頭屋裡。

  喀嚓一聲,門被鎖上。

  拉他的人,正是愛米麗。

  「你在幹什麼!你想害死我們嗎?!」愛米麗厲喝道,「就算我們在被放逐的無根之地,可一旦被它們注視,以神的偉力,足以用眼神就殺死我們!」

  亞歷克斯現在還有些沒緩過來,雖然他確定了這裡肯定不是古斯特鎮,可外面那些恐怖的、巨大的、散發著惡念的影子,到底是什麼?

  聽到亞歷克斯的疑問,愛米麗雖然還在惱怒中,卻還是回答了他:「我說了,這裡是罪神之淵,那些自然都是神!」

  神?!

  亞歷克斯愣了一下,這裡是一個有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