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克斯很明白,安東尼的死亡,是一個標誌性的案件。
它意味著,以往既定的事件開始出現變數,事態逐漸的升溫,誰也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
而這種恐怖的未知,就像是一團化不開的烏雲,飄在古斯特鎮的上空,那陰沉壓抑的氣氛甚至讓亞歷克斯都有一瞬間的窒息感。
「這會是單一事件嗎?」亞歷克斯回到克魯亞教堂後,低聲向隱在一旁的安格爾詢問道。
「你內心中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安格爾道。
安東尼死亡後的第二天,愁雲依舊籠罩在古斯特鎮。
亞歷克斯起床之後發現,伯倫朗神父待在教堂一宿沒睡,臉色蒼白且悲戚,在父神的雕像面前跪伏著,默默祈禱。
看到亞歷克斯的到來,伯倫朗神父才慢慢轉過頭:「你準備去哪?」
「我去河邊誦念神典。」
伯倫朗神父沉默了片刻,點點頭:「去吧,不過如今古斯特鎮並不安全,你不要到太偏遠的地方,小心為上。」
亞歷克斯點頭應允,然後在伯倫朗神父的注視下,離開了教堂。
亞歷克斯卻是沒看到,伯倫朗神父的眼神在他離開後,變得晦暗深沉,最後帶著無奈,深深嘆息了一聲。
「你之前曾經暗示說,伯倫朗神父的芯,並非在正軌上。不過,我剛才看他為安東尼虔誠的祈禱,也不像是虛假的。」安格爾好奇問道,昨天晚上亞歷克斯在睡的時候,他到鎮上轉了一下,離開的時候伯倫朗在教堂虔誠祈禱,清晨回來時,他依舊在默默祈禱。那種虔誠感,在安格爾看來,非常的真實。
亞歷克斯:「伯倫朗神父作為一個神職人員,他是合格的。而且,他對於死亡,非常的敬畏。」
至於其他方面,亞歷克斯卻不願意多說,畢竟伯倫朗神父救了他,並且收養了他。
安格爾也沒有繼續聊伯倫朗神父。
兩小時後,亞歷克斯來到了康妮夫人所在的守林人木屋。
康妮夫人並沒有離開,依舊躺在床上休息,只不過臉色蒼白,眼神恍惚,雙頰處有明顯的淚痕,看上去似乎是哭了一整夜。
亞歷克斯帶來了吃食與藥物,又與康妮夫人誦念了一段神典。
雖然神典的內容亞歷克斯自己一點也不信,但用來洗腦,或者說,用來給低谷絕境中的人以希望,非常的適合。
康妮夫人在誦讀了神典後,表情也終於緩和了些。
「亞歷克斯,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到鎮上?」康妮夫人還是忍不住問道。
亞歷克斯臉上帶著遲疑,吊夠了康妮夫人的好奇心,才緩緩道:「本來昨天我聽夫人所說的事情,還有些懷疑。但是,我昨晚回去的時候,才知道發生了一件大事。」
亞歷克斯將安東尼的死亡,還有馬汀的消失,一五一十的說給了康妮夫人。
雖然亞歷克斯沒有說具體是誰做的這場案件,但言談中不停的引導康妮夫人往她的遭遇聯想。
康妮夫人聽完後,嚇得瑟瑟發抖,哪怕亞歷克斯沒有給出完整的證據鍊表明,安東尼的死亡與追殺康妮夫人的那兩個亡靈有關。但康妮夫人自己腦補,卻是越腦補越害怕。
「古斯特鎮如今正處於暗涌翻滾時,康妮夫人最好還是不要回去,放心吧,我以父神的名義向你保證,一旦暗涌褪去,我會立刻帶著康妮夫人回到鎮上。」
一位神職人員,搬出了父神的名義,康妮夫人自然深信不疑。
不過康妮夫人卻是不知道,亞歷克斯雖然是神父,但那只是一個光鮮的外殼,他內心絕對是一個無信者。他以父神名義說事,其實和放屁沒有區別。
在正午時分,亞歷克斯一臉沉凝的回到了古斯特鎮。
當他踏進克魯亞教堂的時候驚訝的發現,以往坐不滿人的教堂,此時已經滿滿當當,所有人都默默的對著父神雕像祈禱。
顯然,包括瑞文騎士在內的,接連發生的這幾件事,影響了鎮上的人。
在無法抓住兇手前,所有人只能寄希望於神明,哪怕神明從未顯示過祂的神跡。
亞歷克斯毫無滯礙的融入了祈禱的人群,他站在窗戶前,閉眼念叨著神典教義。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光影斑駁中,就像是神子一般聖潔。
這場禮拜,讓所有參與者,都感覺內心仿佛得到了救贖。
可這種救贖,只維持了不到半小時,就再次破功。
教堂的大門被猛地推開,昏暗的教堂,瞬間被強烈的光線所覆蓋,眾人揉著被陽光刺痛的雙眼回頭看去,一道小個子的黑影,躍入眼帘。
當眼睛逐漸適應了光線,他們才注意到,這是一個戴著赭石色報童帽的小男孩,他的臉色蒼白且表情驚慌,沖向了教堂中的一個肥胖的中年男子。
小男孩對著中年男子說了幾句話,男子便白眼一翻,昏厥在地。
教堂內一陣驚慌與喧譁。
亞歷克斯則後退了幾步,到了陰影處。漂浮在陰影中的安格爾,輕聲道:「那小孩說的是,那位男士的妻女,全都死了。」
亞歷克斯點點頭,他雖然沒有聽到具體信息,但他會唇語。安格爾所說的內容,正是那小孩要傳達的信息,也正因為得到了這一個信息,那男子駭然到昏迷。
亞歷克斯:「會是他們做的嗎?」
「應該吧。」
很快,治安官的消息傳來了,死亡的人不僅僅是中年男子的妻女,還有一個隔壁的鄰居,一共三人。全部只剩下頭顱,被擺在餐盤裡,光是聽著就覺得滲人極了。
而且,現場有大量的噴濺血跡,基本確定,第一現場就在家中。
這個消息被確定後,教堂里的人,先前還因為念誦神典而產生救贖感,此時全都消失不見。所有人面色蒼白的發顫著,如此猖狂的連續殺人,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成為這個連環殺人犯的下一個死者。
每個人都惴惴不安,甚至有獨居者,不敢在此時回家。哪怕外面陽光正濃,卻依舊感到森森寒意。
治安官後來只能派了一隊騎士,將眾人從教堂里接走。
亞歷克斯也隨著騎士一起出了門,他打算去死亡現場看一看。
安格爾在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眼空蕩蕩的教堂,他注意到,站在最前方的伯倫朗神父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當天夜裡,亞歷克斯來到了教堂的頂端,站在瞭望塔上。
這裡不僅僅是克魯亞教堂的最高處,也是整個古斯特鎮的最高處。
迎著夜晚沁涼的風,亞歷克斯看著四周低矮的建築,因為沒有夜燈的關係,絕大多數的區域都是黑暗一片的,那是滋生邪惡與殺戮最好的搖籃。
因為連續的幾次殺人案,都表明了一點,追殺者說不定還在古斯特鎮的某處。亞歷克斯便想來這裡看看情況,能不能捕捉到他們的身影。
亞歷克斯:「他們還會動手嗎?」
安格爾:「事實已經表明了,只要沒找到康妮夫人,被打開的魔盒,就不會關上。」
甚至,還會越演越烈。
在他們說話時,背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亞歷克斯回過頭一看,卻見伯倫朗神父一步步的走上來。
「亞歷克斯,你剛才在和人說話?」伯倫朗疑惑道。
亞歷克斯搖搖頭:「沒有,只是自言自語。」
伯倫朗狐疑的看了眼亞歷克斯,看了看四周,這個瞭望塔非常的小,根本不能藏人,所以伯倫朗也沒有再就此詢問,而是道:「你大晚上來這裡做什麼?」
亞歷克斯:「連續發生了這麼多起案件,我的心一直惶恐不安的,睡也睡不著,就出來吹吹風。」
伯倫朗神父低聲呼告一句:「父神會保佑虔誠的信徒,度過這場難關。」
頓了頓,伯倫朗又道:「如今古斯特鎮並不安全,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而且……」
亞歷克斯疑惑道:「而且什麼?」
伯倫朗嘆息一聲搖搖頭:「沒什麼,你先回去休息吧。至少,克魯亞教堂在父神的保佑下,會是安全的。」
亞歷克斯還想說什麼的時候,突然黑夜中傳來一聲慘叫。
亞歷克斯猛地回頭一看,發現慘叫聲來自於古斯特鎮的南邊。
亞歷克斯本來想離開瞭望塔,過去看看。不過伯倫朗卻抓住了他,對他輕輕搖搖頭:「回去休息吧,這裡的事,我去處理。」
亞歷克斯沉默了片刻,還是點頭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