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克斯離開小屋的時候,還一臉的不舍與悲壯,可當他合上木門的那一剎那,臉上的肌肉就像是散會了一般,各歸各位,各回各家,再次變為了面無表情。
這變臉的一幕,被安格爾盡收眼底。
「我覺得,如果你有一天不當神父了,其實可以考慮去當舞台劇演員。」安格爾誠懇的建議,換來亞歷克斯的無聲一瞥。
「如果你有當演員的意向,我可以介紹你去一個地方,息炬學院。那裡的演員,各個都很出色。」
亞歷克斯完全將安格爾的話當耳旁風,根本不理睬。
自顧自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情況。
周圍是林地,還算平坦。不過,因為森林很茂密,視野並不是太清晰。
最後亞歷克斯的目光放到了不遠處的一個懸崖高地。
半晌後,亞歷克斯來到了高地上,從這裡往下俯瞰,可以清楚的看到下方的木屋,以及周圍的森林,算是一個絕佳的觀察點。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亞歷克斯淡淡道。
所謂等待,自然是等著追殺者到來。
廢棄的守林人木屋所在地,其實距離昨夜的事發地點非常的遠,在古斯特鎮的另一個方向,可以說是完全的兩個極端方向。
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看追殺的亡靈,會不會來到這裡。
如果瑞文騎士與卡美洛在短時間內,沒有發現康妮夫人的蹤跡,就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個操縱亡靈的人,絕對不是樊籠外的人。畢竟,如果這個操控者在樊籠外,窺視著這個樊籠,他的眼界一定是高瞻遠矚,肯定可以第一時間掌握樊籠的一切動向。康妮夫人就算想要藏,也藏不住。
但反之,如果短時間內他們找不到康妮夫人的蹤跡,那就說明了一個問題,亡靈的操控者肯定是在樊籠內。並且,他只能透過人觸摸壁障時,才能第一時間發現觸摸者。如果觸摸者逃跑了,他想要去抓住觸摸者,就需要花費大力氣去找。
所以,亞歷克斯選擇在此等待。
如果在短時間內沒有人來這裡對康妮夫人處決,就可以判斷出對方並非樊籠外的人,那麼就是亞歷克斯真正出動的時候。
因為,一旦亡靈操控者花大力氣尋找康妮夫人,對方一定會露出馬腳!
亞歷克斯考慮事情非常的周全,不過仔細去想就會發現,才被亞歷克斯救出來的康妮夫人,如今再一次被亞歷克斯當成了餌料……
在等待的這個過程中,安格爾與亞歷克斯交流一些細碎瑣事,包括地方風俗、風土人情、語言習慣以及人種特徵。
他希望通過這些細節,來看看能否大致推斷出古斯特鎮的方位。
或許是因為昨天晚上,安格爾救過亞歷克斯一命。他的態度比起之前沉默冷淡,要稍微好了一點,只要不涉及亞歷克斯本人的事,安格爾無論問什麼問題,他只要知道都會回答。
不過,古斯特鎮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風俗,除了每到重大節日,就會到克魯亞教堂進行禮拜外。但這個風俗,其實也不算太過特殊,基本上宗教與政治同治的國家,都會有這種情況,而亞歷克斯也說過,他雖然不知道古斯特鎮所屬國家是什麼,但可以確定的是,克魯亞神庭就是這個國度的唯一宗教信仰。
從目前得到的信息來看,安格爾無法推斷具體位置。
不過,安格爾猜測,應該還在南域某地。畢竟,他只在那片詭異的通道里,穿梭了極短時間,以安格爾對空時距的理解,想來應該還在南域的範疇中。
而且,古斯特鎮的居民也是人類,而非類人。語言和文字,都是大陸通用語。
種種線索表明,這裡是巫師界文明幅圓的地方。
但是有一點,安格爾注意到了。
古斯特鎮的居民,雖然說的都是大陸通用語,但還是帶著一個明顯的在地口音。但亞歷克斯卻不一樣,他雖然有口音,但和古斯特鎮居民的口音並不一樣。
安格爾也就口音的問題詢問過亞歷克斯,不過亞歷克斯對過往的記憶一片空白,他也無法回答些什麼。
不過,安格爾倒是有一個猜測。雖然他沒聽出亞歷克斯口音屬於哪裡,但他覺得,應該是繁大陸某處的口音。因為以安格爾的觀點來看,古斯特鎮居民與亞歷克斯的這兩種口音,安格爾都能聽懂意思,但亞歷克斯的口音會讓他聽得不那麼費力。
太陽逐漸偏斜,亞歷克斯停止了述說。從腰間取出牛皮水壺,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嚨,然後道:「已經過了差不多二十個小時,那兩個亡靈還沒有找來,看來我的猜測沒有錯,一定有一個亡靈操控者,且此人絕對不在樊籠外。」
亞歷克斯回過頭,看向遙遠的山間,這裡隱隱可以看到古斯特鎮的建築。
「說不定,這個人就隱藏在鎮上,在黑白之間切換著身份,把所有人當成一個笑話,執行著樊籠創造者的命令,盡情的屠戮著發現真相的人。」
亞歷克斯站起身,向安格爾微微鞠了一躬:「帕特先生,麻煩你了。」
安格爾明白他的意思,從崖壁上慢慢飄下去,來到守林人木屋附近。
從窗戶往內看,康妮夫人正一臉失神的望著窗外的夕陽,嘴裡喃喃的念叨著瑞文騎士的名字,雙頰處有明顯的淚痕。
安格爾伸手一點,一股幻術波動就慢慢蔓延開來,將這間廢棄的守林人木屋團團裹住。
崖壁上的亞歷克斯,親眼見證了守林人木屋逐漸消失的這個過程。
他雖然已經是第二次見到所謂「幻術」的力量,但他依舊感覺到很震撼。這種超於凡人的力量,究竟是從何而來呢?自己,能不能獲得這種力量呢?
亞歷克斯恍惚的時候,安格爾已經將守林人木屋完全藏匿在了幻術背後。
也就是說,短時間內康妮夫人又一次安全了。
之前亞歷克斯是要康妮夫人當餌料,來查探亡靈操控者的虛實。
不過,在得知對方深淺後,目前要做的,就是儘量讓對方晚一點找到康妮夫人,這樣的話,對方動靜肯定會越來越大,這有利於抓住對方的馬腳。
故而,亞歷克斯拜託安格爾,將康妮夫人隱藏起來,拖延對方找到康妮夫人的時間。
而這一切的計劃,康妮夫人都不自知;也不知道是幸運,亦或者不幸。
通過幻術隱藏了康妮夫人後,安格爾回到崖壁上:「因為沒有一個穩定的能源供給,這個幻術持續時間不會太長,不被人外力破壞的話,能維持一周左右。」
亞歷克斯點頭:「一周,已經足夠了。」
踏著晚霞,他們沿著僻靜的小路,一路走回了古斯特鎮。當抵達鎮上的時候,夜幕已現。
安格爾帶著亞歷克斯,專走沒人的路,拐了好多個路口,這才偷偷摸摸的回到了克魯亞教堂。
康妮夫人的逃脫,對幕後操控者而言,絕對是一個意外。只要深思就能發現,肯定有人在幫康妮夫人,甚至有人可能已經發現了樊籠真相,所以對方很有可能會對鎮上的人進行排查,故而亞歷克斯回程才會如此小心謹慎。
等到亞歷克斯推開自己房門的時候,他眉頭突然皺了皺,在房間裡轉了一圈,陷入了深思。
「怎麼了?」安格爾問道。
亞歷克斯:「我留的紙條,還有鋼筆放置的位置,包括門框的微塵,都沒有發生過變化。這意味著,伯倫朗神父今天沒有來過我的房間。」
安格爾覷了一眼亞歷克斯的書桌桌面,那裡被墨水瓶壓了一張紙條。上面有亞歷克斯寫的一排字,內容是:他準備去河邊念誦神典,可能會晚歸。
根據亞歷克斯的說法,他自己是順著河水飄到古斯特鎮的,所以他偶爾會為了尋回記憶,以及感恩父神,到河邊去念誦神典。伯倫朗神父也知道這事,所以亞歷克斯昨晚離開的時候,就是以此為藉口留的紙條。
不過,這一晚上過去了,伯倫朗神父卻沒來過他房間。
「按理說,伯倫朗神父每天清晨都會來找我,去聽取父神的訓誡,可今日他怎麼沒有過來?」亞歷克斯有些疑惑。
不過很快,他的疑惑就有了解答。
前院傳來了一陣陣的喧譁聲,亞歷克斯打開窗戶望去,卻見平日裡晚上只點燃了幾盞敬神夜燈的教堂里,突然燈火通明。
「我們過去看看。」亞歷克斯脫下身上沾染了灰塵的衣服,換了一身較為正式的神袍,顯得更加莊重與聖潔。
換完衣服後,亞歷克斯稍微調整了下表情,便朝著克魯亞教堂走去。
還沒走進教堂,便聽到了裡面傳來的哭嚎聲。
亞歷克斯推開門,卻見一群人圍在伯倫朗神父身邊,不停的哭述著。
伯倫朗神父看上去有些疲憊,但他依舊盡力的安慰著周圍的人,在見到亞歷克斯走進來後,他對周圍民眾道:「父神在上,請諸位冷靜下來,父神一定會為我們驅逐頭頂籠罩的烏雲。」
說完後,伯倫朗神父轉頭對一個戴著圓帽的治安官低聲說了一句,治安官接替了伯倫朗神父的工作,安慰眾人,而伯倫朗則走到了亞歷克斯旁邊。
「亞歷克斯,你怎麼現在才出來?」伯倫朗低聲問道。
「抱歉,我今天一直在研讀神典,沒有注意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亞歷克斯特意不提自己在哪裡研讀神典。
「研讀神典是好事,不過也需要關注信徒的事。」伯倫朗的臉色稍緩。
亞歷克斯從伯倫朗的反應,立刻明白,伯倫朗並不知道自己一天都沒有在房間,看來他說要去河邊閱讀神典的藉口,卻是可以不用了。
「神父,請問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大家都如此的傷心?」亞歷克斯擺出一副憂傷的模樣,詢問道。
「唉……」伯倫朗嘆了一口氣,將之前發生的事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