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懸頭頂的「魔神陰影」,倏然不見,已經是一件驚人的大事。
可若是知道,魔神陰影消失的原因,是有人一擊就殺死了魔神真靈,那這件事更是不可想像。
而且,這件事的不可思議程度,是以桑德斯的實力都無法度量的層面。就像是夏蟲不知冬寒,人心難體神性。完全是兩個不同層面的事!
桑德斯以前就有所猜測,那人的實力或許很強大,但強大到如此地步,還是讓他感覺到不真切。
可事實擺在眼前,又讓他不得不信。
如果說,殺死奧路西亞以及魔神分身,只是將天捅了個窟漏。那麼,魔神真靈隕落,那就是徹底的變天!
桑德斯現在是有些明白了,當初在拉蘇德蘭的時候,鳥籠破開,惡魔將人類逼迫到極其侷促的戰圈,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為何加拉爾領主會放他們離開?
因為,真靈隕落……天變了。
桑德斯憶起,在離開拉蘇德蘭後,深淵的氣氛的確出現明顯的轉變,而且據所有留在空天島的人說,他們總是時不時感覺有人在窺探,當時以為是錯覺,現在想來,估計就是那些大能在按圖索驥,尋找無焰之主真靈隕落前的所有軌跡!
桑德斯心裡的震驚,持續了大半天。
若非是安格爾在旁呼喚他的名字,估計桑德斯還處於發懵中。
不過就算桑德斯回過神,但他眼裡的震撼還是沒有消失。他看著安格爾,數次有話到了喉邊,可每一次都噎了回去。
實在是他不知道該如何來評價,不管是魔神屍骸、魔神真靈亦或者魘界的那人,都不是他能置喙的。
最終,桑德斯只是深深嘆了一口氣:「今天就到這吧,我需要深思一下。」
桑德斯說完,不等安格爾反應,便輕輕一拂手,暫時關閉了重力花園。除了波波塔外,無論是桑德斯自己,亦或者安格爾都出現在外界的房間。
「你去休息吧,一切……等明天再說。」
對於桑德斯而言,今天的衝擊實在太多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每一道浪濤,都有足以淹沒南域的恐怖力量,而且被潮水推出來的浪頭還有越來越高的趨勢!
以他的承受力,也需要緩和一下。
趁著緩和期間,整理一下今夜從安格爾嘴裡的這些「重磅」消息。至少,先將魔神的後續波瀾,以及對野蠻洞窟、對霜月甚至對南域的影響,先釐清出來。
安格爾想了想,最主要的事情已經說完了,兩具屍骸也展示過了,剩下沒說的就是投影血脈、以及寒古遺址的事了。
投影血脈的事,從他肉身實力暴漲,桑德斯應該就已經猜出來了;至於遇到沃德爾,以及後面在寒古遺址里發生的事,都不是什麼大事,早說晚說沒有什麼差。
想到這,安格爾向桑德斯點點頭,轉身離開。
桑德斯看著安格爾遠去的背影,耳邊是大理石走廊傳來的皮靴踏地的腳步聲,隨著腳步聲漸弱,他才低下頭拿出紙筆開始記錄起手札。
安格爾離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卻不知道,他恰好與來找他想要交流鍊金經驗的茲斯萊德錯開。
茲斯萊德鬱悶的離開,安格爾則躺在床上,漸漸入眠。
他本來還想去一趟夢之曠野,但回到房間後,卻提不上勁了。終於返回了南域,在深淵裡一直緊繃的情緒也徹底放鬆,隨之而來的便是無力與疲倦,無論是冥想亦或者登錄夢之曠野,安格爾都顧不上了,一沾上柔軟的絲被,便開始泛迷糊,很快就進入了黑甜夢鄉。
安格爾醒來的時候,天色還很黯淡。
他並非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外面的一些窸窣聲吵醒的。
用了一個清潔術,安格爾一身清爽的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他先是去了桑德斯的房間,不過桑德斯的門口蹲著一隻金喙黑羽血目的幼小魔隼,在看到安格爾的時候,魔隼用翅膀比了個「X」。
安格爾認識這隻小魔隼,是桑德斯的鍊金魔寵,它的動作顯然是拒絕了安格爾進入。
估計,桑德斯那邊還沒有忙完。
安格爾對魔隼點點頭,便轉身離開。在來到走廊的三叉道時,安格爾本來是打算回房,可通往前廳的長廊那邊,傳來一陣窸窣聲,正是先前將安格爾從夢中吵醒的聲響。
安格爾回過頭看了一眼,卻見走廊另一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很遲緩,並且帶著一種遲暮的沉凝感。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安格爾看到在走廊的另一頭,出現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她提著一個籃子慢慢的走著,因為角度的原因,安格爾只能看到一小截路程,很快,老奶奶便步履蹣跚的離開了安格爾的視線。不過看走動的方向,似乎是朝著出口。
這個老奶奶,臉上布滿皺紋,看上去很普通。
身上也沒有任何的能量反應,應該是一個凡人。
但不知為何,安格爾看著她的時候,總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她?可仔細去搜尋記憶,卻根本沒有她的印象。
難道是錯覺?
看老奶奶走來的方向,似乎是從古董店大廳走往出口,莫非這個老奶奶是茲斯萊德的客人?
安格爾本來還想去找茲斯萊德打聽一下,但又覺得有些勞師動眾,不過是眼熟罷了,而且這人明顯是個凡人,應該與自己並無什麼交集。
思及此,安格爾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直接返回了房間。
回到房間第一件事,自然是構建「門之模型」,接下來便是冥想,這兩件每日必做的事情做完後,已經過了正午。
這時,窗口處傳來一陣長鳴聲,卻是桑德斯的那隻鍊金魔寵飛了過來,並且帶來了桑德斯讓他過去的消息。
再次見到桑德斯,安格爾正要打招呼,便覺得眼前一陣昏花,他便出現在了重力花園。
「看來,昨夜你休息的很好?」
這是安格爾來到重力花園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桑德斯的表情很平靜,似乎只是很普通的日常問話。
「還可以,許久沒有休息了。導師看上去也比昨天要精神很多。」安格爾說的倒是實話,比起昨天,桑德斯今日倒是平靜許多。
不過桑德斯聽後卻感覺心口一噎,他昨天一晚上都處於發懵的狀態,絞盡腦汁的在思索該如何處理後續餘波,結果安格爾舒服的休息一晚不說,還反插他一箭。
這小子,真是……很想揍一頓啊。
桑德斯忍住內心的衝動,沒有再繼續墨跡,而是直接進入了正題:「繼續昨天的話題,魔神真靈被殺死後,又發生了什麼事?真靈之力去了哪裡?還有,『他』的後續是怎麼回事?」
安格爾整理著用詞,簡短的將真靈之力的後續,說了出來。
桑德斯聽著安格爾的敘述,眼前慢慢浮現出一幅畫面。
雖然安格爾沒有用任何描述性語言去修飾,但光是平實的言語,就足以讓人想像出當時的壯闊場景。
真靈化樹,光火纏繞。樹影虛化,籠罩整個大陸,從虛空中看去,只能看到盈盈樹影!這是多麼恢弘、壯闊的一幕!
在桑德斯還在回想著這幅波瀾壯闊的畫面時,安格爾頓了頓,開始說起了「他」。
「他離開了,不過在他消失前,留了一樣東西給我。」
「投影血脈?」
安格爾沒有用言語回答,而是抬起頭與桑德斯對視著。隨著一道微風拂過,遮掩右眼的金色額發被輕輕吹起。
露出的是一隻湛藍色的右眼。
顏色深邃,宛若夏日晴空下照耀的碧藍湖水。
不過,這隻右眼似乎又隱隱有些不同?在桑德斯皺眉思索的時候,卻見安格爾的右眼突然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只見安格爾的右眼突然湧出了一種奇異的流質體,這種流質體以極快的速度組合成了一個布滿詭異紋路的面具。
這個面具,遮掩了安格爾二分之一的右臉。
面具整體是黑色底面,紋路詭異,最為奇怪的是右眼位置,看上去似乎是笑成了眯眯眼。但那強烈的配色與對比,讓人並不能感覺到笑意,反而有種黑暗詭異的荒誕感。
「投影血脈融合了右眼?」桑德斯問道。
安格爾點點頭,他將融合血脈的那段痛不欲生的過程省略了,只是說明了結果。
「用魔力激活右眼,會出現這張面具,不過這張面具我還不知道有什麼特殊的作用。」
「應該是血脈融合時產生的天賦能力,具體效果……目前看上去似乎可以影響精神力。」桑德斯只是瞥了一眼,那荒誕的面紋,就讓他精神力隱隱有所起伏。
「除此之外,如果用魘幻之力來激活右眼,會產生另一個形態。」安格爾頓了頓:「不過另一個形態,需要消耗大量的魘界氣息,我現在的儲備量,估計持續不了多久。」
一邊說著,安格爾一邊收回了右眼的面具,同時,用魘幻之力開始激活右眼。
桑德斯本來還在等待安格爾的動作,可忽然,他發現安格爾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