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燃燒的極為猛烈,不過,當風拂過的時候,能清晰的看到,深坑中除了火焰外,並無任何人影。
時間回到前一刻。
烈焰之箭照亮了格瑞伍的驚懼,它知道自己躲不開,心中既有絕望,但又有一種向死的坦然。
然而,就在最關鍵的一刻。格瑞伍感覺自己背後傳來一股力量,格瑞伍愣了一下,只聽耳邊傳來一陣轟隆風聲,眼前一黑,便消失在了原地。
等它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了場上另一側。
同時,背後傳來了一陣強烈的喘息聲。
回首一看,便看到一道虛影鑽進了安格爾體內,看上去似乎是靈魂。
「靈魂出竅?」格瑞伍腦海正疑惑的時候,一陣劇痛突然從身下蔓延開來。
低頭一看,卻只看到一陣鮮紅。
之前靠著安格爾靈魂出竅,格瑞伍的確躲過了那一道可以要它命的攻擊,但是,這被無焰之主加強後的烈焰之箭,其實光是那烈焰燃燒的力量,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危險範圍,哪怕安格爾帶著格瑞伍成功躲過了烈焰之箭,但格瑞伍還是被那烈焰灼燒的範圍波及到了。
僅僅一個擦刮,直接讓格瑞伍的胸腹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偌大的孔洞。
鮮血正汩汩的從傷洞裡流出。
哪怕格瑞伍躲過了致命攻擊,但這一擦刮也幾乎要了它的命。
安格爾在格瑞伍的身後,雖然也受到了衝擊,但所有的直面力量全都被格瑞伍接了下來,所以安格爾只是皮外傷,並不算嚴重。
安格爾看著幾乎讓格瑞伍陷入彌留的傷勢,眼裡閃過焦急之色。
格瑞伍之前救了托比,這是事實。就算格瑞伍的傷勢是自找的,但他也不忍看著格瑞伍就這麼死去。
他趕緊從手鐲里取出一瓶瑩絨藥劑,滴落在格瑞伍的傷口上,但瑩絨藥劑還沒靠近傷口,就突然化為一道蒸汽,消失不見。
安格爾楞了一下,通過精神力觸手去觀察,才發現格瑞伍的傷口附近附著了一道無火之焰,雖然無法用肉眼看到,但它始終存在於那,並且像是跗骨之蛆,不停的燒灼、甚至在格瑞伍的傷口處往外蔓延。
傷洞本身就很大,還被無火之焰所侵蝕。
還沒過多久,格瑞伍的雙眼已經開始慢慢失去神采。
安格爾精神力掃過手鐲里的藥劑儲備,幾乎沒有任何藥劑,能對付眼前格瑞伍的狀況。他想了想,最終從手鐲里取出了一瓶暗綠色的藥劑。
暗綠色的藥劑看上去平淡無奇,但仔細去看,會感覺到一種奇妙的深邃感。
這是一瓶中階藥劑,是安格爾手中難得的幾瓶中階藥劑。
其名《枯萎的守候》。
這瓶藥劑發現於銀棕櫚島隱藏的死寂空間內,在其中的船之墳墓里,安格爾在一個叫哈斯卡的坐鎮巫師遺物里找到的。
枯萎的守候,原本效果是用於延壽的。而且效果極為拔群,就算放到拍賣會上,價格也絕對居高不下的那種。
不過,安格爾拿出這瓶枯萎的守候,卻不是因為其延壽效果,而是枯萎的守候還有一個非常特殊的作用:大幅度降低生命消耗。
安格爾能想到救助格瑞伍的方法,就是先借著枯萎的守候,拖延格瑞伍的生死界限,激活它的生命潛力,然後再想辦法來治傷。
安格爾拿起枯萎的守候,便往格瑞伍的嘴裡灌區。
已經陷入無意識狀態的格瑞伍,在藥劑的作用下,終於感覺到混沌的思維,慢慢開始釐清,迷茫的眼神,也重新變得清晰。
格瑞伍隱隱看到,安格爾在向它灌著某種藥劑,想來,就是讓它感覺溫暖舒適的源頭。
格瑞伍想要說聲謝謝,可話還沒出口,它的瞳孔突然一縮。
「……背,後。」格瑞伍用盡全力,從干啞的喉嚨里喊出這簡短的詞彙。
彼時,安格爾正在通過一個二級戲法『藥劑引導術』,快速的將枯萎的守候藥效擴散。聽到格瑞伍的聲音後,安格爾愣了一下。
背後?
安格爾疑惑的回頭一看。
一片灼熱的陰影,遮住了安格爾的視線。
在安格爾的瞳孔里,倒映出來一隻巨大的瓷白手掌。這隻手掌從結構上來看,極像是魔力之手,帶著某種虛幻的性質,唯一與魔力之手的區別,在於這隻瓷白手掌燃燒著熊熊的火焰。
安格爾根本來不及躲避,便被這隻手掌捏住了。
安格爾眼神中還帶著惘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後下一秒,他便感覺到胸腔、腰腹,傳來劇烈的擠壓感。那種強大的力道,甚至讓安格爾產生了一種幻覺,自己所有的臟腑仿佛都被壓成了碎片,最後與黏稠的血液交纏在了一起。
這種難以忍受的折磨,讓安格爾雙眼開始露白。
劇痛不停的衝擊著安格爾的忍耐上限,安格爾此時什麼都無法想,也無法動彈,只能被動的承受著身體被擠壓,以及皮膚被灼燒的強烈痛楚。
在安格爾的思維中,這種痛楚維持了很久。
但現實里,卻只有短短的一瞬。
安格爾只聽到一陣嫌惡的「咦」聲,瓷白的手掌突然鬆開,他呈倒栽蔥一般,跌倒在褐紅色的地面。
此時,他的身體呈現扭曲狀態,尤其是他的四肢,幾乎折成了數斷。被灼燒成黑炭的皮膚上,正冒著縷縷白煙。
安格爾癱倒在地,大口的喘息著,每一次喘息,都會帶出來大量血液與不知名的碎肉。
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臟腑雖然沒有全部碎裂,但距離也不遠了,而且,臟腑受損不說,他身上每一寸骨頭,仿佛都被折斷了一般。
痛楚與先前被擠壓時相比,絲毫不減。
……
忍著痛楚,安格爾竭力的抬起頭,卻見他頭頂的那隻瓷白巨手,突然化作一道白光,鑽入了遠處無焰之主的體內。
無焰之主正用一種嫌惡的眼神,看著安格爾。
準確的說,看著散落在安格爾附近的一隻灰不溜秋的海鳥。
剛才那個瓷白之手,的確是祂製造出來的,不過祂也不是為了殺死那個卑微的人類,只是因為剛才那人類在救那幼火惡魔的時候,口袋裡露出了一個小小雕像。
無焰之主看著那雕像,覺得有些眼熟,便出了手。
既然動了手,祂也未曾留力,準備順道將這個人類捏成肉餅,可當祂準備用力時,突然感覺到這人類身上散發出一股讓祂極其厭惡的氣息。
立刻反應過來的無焰之主,鬆開了安格爾。
同時,祂也找到了讓祂厭惡的氣息源頭——正是那隻海鳥。
「原來是那群厄運巡禮者的災厄詛咒,難怪從虛空追來的時候,遭遇到各種阻礙。」無焰之主眼神裡帶著嫌惡。
無焰之主現在明白了,為何一路追來,會有各種霉運發生,這些霉運其實並不是作用到祂身上的,祂只是被動的遭遇到災厄詛咒的餘波。
安格爾也沒有想到,其實救他命的,不是無焰之主的憐憫,而是托比身上的災厄詛咒。
他大喘著氣,看著被丟落在地的托比,眼裡閃過慶幸。
既慶幸自己居然靠著災厄詛咒撿了一條命,也慶幸托比也沒有受到之前瓷白之手的影響。
安格爾沒死,無焰之主也沒有在意,祂的目光從托比身上緩緩移開。
雖然祂隱隱覺得托比身上有些奇怪,但這些現在也不重要。
無焰之主的目光落到了之前從安格爾身上落下來的另一件物什,也正是這件東西,之前吸引了無焰之主的注意。
褐紅色的地面,靜靜的躺著一個精緻的雕像。
「竟然是天生降物?」無焰之主看著那雕像,嘴裡念叨出聲。那細緻的外觀,立刻讓無焰之主想起了那位魔神。
——殘酷學者。
「擁有天生降物,所以,你是殘酷學者的眷者信徒?」無焰之主看著安格爾,眼裡閃過訝異。這個降物,和波波塔的那條鎖鏈可不一樣,那條鎖鏈是後天製造出來的降物,但這個降物是伴隨著魔神而生的,屬於天生降物。
只有最得魔神信賴的眷者,才會被賜予這東西。
安格爾沒有回話,因為他現在連回話的力氣也沒有。無焰之主也沒有在意,只是輕輕掃了安格爾一眼。
「居然沒有殘酷學者的印記?那祂為何會將天生降物留給你?」無焰之主輕聲低喃:「有趣,太有趣了。」
無焰之主突然對這個人類升起了興趣。
不過,這個人類可以暫時放到一邊,以後有的是時間來研究,現在,最先解決的,還是……奧路西亞。
無焰之主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奧路西亞身上。
安格爾見無焰之主的目光離開了自己,這才掙扎著,忍受無盡的痛楚,用搖搖欲墜的精神力觸手從手鐲里取出了救生之水。
這是他來深淵之前,鐵甲婆婆凝聚的救命之水。
安格爾記得鐵甲婆婆說過,就算是致命的傷勢,憑藉救生之水也可以救回來。
安格爾也不知道鐵甲婆婆說的是真是假,但如今他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體內臟腑幾乎碎了泰半,若是救生之水對他無用,那他恐怕也活不了。
帶著僥倖與期冀,安格爾服用了救生之水。
隨著一股清涼的液體滾入喉中,下一秒,安格爾的眼睛便亮了起來,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生機,正在飛快的修補著體內的傷勢。
碎裂的臟器,斷裂的骨頭,都以可見的速度恢復著。
就在安格爾等待著身體恢復時,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天生降物……是唯一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