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我在這裡感知到一閃而逝的源火氣息,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格瑞伍少爺,我們進去看看吧?」
格瑞伍遲疑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之前它在這裡並沒有什麼感受,可如今重新來到獵物館,卻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格瑞伍覺得自己的火苗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加躍動了,似在隱隱期待著什麼。
帶著這種奇異的感覺,格瑞伍與坦丁走進了獵物館。
穿過冰冷的黑白格地板,燭火昏黃且黯淡。格瑞伍甚至覺得有一股涼意瘮人的穿堂風,吹的它身上的火苗像余火一般似熄未熄。
坦丁的眉頭皺了起來,獵物館的氛圍太過空曠淒冷,完全不像會滋生源火的環境。
明明是坦丁自己提議來到這兒的,可這時,他也不禁自問:這裡真的有源火嗎?
反倒是一開始斬釘截鐵說這裡毫無源火氣息的格瑞伍,圓滾滾的大眼睛因為緊皺的眉頭變成了倒三角形狀,嘴裡反覆的嘀咕著:「這裡,很古怪。」
它有種冥冥中的預感,這裡或許就有奧路西亞所要尋找的源火。
可作為火紋一族的末裔,格瑞伍居然一點也感受不到源火的氣息,仿佛自己內心的預感只是一場笑話。
「有誰在嗎?」坦丁的聲音傳到空蕩蕩的大廳里,除了得到自己的回聲外,並無誰應答。
「往內廷去看看。」格瑞伍側耳傾聽著,隱隱聽到了內廷的方向傳來低語。
越往裡走,那種嗡嗡聲更加明顯,就像有無數的人在他耳邊說話,似瘋狂的吶喊,似絕望的低語,又似惡毒的詛咒。
格瑞伍渾身一顫,突然有些不敢前進了。
「少爺,怎麼了?」坦丁看過來,是格瑞伍提議往前走,怎麼現在自己停了下來。
「你沒有聽到嗎?」格瑞伍就像是一個篩子般,止不住的顫抖,抖落的火苗落到了地面,發出嘶嘶聲響,白煙一閃便徹底湮滅:「那些聲音,你難道聽不到?」
「什麼聲音?」坦丁表情有些鄭重的道:「少爺,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如果你覺得有異樣,我們不如先退出去?」
格瑞伍搖搖頭,卻是不發一語,繼續顫抖著往前走,只不過步伐小了很多。
如果安格爾在這,估計也會感慨:沒想到這個熊孩子居然也有害怕的一面。
坦丁見自家少爺並無撤退之念,遲疑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前。
一路上格瑞伍都被那些或悽慘或絕望或瘋狂的低語給困擾著,它走每一步之前,都覺得可能會有恐怖的夢魘帶著猙獰笑容出現在它面前,然而直到它們來到了內廷的陳列館時,依舊風平浪靜。
站在陳列館門口,坦丁問道:「格瑞伍少爺,你還好嗎?」
格瑞伍盯著陳列館黑漆漆的門內,它能感知到,那些徘徊在它耳邊的低語,正是從裡面發出來的。
「我們進去。」格瑞伍沒有理會坦丁管家眼裡的擔憂,兀自走進了陳列館。
陳列館裡的獵物標本,自然嚇不了幼火惡魔。
坦丁管家在環顧陳列館是否有蹊蹺的時候,格瑞伍獨自走到了一幅畫前,尾巴立在地上,格瑞伍竭力的將自己的身體往上頂,直到與畫中那燃燒的火焰平視。
格瑞伍看著那火焰,不知怎地,感覺到異樣的熟悉。
坦丁在確定陳列館內並無危險後,來到了格瑞伍身側,當他站到格瑞伍身邊的時候,驀然發現格瑞伍眼中蒙著一層汽霧,正一眼不眨的盯著牆壁上的畫。
坦丁並沒有看出這幅畫有什麼特別。
它仔細觀察了,這幅畫就是很普通的畫,唯有那黑暗背景中的火焰,畫的非常逼真。
「少爺,旁邊有個門,我們要過去看看嗎?」
格瑞伍沒有回答坦丁,而是指著畫中的火焰:「低語就是從火焰里傳出來的……」
帶著悲傷的情緒,就像是那火焰正在埋葬著某種特殊的心念。
坦丁盯著那火焰,依舊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異樣。它遲疑了一下,伸出有餘燼火光的漆黑之手,觸碰了一下畫中的火焰。
嘶——
白煙生起,坦丁猛地將手指縮了回來。
作為一個侍火魔,坦丁在手指觸碰畫面的時候,居然感覺到了一種灼痛感?!一個火系惡魔,被火灼燙了,這說給任何惡魔聽,估計都會被笑話。
但偏偏事實如此。
坦丁正疑惑的時候,格瑞伍突然叫道:「畫面變了!」
坦丁抬起頭,卻見橫貫在畫面中央,那黑暗之中的火焰,突然開始增多。短短時間內,中心的火焰就徹底覆蓋了黑暗,原本畫面中的黑暗占比大概超過八成,如今,火焰居然有分庭抗爭的跡象。
「畫中的火,為什麼突然多了?」
坦丁還在疑惑的時候,格瑞伍突然用激動的語氣道:「我感覺到了,有源火的氣息,就在這幅畫裡!」
格瑞伍的話,讓坦丁也驚呆了。它們一直尋找的源火,在畫中?
坦丁還在疑惑這幅畫究竟是怎麼回事時,畫面又出現了變化,只見那幅畫的中央,也就是火焰燃燒最盛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道波紋。
隨著波紋的出現,格瑞伍身上的火苗似乎感受到了什麼頻率,一道道影像鑽入了格瑞伍的腦海。
這些影像全是火焰,或者說,全是畫面中夜色下的火焰。不過並非是單純的火焰,火焰中還有灼燒的不同對象,有剛剛誕下子嗣還躺在床上喘氣的原住民,有下肢為犬腿的半血惡魔,有被原住民馴化的苦莫獸,有深淵的樹妖族,有循火而來的魔物……
這些生命都被火焰灼燒著,他們發出悽慘的叫喊,還有悲哀的旋律。
格瑞伍突然明白了,之前它一直聽到的低語,或許就是這些被燒死的生物最後的餘音。
此刻,格瑞伍看向牆壁上的畫時,不再單純覺得它只是黑暗與火焰。
潛藏在這畫面之中的,還有更多的信息,只不過都被夜色掩埋,被火焰燒毀了。
波紋還在畫面上擴展,就像是丟進平靜湖面的石子,掀起一圈圈的漣漪。當漣漪徹底的擴散到整幅畫時,一個高挑的人影,突然從畫面中央的火焰中,慢慢的浮現出來。
當看到那人影的時候,坦丁立刻將格瑞伍拉到了身後,一臉警惕的看著對面——
那悠閒的從畫上走出來的半血惡魔。
火發如燎,臉上的紋路猙獰扭曲,但它的表情卻冷淡沉靜。
明明只是個半血惡魔,坦丁卻莫名的感覺到畏懼,它一個純血惡魔,居然對混血的雜種感覺到了懼怕?!這簡直令它不可置信。
在坦丁警惕的時候,對面的半血惡魔似乎終於將視線放在了他們身上。
「我以為會是他來了。」半血惡魔低垂著眉,用近乎囈語的聲音低喃:「原來是兩個馬前卒。」
坦丁:「聽你的意思,你知道我們會來?你是誰?」
在坦丁詢問的時候,幼火惡魔格瑞伍突然從另一側鑽了出來,它睜著大眼睛仔細的盯著對面的半血惡魔,好一會兒才道:「源火的氣息在它的身上,不過……似乎還沒有徹底的甦醒。」
格瑞伍的話,讓坦丁愣住了。源火居然誕生在一隻半血惡魔身上,歷史上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狀況。
「怎麼可能?」坦丁呢喃著,「為什麼源火會出現在半血惡魔的身上?」
另一邊幼火惡魔卻是並沒有在半血與純血上糾結,而是想著能早點完成任務,先一步的與畫中走出來的半血惡魔攀談起來「我叫格瑞伍,我是代表奧路西亞大人前來尋找源火的。」
半血惡魔居高臨下的看著半空中的火球,冷淡的道:「我是這裡的館主,夜。」
……
在幼火惡魔與夜相會的時候,安格爾此時正沉浸在思維空間,構建門的模型。
終於,新的一條紋路被順利搭載在模型上時,安格爾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院子裡的風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安格爾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手鐲里的托比狀況,又用精神力感應了一下軟態蟲的蟲巢,確定織夢蟻與軟態蟲依舊保持著一種勢均力敵的平衡,這才從閣樓上走了下去。
剛一下樓,便看到迦南在院子裡,將一大堆魔物的屍體殘骸用水膜遮掩住。
看到安格爾下樓,迦南回過頭,用疑惑的語氣道:「店主,我按照你的吩咐,將這些魔物的殘骸買回來了,不過……這都有什麼用麼?味道也不好吃。」
安格爾笑眯眯的道:「對你們無用,但對我有大用。」
之前安格爾還在想著,趁著留在這裡的幾天,多賺點惡魔金幣,收購一批深淵特有的材料。
他問過迦南,它有沒有去買特殊材料的管道,迦南的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安格爾是指望著夜館主來幫他購買。
但是,讓他沒有料到的是,上午他在接待新一批客人的時候,有一隻從暗洋深渦來的血眼娜迦並沒有用惡魔金幣付帳,而是拿出了一隻海洋魔物的屍骸抵債。
當時迦南還一臉嫌棄,嘴裡念叨著這東西賣不出去。
但安格爾看到後,卻是毫不猶豫的點頭應允了這次交易。
因為安格爾發現,這隻被掏空了大半的海洋魔物屍骸,居然是一隻巫師級的魔物!
雖然其中最有用的材料,被血眼娜迦拿走了,但剩餘的骨骸、血液、皮膜等等,都留在其中。
這些對於皮糙肉厚的惡魔而言,並不算什麼,賣也賣不出價格。
但對於巫師而言,這些東西的價值卻是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