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還好,你還記得我。

  從中一區回來的那個夜晚格外漫長。

  沒有溫柔的撫慰,也沒有甜蜜的低語,封疆似乎要把所有的醋意和怒火都發泄在她上身,對她的呼痛和抵抗置若罔聞,毫無節制的占有和掠奪,霸道的向她宣告自己的主權。

  身子疼,頭也疼,破碎的畫面爭先恐後的要塞進她的腦子裡,將這兩年來令她困惑的記憶空白一點點拼補完整,可是來不及定下神來仔細梳理,這兩年的記憶卻又支離破碎,新舊糾葛,與失控的感官一起,亂作一團。

  到最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痛,全身的骨頭都像被人拆散了,沒有一點力氣,任由他抱著清洗乾淨身子放進被窩裡,至於他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一個字都沒聽清,也累的沒有心思去聽。

  這一覺她睡了很久,再醒來已經是隔日午後。

  忽略掉手機上幾十條未讀信息,辛伊荻拖著依舊酸疼的身子往浴室去,期望熱水能緩解這種不適,將她從混沌里拯救出來。

  水一開,就不知道沖了多久。

  她試圖將大腦中的畫面拼湊起來,可不管她怎麼努力,這些記憶就像水面上倒映的月亮,越撥弄,越支離破碎,直到指尖的皮膚被水沖泡到起皺發白,她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洗了很久,裹上浴巾離開淋浴間。

  穿過氤氳的水汽,她看見了洗漱台鏡子裡倒映的自己模糊的身影,鬼使神差的,她一步步慢慢向鏡子去,抬手拂去鏡子上的水霧之後,她看清了鏡子裡狼狽的自己——濕漉漉的頭髮披在肩上,仿佛有思想一般,要替她遮掩那些絳紅的痕跡,可越遮,越像是欲蓋彌彰。

  這些紅痕都是那一晚他無休止掠過的證據,即便已經過去三十多個小時,這些痕跡依然清晰,提醒著她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聽見他嘶啞的嗓音在她耳邊狠狠道:

  「伊荻,你想跟我分手嗎?可是你看,你根本不捨得跟我分開…知道嗎……要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不能用分手,得用『離婚』……」

  心臟忽然像被利刃穿透,痛的鮮血淋漓,裹挾著那個晚上疼痛的記憶捲土重來,頃刻間痛的她無法呼吸。

  她不敢再想,逃似得離開浴室,剛吹乾頭髮,找了衣服換上,起居室里卻響起了腳步聲。

  這個腳步聲很熟悉,可她竟想不起是誰,身子像被定住了一般,愣愣站在原地,甚至有幾分逃跑的衝動。

  躊躇不定間,他已來到了她跟前,伸手便將她擁進懷裡,撫摸著她的後腦勺,柔聲道:

  「終於睡醒了?醒了怎麼不回我消息?」

  她想回答,可她卻發現自己好像連說話發聲都忘了,張了張嘴,又回憶了一會兒,才磕巴道:

  「我……洗了個澡,還沒看消息……」

  她的回答語氣生硬,封疆聽出了些許不對勁,垂下眸子看她,但她卻不自覺的移開了目光,迴避與他對視,驚慌失措的像只劫後餘生的小獸。

  「怎麼了?你有點不對勁……是哪裡不舒服嗎?」

  可她卻用力的搖了搖頭,後撤一步從他懷裡離開,依舊不與他對視,低聲道:

  「現在還早,你怎麼回來了?」

  雖然她不承認,但她此刻恍惚的神情是他自認識她起,就不曾見到過。

  不安的預感在心頭盤踞,他又嘗試著向前挪了半步,牽起她的手腕,將那冰涼的掌心敷在自己的臉頰上,她的眼神自然而然的跟著到了他面龐上,只片刻的對視,她卻又想躲閃。

  逃開之前,他已輕輕托住了她的下頜:

  「看著我,伊荻,回答我,我是誰?」

  即便是這個問題,她的反應都是遲鈍的,喉頭動了幾次才低聲喚出了他的名字,聽不出任何情感,甚至夾帶著些遲疑。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心頭驟緊,他將她拉進懷裡,溫柔的撫慰里更多了幾分慶幸,低聲道:

  「還好,你還記得我。」

  這也是所有不幸里的萬幸。

  她沒有像以前那樣擁抱他,被他握在掌心裡的手有些僵硬,他不知搓揉了多久才漸漸回暖,待到徹底熱起來,他才在那掌心裡落下深深一吻:

  「我臨時有個會議要參加,馬上要走。跟我一起去嗎?」

  不出所料,辛伊荻沉默著搖了搖頭。

  嘆息一聲,他不禁將她摟的更緊,只是越這樣抱著,她的身子卻越冰涼,他疑惑的低頭看她,才發現此刻她竟穿這件單薄的夏裝,而她自己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妥。

  「不冷嗎?」

  聽見他問,辛伊荻似乎這才有想起來這種感覺叫「冷」,侷促的從他懷裡離開,道了聲「我去換件衣服」,這便轉身往衣帽間去。

  看著她單薄的背影,他心疼的無以復加,拿出手機邊往起居室去,邊撥通了宋逸澤的號碼:

  「不用等我了,計劃取消。讓他們過來談。」

  宋逸澤不禁詫異,卻還是在應承下來之後,順口問道:

  「但是老大…我可以問是怎麼了嗎?」

  「伊荻出問題了。應該是應激反應伴生的認知障礙,只是我沒想到會嚴重到連我都認不出來…」

  「臥槽!這事兒大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問題問到點子上了。

  封疆飛快的在腦海里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過了一遍,恍然意識到駱添的那杯酒並沒有完全解鎖她的記憶,只是喚醒了與他相關的情感,這些情愫又與這兩年發生的事交織在一起,所以那天在套間裡,她才會說「分手」。

  而她現在出現了應激反應,唯一的解釋,便是這些回憶完全解鎖的時間點,正是那個被他的妒火燒通紅的夜晚。那個晚上,她在他懷裡泣不成聲,此刻想來,她止不住的眼淚或許不僅僅與極致的歡愉有關。

  如果是這樣,那真是最糟糕的情況。

  晃神中,通話那邊宋逸澤又連喊了他幾聲:

  「老大,你說話呀。」

  「說什麼?剛才沒在聽。」

  「我問你,嫂子情況怎麼樣?」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叫你不知道?!」

  他確實不知道,甚至無法斷言她的狀態是會更好,還是會越來越糟。

  「你先安排會議的事情吧,他們能來就來,不能來就改期。」

  「行。」

  「要是他們同意過來,除了必要的會議,不要給我排社交場。」

  「我知道。你好好陪嫂子吧。如果真的像嚴上校預言的,因為這件事把我們金鱗會的女神毀了,兄弟們饒不了你!」

  這就是過命的兄弟,用最狠的語氣,說最貼心的話。

  封疆應了聲好,又道了聲謝謝,掛斷電話,轉身正看見辛伊荻立在臥室門邊,她似乎好些了,雖然眼神還是怯怯的,但至少敢跟他對視了。

  他本想走向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做個嘗試。

  「伊荻,過來。」

  這樣說著,他向她伸出手,見她再次遲疑,笑著鼓勵道:

  「以前你很喜歡這樣擁抱我的…試試看,好嗎?」

  良久,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她終於向他邁出了第一步,然後是第二步,第三步…短短的幾步路,封疆卻好像等待了一個世紀。等她終於站在他面前,抬手搭上他的手手掌,他已迫不及待的將她拉進懷裡,輕吻落在她頭頂:

  「做的好,寶貝,你做的很好…」

  見她沒有排斥,他試探著想更進一步,垂首與她鼻尖相觸,氣息交融,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在升溫:

  「喜歡我這樣嗎?」

  她細切的「嗯」了一聲,於他而言無異於莫大的認可。

  「那…這樣呢?」

  說著,他飛快在她唇峰上啄了一下,她沒有拒絕。但當他想再把這個吻升溫的時候,她卻蹙眉扭過頭去。

  「不想我這樣做?」

  這個問題她沒有回答,只是將頭垂的更低,這便是拒絕了。

  她既是不願意,他便也不勉強,攏過她的側臉靠回自己懷裡,聽她輕聲喚他:

  「封疆…」

  「嗯?」

  「我現在的感覺好奇怪…」

  「什麼感覺?告訴我,別自己放在心裡。」

  他說完,她卻又沉默了,似在整理心得體會,許久才悠悠道:

  「我好像什麼都記得,但又什麼都記不清。我記得你,也記得自己好像應該很愛你,可是為什麼念你的名字,我就想哭?明明很想見到你,但是你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又會害怕…」

  聽她一下說完這麼多話,封疆能感覺到她的認知在漸漸恢復,但她說的話,卻又令他不安:

  「什麼叫『好像應該』…還有…害怕?害怕我?你覺得…我會傷害你嗎?」

  「嗯…我的記憶里有你用槍指著我的畫面,有槍聲…我身上的槍傷,是你造成的嗎?」

  聽著她說,封疆一時無從答起:她是想起來了沒錯,可是優先釋放出來的卻全都只和恐懼有關,連順序都是混亂的,移花接木的拼湊出了錯誤的片段。

  「這些事你都是什麼時候記起來的?那天晚上入睡之前嗎?」

  這一次,辛伊荻終於點了點頭,卻也抿起唇不再說話。

  果真如他所猜測的一樣,她的記憶解鎖了,但卻解鎖在最錯誤的時候。

  那天晚上她一定很害怕,潛意識裡把他放在了侵犯者的位置上,所以拼湊出的片段都與他有關,也都是負面的情緒。

  「抱歉…那天晚上我太過分了…」

  可她卻不回應他的道歉,執著的想給這些凌亂的回憶要一個說法:

  「這些事情都發生過嗎?」

  對於這個問題的回答,封疆一字一句斟酌的小心翼翼:

  「我們一起經歷過的事情,在很多人眼裡都像天方夜譚。這些事情現在在你的腦子裡,就像一幅打亂的拼圖,等我們一起把這些碎片放回它們該在的位置上,你就會知道,事情的真相併不是你現在想的這個樣子。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對嗎?」

  思慮片刻,辛伊荻點點頭:

  「這些事情都發生過,只是前因後果我放錯了位置。」

  「對。伊荻,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摯愛的妻子,是我發誓要用生命去守護的人,我怎麼會傷害你呢…」

  話到這裡,辛伊荻卻突然一愣,抬眼看向他,詫異道:

  「你剛才說,我是你的…什麼?」

  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封疆不禁失落,卻還是用輕鬆的語氣調侃道:

  「怎麼唯獨這件事你沒想起來?是不是故意的?」

  被他這麼一問,她更無措了。看著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一樣可愛的她,封疆的嘴角不禁又勾起笑意,鼻尖碰觸她圓潤的鼻頭,鄭重同她確認道:

  「伊荻,你是我摯愛的妻子,黑紙白字,蓋章公正,軍方背書的,唯一的夫人。」

  雙頰倏爾通紅,辛伊荻慌亂的撤開話題去:

  「你剛才不是說要出門嗎?怎麼還在這兒紋絲不動的…」

  「不去了。」

  「嗯?說不去就不去了?」

  「對,不去了。於我而言,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比你更重要。」

  封疆話音落下,身後卻突然傳來宋逸澤賤兮兮的聲音,毫不客氣的接過話茬:

  「行,知道了。你不去,不用重複這麼多次。客戶要問原因我怎麼說呢?」

  「陪夫人拼拼圖。」

  辛伊荻聞言眉頭一蹙,嗔他道:

  「是不是太兒戲了?美色誤國這個罪名,我可不要替你背!」

  「不用你背,他們已經習慣了。」

  「習慣什麼?」

  這一次,宋逸澤都會搶答了,調侃道:

  「金鱗會的青年領袖是個老婆奴。千金難買夫人笑,項目再大都不要。」

  話音落下,便聽封疆一聲暴喝:

  「宋逸澤!我給你臉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