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
駱添沒有看直播,自然不知道唐曉箏所指何意,可從辛伊荻迴避的眸光里,他隱約能猜到真相,訕笑道:
「如果是我的話…只要她願意問我,我一定會給她肯定的回答,並且立刻、即時,絕對不會讓她等。」
這個回答唐曉箏聽不懂了,剛想追問,駱添已嘆息道:
「可惜她等的不是我的回答。」
「那嘞?」
駱添搖了搖頭,捧著花又向辛伊荻進了一步,將花束遞到她面前,誠懇道:
「伊荻小姐,可以給個機會嗎?」
像被架在火上烤,辛伊荻只覺得里外都難受,她知道眼前這個局面,不接這束花,必然是駁了駱添的面子,可是如果接了,這份心意她無法回應。
「駱添你…知道我的答案的…」
「我知道。可是我覺得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你不該在沉寂里度過。我想…我哥也是這麼認為的,不然也不會縱容我今晚租下『暮歌』的景觀餐廳為你慶祝。」
聞言,辛伊荻瞬睜大了眼睛——那可是上一區遠近聞名頂奢餐廳,一席晚宴都夠一個五口之家三個月的生活支出。
「你今晚租了『暮歌』?!」
「對,整層。」
辛伊荻沒有接話,唐曉箏卻搶著補了一句:
「我能去嗎?」
這個問題可以說是正中駱添愛擺闊的劣根性,根本沒給辛伊荻阻止的機會,他已手掌一揮,道:
「我們金鱗會的大小姐光榮畢業,去,想去的,都去!」
圍觀群眾卻再度沸騰了。
吵雜里,便聽唐曉箏瞪大了眼睛詫異問她:
「伊荻你是金鱗會的…你到底還對我隱瞞了多少實力?!有把我這個閨蜜放在心裡嗎?!」
在對校園進行重新整頓之後,青麟學院多了一條限制規定:不允許公示學員的身份背景,有教無類,一視同仁。
所以辛伊荻跟金鱗會的關係是第一次公之於眾,她是拜倫商店主理人的事也還是個秘密,未曾公開。
接過花束,趁著駱添得意忘形,顧不上她的機會,辛伊荻拿出手機來,偷偷給封疆發了條消息:
「救命…」
她的信息,他永遠是秒回,更何況她極少主動給他發消息。
在收到他回復的定位之後,他的信息也跟著跳了出來:
「這是離你最近的據點。保護好自己,我馬上回去。」
沒想到他會這麼重視,辛伊荻趕緊解釋:
「倒也不用。」
「???」
「我就是想請教一下…怎麼從社交局裡脫身?」
這一次,封疆沒有再回復她,而是在半分鐘後直接一個通話飆過來:
「怎麼了?慢慢說。」
辛伊荻也沒想到他今天會這麼積極,有些意外,定了定神,張口卻是一句反問:
「現在不忙嗎?」
「沒關係,你說。」
這便是說忙也是忙的。她於是言簡意賅的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從送禮物開始,到局面失控。
「我擔心他當著那麼多人問我奇怪的問題…我不想讓他難堪,可是也不想說違心的話…」
「比如呢?」
聽他這麼問,辛伊荻一時間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心不在焉順口接的話,不由得著急起來:
「你不是知道的嗎…我對他的喜歡,不是他期待的那種喜歡…」
「嗯,我知道。」
「如果他今晚又問這個問題,我要怎麼辦?那麼多人…」
不曾想,聽了這話,封疆的語氣里竟多了幾分欣慰:
「挺好的。」
「什麼挺好?」
「你竟然會想到要顧及別人的體面了,挺好的。」
「封疆!」
見她又要炸毛,他趕緊收了調侃的話題,正色道:
「沒關係,放心玩,今晚確實應該好好慶祝。」
「可是…」
「我相信他的為人,不會做為難你的事,也不會傷害你。」
「這個我也是相信的…」
「那就行了。別喝酒,我會早點回去。即便玩脫了,我給你兜底。」
直到聽見這句話,辛伊荻心裡繃著的弦才緩緩鬆開了,剛應了聲好,才準備掛斷電話,便聽封疆又道:
「你的演講我看了,我的回答…晚上告訴你。」
這通電話就像一顆定心丸,傍晚時分,辛伊荻與唐曉箏結伴赴宴,駱添親自開車到宿舍門口相迎,一改拉風的跑車風格,開的竟是金鱗會慣用的黑色商務車,正兒八經的活像要帶辛伊荻去領證!
待到了宴會廳樓下,辛伊荻立刻明白了他換車的原因——各種花籃從商務中心大堂一路擺出來,連停車場的空隙都塞滿了,駱添的跑車也被花籃圍了個進退兩難。
所有的花籃上都掛著楹聯,辛伊荻隨便瀏覽了一圈,文字的內容大同小異,全都是慶賀她學業有成,祝願她未來一片光明,其中也不乏祝她瓊花並蒂,幸福美滿的,看的她一陣汗顏。
「這些…不會都是你定的吧?」
聽見唐曉箏問出了她內心的疑惑,辛伊荻便也不說話,靜靜等駱添的回答。
「我品味有這麼糟糕嗎?有這個錢,我不如多給我們家大小姐點幾個菜!」
這倒是大實話,駱添雖然花錢大手大腳,但也絕對不會把錢花在這種不實用的鋪張浪費上。
「都是金鱗會內成員還有會外合作商送的!這不算什麼,你上樓看看,更誇張!也不知道誰把今晚的事說出去的!」
聽駱添罵罵咧咧的抱怨,辛伊荻只覺得她似乎知道答案,但唐曉箏顯然更明白,應道:
「不是你自己說出去的嗎?」
這倒也沒錯!誰讓他大掌一揮,差點把整個青麟學院都請來!
這個餐廳既然會被稱為「暮歌」,自然是因為這裡有號稱上一區最美的日落,而今天,這份日落是辛伊荻獨有的。
偏偏氛圍越好,辛伊荻越覺得這場晚宴像一局鴻門宴,但事已至此,又有封疆那句「給她兜底」的承諾,她便索性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良好心態」,放開了沉浸在晚宴愉快的氛圍當中。
吃飽喝足,晚宴過半。
辛伊荻饜足之餘只覺有些疲憊,卻又不想破壞席間氛圍,這便藉口去廁所,走到旁廳安靜的沙發位休息。
這個方向不朝海岸,卻能遠眺上一區中心城區繁華又安靜的都市夜景。
這裡是整個北陸的行政中心,相比起繁榮,絕對的安全更為重要,所以和其他十一個「上區」一樣,這裡依然有宵禁令,離宵禁時間越近,路上的車也越少。
那些從中央城區離開的車輛,就像失群的歸鳥,在夜色里倉皇奔逃,也不知所往的方向是不是它所期待的避風港。
手機依舊靜默著,沒有封疆的消息,她想問他還來不來,但這條消息卻始終少了些發出去的勇氣。
從他說會早點回來開始,她無法停止的幻想了無數種他出現的場景,只是越等,她便越覺得自己很傻,怎麼會認為他們之間真的存在某種默契,或許她在他心裡的分量,並沒有她所期待的那麼重…
不,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他心裡。
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她下意識的起身相迎,可在看見來人是駱添之後,期待的眸光不可避免的黯淡了幾分。
這種失落駱添看在眼裡,卻還是拿著那支堪稱奢華的酒瓶向她走來,到了她面前,不動聲色的開了瓶子,為她和自己各倒了小半杯。
這支酒在晚宴開始的時候已經轟動過了,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要分一小口嘗嘗鮮,唯獨辛伊荻不為所動——她不喝酒,全世界都知道這個底線。
「不用給我倒…」
她話未說完,駱添卻打斷了她:
「這支酒其實是為你準備的,我想今晚這麼特別,說什麼你都會喝一口,為自己慶祝一下。」
話音落下,辛伊荻卻沒再答話,她不喝,倒不是因為有什麼嚴重後果,只是單純的不喜歡,所以不想喝。
見她不說話,駱添以為她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問道:
「你在等他嗎?」
這個「他」指代的極其明確,辛伊荻自然不好裝作聽不懂,卻也不想承認,只是道:
「也沒有,就是…有點累,想自己一個人看看夜景…」
聽她這麼說,駱添似乎鬆了口氣,下意識嘟囔了句「那就好」,然後又道:
「真的…不給我個機會嗎?」
辛伊荻聞言一怔,愣愣看著他,機械的反問道:
「什麼…機會?」
今晚的駱添似乎尤為深沉,一改平日裡玩世不恭的做派,跟她說話的語氣也莊重誠懇,倒是多了幾分她從不曾見過的穩重成熟。
只是這個問題並沒有馬上得到他的答覆,沉默良久,才聽他不答反問:
「伊荻,你還是喜歡我哥,對嗎?」
很奇怪的,他竟然用了「還是」,可辛伊荻也知道現在不是糾結用詞的時候,猶豫片刻,抿唇點了點頭:
「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這種感覺,雖然我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他,但…在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然後就莫名的衍生出了某種依賴,期待…我想,這大概就是喜歡吧。」
「所以…之前你拒絕我的時候,說你好像不知道『喜歡』是一種什麼感覺,是騙我的,對嗎?」
聽他這樣問,辛伊荻忽然覺得心疼,用力搖了搖頭:
「不是,我沒有騙你。我好像睡了很長的一覺,當我醒來之後,就覺得心裡像被挖去了一塊。Z7說我醒來的時候哭了很久,胡言亂語的說自己好像忘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好像也就是因為這樣,我連喜歡和愛是什麼感覺都一起忘記了。」
「可是你喜歡我哥。」
他突然插了這麼個結論進來,辛伊荻頓覺無措,猶豫半晌,卻還是坦然的點了點頭,又覺得自己不管如何解釋都是徒勞,垂下眸子低聲道了句: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