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快滿三年了,你也是夠能忍的!

  年輪經轉,四季更迭。

  蕭瑟的秋風自北向南掃過北陸全境,染黃了青麟學院裡成片的銀杏樹,金黃的葉子在秋風裡打著旋兒飄落,輕輕吻過女子的頭頂,又落進了她的手裡,映在她漂亮的琥珀色瞳仁里,又被那灰藍色外圈框成了絕美的風景畫。

  「在看什麼?」

  身後,男人的聲音低低響起,帶著溫柔的笑意。

  她回過身來看他,眸光由驚轉喜,透亮的雙眸仿佛在瞬間便蕩漾起一片星河: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有重要合作要談,今天回不來嗎?」

  兩年時光匆匆而過,她身上的稚氣已盡數褪去,出落的越發大氣溫婉,一顰一笑都楚楚動人,顧盼生輝。

  這些蛻變他是看在眼裡的,但每一次見她,他都為她沉醉,無法自拔。

  「事情進展很順利,提前談妥,就提前回來了。剛到,今天也還有其他安排,所以沒來得及回去摘楓葉給你…」

  「沒關係,你來我就很開心了!」

  她笑起來,淺淺的梨渦里像盛著蜜,輕而易舉的便黏住了他的感官,連喉嚨口都是甜的,所有思緒都沉浸在這份甜美的奇襲中,神魂顛倒的竟忘了要回答她。

  「封疆?」

  聽見她喚他,他恍然醒過神來,下意識的「嗯」了一聲當做回應,卻是個詢問的語氣。

  「嗯什麼?不是你走神的嗎?」

  見她不自覺的嘟起嘴來,封疆意識到確實是自己的問題,趕緊周旋道:

  「哦…我…我是想說,我還是給你準備了禮物的…」

  這樣說著,他從西裝的內袋裡取出一隻精緻的首飾盒子,打開了呈到她面前。

  黑色絲絨盒子裡,盛放著一條精美的鎖骨鏈,一整串細碎圓珠不過毫米左右,潔白如霜,每一顆流轉著細膩的藍色華光,正中墜著一枚硬幣大小的紅色楓葉,透亮的成色,看不見絲毫瑕疵。

  「落月琉璃?!」

  聽她驚呼出聲,封疆的笑意愈深:

  「不愧是拜倫商店的主理人,眼光確實夠準的!」

  「這個克重,重工精雕,很貴吧?」

  自塞蒂拉亞失傳千年的落月琉璃重現坊間開始,不過一年的時間,這種由落月砂熔煉而成的特殊工藝品聲名鵲起,成為富豪貴胄競相收藏的傳世珍品,精貴到要用「克」作為計量單位,市價一度逼近黃金。

  「不貴,就是多費些時間。喜歡嗎?」

  「嗯!很喜歡!」

  「那…我給你戴上?」

  「好!」

  指尖捻著細細的珠鏈繞過她的頸間,看不見扣環的位置,封疆於是只能探過身去,這個動作幾乎是將她摟在了懷裡。

  她身上香甜微苦的杏仁奶香氣與他身上清冷微甜的白檀香氣雜糅在一起,瞬間充斥了他的鼻腔,大腦片刻空白,連手指都不自覺的顫抖,即便已經扣好了扣環,他也捨不得將她放開。

  可心猿意馬的又何止是他?她詢問他的聲音同樣也是輕顫的,帶著幾分緊張的乾澀:

  「好…了麼?」

  聽她這樣問,他自然沒有否定的理由,不然顯得他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他的自尊心不允許。

  「嗯,可以了。」

  說完,他又覺得對話結束的太突兀,趕緊補了句:

  「祝賀你,畢業了。」

  誰知聽到他這樣說,她突然驕傲的昂起頭來,不客氣的炫耀道:

  「而且是十佳優秀畢業生哦!」

  「嗯。我知道。做得好,我為你驕傲。」

  這句話說出來,封疆卻有些後悔了,什麼叫「為她驕傲」啊,怎麼聽著像她爹似的!

  可是他就是驕傲啊!青麟學院的十佳優秀畢業生,那可不是成績全「S」就足夠的!他甚至想把這件事做成公告發在金鱗會的內部群組裡,置頂一個月,讓所有人都知道——可是這個想法被宋逸澤駁回了,原因只有一個:

  「老大,你覺不覺得這樣做有點幼稚?」

  不過好在她並不在意這句詞不達意的盛讚,眸光流轉,向他伸出手來:

  「青麟學院的優秀畢業生誒!難道不值得額外獎勵一下?」

  封疆一怔,繼而啞然失笑:

  「你這個優秀畢業生到底是為自己拿的,還是為我拿的?」

  「不管,就要!」

  調侃歸調侃,但他怎麼可能說不,寵溺的妥協道:

  「好好好,要什麼,說吧。」

  只要她說,他甘願為她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

  「要…一張合影。不過分吧?」

  醞釀了這麼久,居然只要一張合影!別說合影了,鑄個雕像他都同意!

  只是自拍的合影拍完,他卻意猶未盡的道了句「等下」,又讓宋逸澤用自己的手機多拍幾張,當宋逸澤倒數到「1」的時候,他的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腰上,她一愣,轉頭抬眼看他,卻對上了他含情脈脈的眼神,聽他問道:

  「還有什麼想要的?」

  喉頭髮緊,她莫名覺得雙頰滾燙,定了定神才開口問道:

  「想…知道答案。」

  「什麼答案?」

  「上周畢業舞會…我跟你說的話,你…可以告訴我答案嗎?」

  一周前的畢業舞會她本是不打算參加的,雖然她會,可是對於跳舞這件事而言,她興致缺缺,特別是跟沒默契也不來電的舞伴一起。奈何室友兼閨蜜軟磨硬泡,她才勉為其難的答應前往,然後在場邊坐了大半場,直到他風塵僕僕又正裝隆重的出現在她面前,問她:

  「我可以請你跳舞嗎,伊荻小姐。」

  這句話是她的解藥,將她從被迫社交的不自在里解救出來。

  但這句話卻又成了她的毒藥,讓她在神魂顛倒里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情迷意亂時,腦子和嘴都很難受控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沒搭對,竟明目相當的問他:

  「封疆…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會回應我嗎?」

  那時他沒來的及回應她,他的朋友匆匆步進會場,只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便不得不匆匆離開,只留下句:

  「下次見面的時候告訴你。」

  ……

  「上次說好的,再見面的時候告訴我。現在已經見面了,你可以告訴我答案嗎?」

  她追問的語氣甚至多了些許迫不及待,頗有一種今天他不說,就不讓他離開的架勢。

  凝視著她期待中又暗藏著不確定的目光,封疆一時哽咽,喉頭吞咽了幾次,像下定決心一般,抬手覆上她的面頰,沉聲道:

  「伊荻,其實『喜歡』並不能準確的概述我們之間的關係…」

  「嗯?」

  「其實我們…」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呼喚聲:

  「伊荻!要集合去禮堂咯!大家都在等你,快過來!」

  辛伊荻回頭應了句「好,馬上來」,又看向他急切到:

  「你還沒說完,我們…什麼?」

  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氣氛破滅了,封疆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麼繼續說,只好將沒說要的話吞回肚子裡,搖了搖頭:

  「賣個關子,下次見面告訴你。」

  「封疆!」

  「放心,下次見面不會太久的。」

  聽他這樣說,她的神情才緩和了些,卻還是心有餘悸,追問道:

  「真的?」

  「嗯。而且我答應你,你想要的一切——答案、獎勵,或者其他任何東西,我都給你,好不好?」

  這一次,她終於點了點頭,向他伸出小指:

  「簽字,蓋章。」

  他笑起來,勾住她的手指頭,卻又努力將親吻她手背的衝動遏制住,遠遠望見另一個女孩向這邊奔來,他才依依不捨的放開了她的手:

  「去吧,下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我選好了發給你。」

  看著辛伊荻同夥伴一起嬉笑著漸行漸遠,宋逸澤終於走上前來,湊近他不冷不熱的開口道:

  「還看呢?沒完了是吧?」

  「我就是覺得她穿少了,怕她冷…」

  宋逸澤狠狠翻了個白眼,不客氣道:

  「該擔心的事兒你隻字不提,不該擔心的事兒操心的不少。」

  這樣說著,他轉身回車裡取了后座上的大衣回來:

  「要不把這衣服送過去吧,順便一起參加畢業典禮,我打賭你出現的話,嫂子會很高興的!」

  他何嘗不想這麼做,如果他上午沒安排的話,他真想坐在禮堂里,親眼見證她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上台發言的光榮時刻。

  可是時間不允許。

  「算了,早上的會很重要,我不能缺席。」

  「喲,我真是欣慰啊,您還記得早上有重要會議!容我提醒一下,您跟客戶約的是十點三十,現在九點四十五了,咱們過去還得一個小時…」

  「還站著幹嘛?上車!」

  宋逸澤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他回頭一看,卻見封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進了車裡,挑眉看著他,儼然一副「遲到了就是你的鍋」的樣子。

  直到開上玄武橋,宋逸澤才又看著后座閉目養神的封疆,小心翼翼開口問道:

  「老大,你還不打算跟嫂子說嗎?快滿三年了!你也是夠能忍的!」

  是啊,再有三個月,槍擊案就是三年前的事了。

  她關於他的記憶,被他封鎖了三年,而他也在痛徹心扉的思念與克制里,懲罰了自己三年。

  如今,他已經是金鱗會裡隻手遮天的存在,當年重傷她的人也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就連讓全人類在被復刻的惶恐里受盡折磨的病毒攻堅戰都接近尾聲了,他卻還不敢重新擁抱她,似乎拖的時間越久,他便越無法鼓起勇氣,有時候甚至覺得就這樣重新開始或許也挺好。

  可「重新開始」只是想想而已,封鎖的記憶就像枚定時炸彈,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這顆炸彈突然失控,他無法預判會對她造成多深的傷害——事實上,即便現在要對這顆炸彈下手,不管是拆除還是引爆,他都沒有十足的信心。

  「不急,還沒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