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什麼都沒想，也或許...死後，誰管洪水滔天呢。」

  李君肅轉動著茶盞，語氣有些飄忽。

  「是啊，人還是要行善事，留美名才行。」

  曲憐南想到了什麼，眼神閃過了慶幸，語氣輕快。

  「不過總捕頭您在江湖上，可不算有什麼美名。」

  曲憐南調侃了一下李君肅，眉眼彎彎。

  李君肅少見的沉默了一下。

  「但在百姓們口中，你可是大英雄呢，陛下就更誇張了，跟神仙在世一樣。」

  曲憐南眼神閃過嚮往，語氣也有些佩服。

  「你也可以的，從蓮花真人開始。」

  李君肅明白了什麼，鼓勵著面前的女子。

  曲憐南嚮往青史留名，就像被皇帝壓榨還一直無怨無悔的大臣們一樣。

  大臣們還在當牛馬，還越來越盡心盡力，既是為了天下，也是為了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短短的四個字，卻是這些人一生的追求。

  對於這些人來說，財富或者權力，他們已經看的很淡了，他們想要後世哪怕過了千年，在這片土地上，依舊有他們的名字，事跡，口口相傳。

  這是另類的永生。

  或者說，這種人怕被遺忘，比起肉體的死亡，他們更害怕永久的消失。

  曲憐南，也是這一類人。

  「那就借總捕頭吉言了。」曲憐南眉眼彎彎，語氣帶上了雀躍。

  「嗯，事務繁忙，告辭。」李君肅把茶水一飲而盡，起身拱手。

  「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

  李君肅來的快，離開的也快，曲憐南站在山門外，目送著男子離開。

  「讓美名流傳，這您可沒教過我。」

  「您，也不如我。」

  黑蓮看著消失的背影，想起自己已經逝去多年的師父那些教誨，語氣平和。

  魔教讓人幹大事，轟轟烈烈，以百姓的命來換取名聲，黑蓮從小被灌輸的，也是這個概念。

  在她腦海里，是不存在做善事留美名這個概念的。

  而靜下心來，在正常的凡塵浮沉，讓黑蓮知道了，原來只需要行善，就可以讓百姓口口相傳，甚至有了蓮花真人這個尊稱。

  不需要陰謀詭計，不需要殺人放火，也沒有轟轟烈烈，修身養性，靜心修行，力所能及之事，施以援手即可。

  一切，就這麼簡單。

  「慢慢來，一切才剛剛開始。」

  微風吹起憐南的下擺，憐南目送著客人的離開，眉眼彎彎。

  ......

  李君肅回到六扇門的時候，大廳內的蘇暗早就收拾好了包袱，在一旁處理著公務。

  「老大，這麼快就回來了？」蘇暗抬起頭，伸了個懶腰。

  此時已經到了下午，接近傍晚，昏黃的陽光進入殿內。

  「青凡出現在嶺南了？」李君肅坐下，也開始處理起公務。

  「對，他是來會見舊友的。」

  「舊友？誰？」

  「無缺劍俠，左無缺，當年傲世榜十九的劍客。」

  「這無缺劍俠，小時候受了傷，導致他右手殘缺，於是他就用長劍為臂，因為不喜自己殘缺，自號無缺。」

  蘇暗一開口，就把這人的來歷的說的一清二楚。

  「青凡在招攬江湖老人？」李君肅聞言，眉頭一皺。

  「那倒不是，這劍俠已經廢了。」蘇暗搖了搖頭，解釋道。

  「廢了？」

  「對，而且老大你知道是誰廢的他嗎？」

  蘇暗突然神神叨叨起來。

  「誰？」李君肅很配合的接茬。

  「周冷禪。」

  李君肅這下子確實驚訝了，傲世榜可不是什麼野雞榜單，十九名居然是被周冷禪廢的？

  「老大，我現在讓追風巡捕在搜集周冷禪的情報，那老小子也不簡單。」

  蘇暗看自家老大訝異的模樣，洋洋自得起來。

  他一開始看完情報，也是被驚了一下，周冷禪那個欺軟怕硬，見風使舵的偽君子，純小人，居然也有這麼強的時候？

  要知道，現在周冷禪連葉曦寧都有點搞不定。

  而被蘇暗盯上的青凡，此時已經帶著自家徒弟動身離開了。

  ......

  嶺南街道上，青凡腰間掛著一個酒葫蘆，時不時給自己來上一口。

  「師父...周冷禪他...」

  葉曦寧很明顯也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左無缺雖然被廢了，但從他演練劍術的劍韻能夠感受到，他實力還在之前，到底有多強。

  起碼，一劍殺了自己跟李沉洲難度不大。

  這種人物，居然被周冷禪廢了？

  「師父，周冷禪當年到底用了什麼陰謀詭計？」

  葉曦寧看著前方安靜踱步的背影，有些好奇。

  青凡聞言一怔。

  ......

  回憶

  「對劍充滿尊重？」

  左無缺聽著天地劍門前的議論聲，大笑出聲。

  「你有其他不同的意見？」彼時還年輕的青凡，有些好奇。

  「劍？死物罷了，我把它插手上，它就是我的手，我把它插腿上，它就是我的腿。」

  「如果你喜歡供奉劍，不如拜拜我，起碼我還能丟兩銀子，賞給你們。」

  左無缺大笑著開口，周圍人雖然臉上都充滿了憤怒，但一個個都敢怒不敢言。

  青凡也有些生氣，但他最後也是沉默了。

  左無缺有猖狂的資本，他的劍道修為驚人的好。

  「是嗎？我會斬了你的腿，讓你給我的佩劍跪下。」

  話音落，劍意出。

  白衣玉墜，飛雪落花。

  左無缺一樣出劍，整個大門前都被劍意的交鋒充斥。

  那時候的青凡還是個弱者，他連雙方的交鋒都看不清，等他回過神來之時，左無缺已經跪在了英俊少俠面前。

  「既然對劍不尊重，我也就不講禮儀了。」

  「我們現在是武者，而武者，以強為尊。」

  少俠說罷，一掌拍裂了左無缺的丹田。

  慘叫響起，長劍歸鞘。

  這，就是彼時的君子劍，周冷禪。

  ......

  現實的夕陽讓青凡回到現實。

  「君子劍當年...可是正面廢了無缺這對劍道不尊的傢伙。」

  走在前方的青凡腳步一頓，而後有些懷念的說著。

  他當年選擇周冷禪當宗主，可是在君子劍失意，被野心侵占之後。

  但在成為周宗主之前，君子劍的名頭，一樣響亮。

  葉曦寧聞言，也是停下了腳步，前方的背影步入陰影，陽光留在了地面。

  「想聽故事，就快跟上。」青凡的聲音，打斷了葉曦寧的思緒。

  葉曦寧抬步跟上自己師父，他就不信周冷禪這種人，居然可以正面廢了左無缺。

  「江湖，有人失意，自然也有人得意。」

  青凡知道自家徒弟什麼想法，搖了搖頭。

  「回去之後，你可能要嚇一跳了。」

  青凡接著有些意味深長的開口。

  「什麼？」葉曦寧懵了一下。

  「沒什麼，來，師父好好給你講講。」

  ......

  六扇門

  「先休息一下，然後出發。」

  心滿意足捧著一疊書的應懷夢，跟面無表情的白星靈，步入殿內，看到的就是處理著公務的李君肅。

  「還好你眼裡只有公務。」

  白星靈瞥了眼應懷夢，內心少見的有點慶幸。

  不開竅就這麼多人往上黏，要是有點想法，白星靈想都不敢想。

  「你這傢伙眼裡就只有公務？」

  接著，白星靈又被氣笑了。

  只要沒有公務，那麼李君肅一定在修煉。

  白星靈都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