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家村前,李君肅握住刀柄。
他知道,面前這些都是虛影,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改變。
但這不代表他就會旁觀,如果他會旁觀,那他就不會得到嶺南百姓的愛戴。
李君肅看著後來居上,而後帶頭的石扈,握住照寒的刀柄。
「掠日。」李君肅輕聲開口。
李君肅看到了,老人的頭顱,在石家鐵蹄下被踩爆。
戰馬打了個響鼻,士兵哈哈大笑,仿佛這就是天下最有意思的遊戲。
這就是南北朝,人命連一枚饅頭都不如。
接著,殺氣席捲了整個幻境。
李君肅身後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士兵,舉著長戈。
隨著李君肅晉升問武,這一招也跟著晉升了。
跟石家亂軍這種廢物不同,李君肅身後的軍隊是讓列國膽寒的,秦銳士。
他們還有個別稱,虎狼之師。
「浮光。」
隨著李君肅話音落下,天光突然大亮,烈日當空。
「風!大風!」
恐怖的殺氣隨著這一刀飛出,別說,亂軍,就連面前的山峰都被切開了。
這一瞬的光明之後,雨絲再次落下。
亂軍死亡,李君肅轉過身,塵家村內的雨水,都化為了血水。
烈焰被慢慢變大的暴雨澆滅,化為白煙消散。
就像塵家村百姓們的怨氣,在石家亂軍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李君肅低下頭,塵乞看著天空,鬍鬚長發都被打濕,胸口兩處貫穿傷,被破開的腹部,往外滲血。
塵乞的一隻眼眸已經灰濛,另一隻尚算清澈的眼眸,流下了淚水。
「凡夫俗子...連活著...都需要奢望嗎?」塵乞看著天空,喃喃自語。
「達官顯貴,有了一切,連...我們...都容不下嗎?」
「我們...」
「現在不會了,沒人會允許。」李君肅幫塵乞合上了眼睛,語氣平淡。
他知道南北朝不做人,但了解與親身目睹,不是一個概念。
但這就是亂世的常態,就連過好自己的日子,都是奢望。
每天只能小心翼翼的,求明天又是個平靜的日子。
一旦亂軍出現,那一切都到此為止了。
幻境消散,李君肅看著無歸村荒蕪的樣子,垂下了眼帘。
「大人...這一次是我輸了。」無乞的笑容和善起來。
李君肅那一刀,讓無乞心服口服。
哪怕他如今已是鬼皇,站在李君肅背後的時候,也感覺到了安心無比。
「或許在我們那個時代,需要的是更多像大人這樣的...真正強者。」
無乞輕輕的笑了。
「不,你們需要的是一個太平盛世,我會盡力而為。」李君肅微微抬眸,語氣平靜。
「大人你說的盡力而為,讓我為後世開心。」無乞聞言笑了,一拱手說著。
一旁的白星靈傻了,李君肅就跟無乞對了一指,直接把人打服了?
「後來...如何了?」李君肅說出的話有些意味不明。
「我們那時候就要真正成為鬼物了,但是女帝來了,她打斷了我們瘋魔,把我們打了一頓之後,衝出去滅了石家軍。」
「至於石扈,被兒子聯合臣子架空之後,在某個夜晚,被刺殺了,對外宣稱病逝。」
「後來石家互相殘殺,我們就沒再注意石家了。」無乞耐心解釋著。
李君肅聽到拓拔心衝出去之後,轉頭看向了遠處的血月。
「女帝她...其實很...孤單,大人你肯定可以的。」
無乞的傳音讓李君肅愣了一下。
「什麼意思?」李君肅少見的搞不清楚狀況。
在李君肅的認知里,這是考驗,跟拓拔心孤單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就是女帝一直在等待強者。」無乞看著李君肅不開竅的樣子,眼珠子一轉,立馬改口。
無乞是個老油子了,一眼就看出李君肅這種人對感情一定一竅不通。
不是所有人都是皇帝那種,愛情圓滿、親情不算差、友情數不勝數、功績流芳百世、戰績彪炳史的幸運兒。
你問祖龍愛情是什麼,祖龍只會讓太醫給你把脈,看看你是不是癔症了。
你問劉彘什麼是親情,他只能想到子不類父,父不知子,然後開始掉小珍珠。
威鳳這種幸運兒,而且智商情商都不低的,千古難見。
哪怕太子之爭之後,威鳳都還有個李智寵,而且他不僅開創了帝後同葬,還是第一位親手帶大公主的皇帝。
友情更是,尉遲恭為他出生入死,其餘蕃將在他逝世後,都想著為他殉葬。
凌煙閣更是威震天下,流芳百世。
威鳳的一生都在贏,而且贏麻了。
龍鳳彘,兩個倒霉蛋與一位幸運兒。
無乞知道,這種人要是給他挑明了,李君肅可能就直接離開了。
那可不行,李君肅實在是讓無乞佩服。
這種英雄與自家女帝,那是絕配。
就是一旁的大白貓有點礙眼。
不過沒關係,這隻白虎的實力不如他們的女帝。
「原來如此。」李君肅的回答,讓無乞鬆了口氣。
「女帝她苦了一輩子,跟她比起來,我們過得都是錦衣玉食。」
無乞接著傳音,這一下,讓李君肅沉默了。
「你是說,你們跟拓拔心比起來,你們過得都是錦衣玉食了?」
李君肅再次確定了一下,對拓拔心來說,塵家村過得那都是好日子?
那拓拔心之前過得到底是什麼生活?
「女帝她...在部落里就是邊緣人物。」
「外族跟我們不一樣,那邊動不動雪災大風,一旦出現,整個部落就要遷徙。」
「強者才配跟著隊伍離開,有一些老弱婦孺,如果跟不上,就會被拋棄。」
「而女帝,就是沒人要的小可憐,她住都是住在部落最外圍,屬於是野獸入侵的時候,第一個叼走的就是她。」
無乞一邊傳音,一邊嘆氣。
拓拔心的出身,也就石樂這種奴隸能跟她比慘了。
李君肅轉頭看向血月,內心有些複雜。
按照無乞說的,拓拔心能夠走到今日這個地步,確實是個傳奇了。
「她連帳篷都沒有,直接睡草地,被凍死就是命,沒凍死就繼續給部落當苦力。」
無乞這時候貼心補充道。
無乞沒有胡言亂語,那會拓拔心真是這樣生活。
羊皮往身上一蓋,睡在草地上就完事了。
拓拔心甚至不敢睡太死,因為一旦睡死,要是部落遷徙,那她就只能獨自求生了。
拓拔心從懂事開始,就知道母親拋棄了她,她是部落的底層。
瘦小的小女孩,是部落隨時可拋的棋子。
從棄子走到鬼帝,到底吃過多少苦,只有拓拔心自己知道。
就像從庶子走到武安侯,中間經歷了什麼,只有李君肅自己知道。
在李家那十五年,庶子未逾越一步。
這也是拓拔心一看到李君肅,就有親切感的原因。
血月下,拓拔心低下了頭。
「他...他的眼神好奇怪?」拓拔心有些不適的低下了頭。
她有些不適應這種眼神。
「不是,大姐,你裝你...」
「嗷!錯了!錯了!」
「真錯了親娘!」
血月下,斷命骨的慘叫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