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藏干步雖然在自嘲，但神情卻十分平靜。

  他的路就在這裡了。

  吐缽王心裡早就有了準備，並不後悔，也不氣餒，更沒有氣急敗壞。

  在龍布寺高僧的視角里，松藏干步棋差一招，有些不甘。

  但實際上，松藏干步對自己的死亡早有準備。

  他當時惋惜的是...如果他成功了，吐缽就可以徹底融為一體。

  明明...就差一點。

  松藏干步唯一覺得可惜的，只有...那些完美的想法。

  他有很多想法，計劃，還沒來得及實現。

  那是可以讓吐缽平民也可以驕傲活著的想法。

  王庭山下只有營帳，不是白星靈想的，地位分明，而是在蠻荒之地，如果天氣不好，可以更好的遷移。

  如果氣候良好，那麼吐缽就會建立越來越多的城池。

  現在是海拔越高，氣候越好。

  所以上面更容易建立城池。

  松藏干步想要的，是整個吐缽變為鐵桶，上下都一樣。

  可惜，想法剛剛開始，就跟他剛開始要娶公主一樣。

  都在構思，但現實不是幻想。

  松藏干步拋開思緒，他肩上的海東青蹭著他的臉頰。

  松藏干步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他沒有逃避，而是緩步走下城牆，要騎上自己的戰馬。

  他已經失敗了，但他不會重複隋帝那個落魄的死法。

  隋帝在最後，猙獰又醜陋。

  在江都，被亂刀砍死，死前還在求饒。

  松藏干步自問自己做不出這事，哪怕心裡有數，他也會堂堂正正的迎接死亡。

  這是戰士的驕傲。

  吐缽王不如兵主一分，但不代表他沒有戰士之心。

  雄主之所以能成為雄主，就是他們那幾近偏執的雄心。

  哪怕死亡，也無法更改半分。

  「抱歉。」松藏干步騎上自己白馬的時候，對著吐缽道了聲歉。

  王沒有錯，但松藏干步錯了。

  「飛吧，離開。」松藏干步掐住海東青的脖子，而後鬆手。

  被清除了記憶的海東青振翅高飛。

  「我的戰士們，走吧。」松藏干步一揮手，座下白馬開始動了起來。

  「如果你們還願意跟隨我。」

  「不願意的話，就...各自散去吧。」

  烈日照入白城，松藏干步第一個騎著白馬，迎接著日光出城。

  背後的影子拉的很長，看似面對日光，但松藏干步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死亡。

  他跟平民說什麼舉起兵器，但他知道，平民才不會舉起兵器，除非大乾不當人。

  他在營帳說的話，是為了維持士氣，你的家人都在舉兵器，你想當逃兵？

  好意思嗎？

  一開始是為了拒絕逃兵。

  吐缽王騎著白馬，迎著烈日走出。

  松藏干步身後的近衛軍們，盡皆跟上。

  近衛軍視死如歸，他們面對兵主時確實也恐懼了。

  但現在，大可汗，吐缽王就在他們面前，抵擋一切。

  跟著大可汗奔赴死亡，有什麼值得害怕？

  死亡，不過如此。

  近衛軍們座下戰馬的鐵蹄聲，越來越洪亮。

  無非一死罷了，恐懼什麼？

  吐缽王的風采，不如兵主半分，但也不容小覷。

  ......

  李君肅看著為首出城的白馬，一抬手。

  虎屠衛安靜下來，李君肅扯動韁繩。

  「星靈，黎戈，你們帶隊，負責截擊禁軍。」

  李君肅說罷，一扯韁繩，座下白虎也慢慢動了起來。

  李君肅再次與吐缽王四目相對。

  這次，他們都領悟了彼此的意思。

  吐缽想要拼命，李君肅也想斬王。

  一個眼神，彼此了解，哪怕是敵人。

  黎戈與白星靈聞言，也慢慢跟上李君肅的步伐。

  虎屠衛們都安靜了下來，九黎戰士看著松藏干步，長槍敲地。

  松藏干步強嗎？

  對於九黎戰士們來說，太弱了。

  但就沖這份在看過兵主虛影后還敢帶隊昂揚的態度，九黎戰士們願意給吐缽王一分敬重。

  九黎族不會吝嗇誇獎。

  失敗者也一樣，值得誇獎。

  松藏干步不會真覺得，真能跟他們的首領碰一碰吧？

  但九黎戰士們，尊重松藏干步的戰意。

  ......

  白馬的步伐從平穩，到慢慢躍動，而後...

  修長的四肢跑動了起來，松藏干步從馬背上拿出雙鐧，一黑一白的鐧。

  松藏干步的衣著有些粗獷，加上雙鐧帶來的豪氣，帶動著近衛軍衝鋒。

  白色流光下了山，另一邊的黑紅色巨浪，也再次流動了起來。

  李君肅身體略微低下，長刀出鞘，反射著寒芒。

  越來越快，風的流動吹起大氅，接著，一抹白影出現在視線盡頭。

  刀光與雙鐧相觸，當的一聲。

  李君肅挑了挑眉，松藏干步境界不高，但力量很奇怪。

  另一邊的松藏干步也是一驚，他知道李君肅強，但沒想到他這麼強。

  借住地脈的一擊，他都能輕鬆接下？

  高手一過招，就知有沒有。

  李君肅摸出了松藏干步的底牌，那接下來，就該認真了。

  接著，刀光閃過，白馬被攔腰斬斷。

  松藏干步落地的一瞬間，立馬就是一個乾脆的翻滾。

  李君肅也趁勢下虎，他更喜歡地面戰。

  身形消失，松藏干步起身的時候，李君肅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松藏干步看著面前的人影，感受著日光照耀的感覺，笑了。

  而後，松藏干步身上的地脈之力爆發。

  李君肅後退了兩步。

  「讓我看看，身為這支王牌軍隊將領的你，到底有多強。」

  松藏干步帶著羨慕的語氣，猛得躍起。

  他饞虎屠衛都快饞哭了，要是他有這麼一支軍隊，那該多好。

  李君肅感覺到了什麼，但他沒有退。

  這就是問武的關鍵。

  長刀橫擋，整個吐缽的重量壓了上來。

  李君肅問武的關鍵，就是破國。

  一招，意境之爭。

  李君肅感受著整個吐缽國的威壓，輕鬆的挑起整個吐缽。

  松藏干步的神情變得無奈，身形向後一仰。

  他徹底敗了。

  白光閃過，長刀刺入心臟。

  有時候，勢成就這麼簡單，沒有那麼多轟轟烈烈。

  整個吐缽在李君肅看來，不足為懼。

  松藏干步的本源被吸收。

  「還沒晉升？」白星靈看著李君肅平淡的表情，挑了挑眉。

  「還差最後一步。」李君肅看著天下第一高山的頂點，語氣深邃。

  松藏干步不是關鍵。

  破國才是。

  他還差最後一步，就能徹底征服吐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