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死寂,安靜的只能聽到幾人的呼吸聲在起伏。
領著李四進來的那名吏員張大著嘴巴,滿臉的不可置信,郭震手中的筆墨更是在半空中懸停了好久。
皇甫琰通燕?這話傳出去,十個人有十個不信。
回過神來的郭震朝著親信吏員使了個眼神,這傢伙趕忙走到門口將房門關得嚴嚴實實。
郭震這才抬起頭來,冷眼看向李四: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皇甫將軍乃是正四品涼州指揮使,朝廷命官,為了收復失地皇甫將軍更是多次與燕人血戰。
誣陷他通敵,可是死罪!」
「大人!」
李四信誓旦旦地說道:
「如此天大的事情,就算您再借給小人十個膽子也不敢信口胡謅,隨便誣陷啊!」
「好。」
郭震往椅背上一靠:「那你就說說吧,皇甫將軍通燕,你可有證據?」
「有!」
李四趕忙答話:「小人多次看到府內有可疑人士出沒,形似燕人!」
郭震的眉頭皺了起來:「這算什麼證據,你說是燕人就是燕人?就算是有燕人在府內出沒,也不能代表皇甫將軍通燕。
難不成靠你三言兩語就給皇甫將軍定罪?胡鬧!」
郭震的語氣中夾雜著些許怒意,他覺得這傢伙分明是胡攪蠻纏。
「有,有證據!」
李四急忙喊道:
「今天一早再度有可疑人士偽裝成送菜的車夫進入了將軍府,說話是草原口音,絕對是燕人無疑!
而且小人親眼看到皇甫將軍將一封信交給了此人!
小人覺得定是皇甫琰與北燕私通,那封密信就是物證、燕人就是人證!」
「竟有此事?」
郭震滿腹狐疑地問道:「你可是將軍府的下人啊,為何要出賣自己的主子?」
「這怎麼是出賣呢?
小人雖然在將軍府做事,但也是涼人,自幼痛恨燕賊,實在見不得皇甫琰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當下便來官府首告!
而且小人知道通燕乃是誅九族的大罪!小人可不想給皇甫琰陪葬!」
這個李四說得情真意切,面色還有些緊張,還真不像是在騙人。
郭震的表情凝重了許多,冷聲道:
「你說的可屬實!」
「字字句句皆是實情啊郭大人!
現在那個車夫還沒走,只要大人儘快帶人過去抓,一定能抓個人贓俱獲!
若是晚了只怕人就跑了。」
「現在還在?」
郭震出於本能地站了起來,看架勢好像已經打算動手抓人了。
「哎哎哎,大人大人,還是冷靜點。」
邊上的小吏哆嗦了一下,直接跳出來勸道:
「咳咳,大人難不成想直接帶著衙役捕快去涼州將軍府上抓人?」
「不然呢?」
郭震反問道:「只有這麼做才能抓個人贓並獲,才能確定皇甫琰是否通燕啊。」
「可,可皇甫將軍的義女乃是北涼王妃啊。」
吏員小心翼翼地說道:
「咱們興師動眾地衝到將軍府抓人,倘若什麼人都沒抓到,只怕會徹徹底底地得罪北涼王。
往後咱們的日子可就……」
這名吏員辦事能力不錯,堪稱郭震的左膀右臂,所以他很清楚這些日子郭震的所作所為已經有些得罪北涼王了,現在再把人家的老丈人抓了,這不是徹底得罪死了?
義女也是女兒啊!
一番話還真讓郭震停下了腳步,皺眉陷入沉思,但李四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大人,若是再晚些燕人可就真的走了,小人願以項上人頭擔保,真的有燕賊藏匿於將軍府!」
這番話終於讓郭震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面無表情地說道:
「有罪治罪、依法辦案,本官身為提刑按察使,有人通燕豈能不聞不問?
立刻召集所有衙役捕快前往將軍府!」
親信吏員的表情變得十分僵硬,欲哭無淚。
「沒聽見本官的話嗎!」
郭震瞪了他一眼:「別忘了,咱們是陛下的臣子,不是北涼王的臣子!」
「諾,下官立刻去調集人手!」
吏員無奈之下只好聽命行事,多問了一句:「此事是不是應該先與汪大人通個氣?」
「不必了。」
正邁步而出的郭震大手一揮:
「出了什麼事,本官一人擔著,不連累汪大人!」
……
涼州指揮使府,實際上就是此前皇甫琰還是荒軍時的府邸,前前後後他已經在這住了十幾年。
皇甫琰這個名字在涼州城內還是有極高威望的。
當初他在替燕人賣命的時候確實有不少人戳著他的脊梁骨罵,說他是涼州百姓中的叛徒、敗類,但皇甫琰從未濫殺無辜、謀財害命,也沒有大肆搜刮民財,這一點老百姓眼裡是有目共睹的,名聲還行。
後來皇甫琰對北燕反戈一擊,為自己正名,臥薪嘗膽這麼多年,忍辱負重只為最後一戰,這份堅韌與耐心更是讓這座將軍府成了百姓們敬佩不已的地方。
府門口站著八名持槍甲士,畢竟是將軍府嘛,守衛自然森嚴些,路過的百姓們都會對這些血戰疆場的漢子們投去崇拜的目光。
「噠噠噠~」
「蹬蹬蹬!」
原本寂靜的街道上突然傳出一陣嘈雜,親兵們好奇地順著街道望去,發現道路盡頭有不少衙役捕快正一路小跑過來,為首的是個騎馬的文官。
「咦,這好像是提刑按察司的差役啊,他們氣勢洶洶的這是幹嘛?」
「抓賊嗎?城中最近又出現什麼江洋大盜了?」
「不會吧,抓賊那是知府衙門的差事,跟他們有何干係?再說了,你沒看到領頭的那位是郭震郭大人嗎?
抓個賊還需要副按察使親自出馬?」
「還真是郭大人,奇了怪了,莫不是又有哪個官員犯法了?」
「媽呀,被這個郭震盯上可不是好事,聽說上次連武將軍都差點丟了官職,不好惹不好惹。」
前面打了蒙厲、賀當國,後面又讓武翔好幾個月沒有官職,如今郭震在涼州城內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誰都敢抓。
「哎,不對啊,怎麼朝我們來了?」
在親兵錯愕的目光中,那群差役們真的停在了將軍府的門口,郭震翻身下馬,平靜地說道:
「請速去通報,就說提刑按察司辦案,請皇甫將軍出來一趟。」
「嘩啦啦~」
近百號衙役竟然呼啦啦地把大門給圍了起來,雖然沒動刀劍,但人人都帶著朴刀,面色不善,一看就是來找事的。
親兵們面面相覷,一人撒開腳丫子就衝進了將軍府。
門口一片寂靜,就像是衙役與軍卒在對峙,這麼大的動靜引來了不少百姓的駐足,想知道發生了何事。
很快皇甫琰就從府門內走了出來,披著一身丈青色的便袍,先是環視全場,最後目光才落到了郭震身上,抱拳行禮:
「郭大人親自登門拜訪,有失遠迎啊。」
「不敢當。」
郭震躬身回禮:「將軍軍務繁重,輕易可不能來打擾將軍。
今日貿然前來,唐突了。」
「郭大人客氣了。」
皇甫琰看著上百號衙役平靜地問道:
「不知今日提刑按察司這麼大陣仗前來,是我皇甫琰犯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