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布行中的喊殺聲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桂香坊便重回寧靜。
依舊是朦朧的夜色籠罩頭頂,依舊是徐徐夜風在半空中吹拂,宛如什麼都沒發生過。
其實有住在周邊的百姓聽到了希望的動靜,走出房門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但當睡眼朦朧的他們推開房門,看到整條街道都站滿了巡防營士卒的時候,就很自覺地關門回家,再也不敢露頭。
開玩笑,官府的事也是他們能湊熱鬧的?
一名名手執火把的軍卒已經將林氏布行團團圍住,驅散了無盡的夜色,幾扇店門更是大開,將士們進進出出,將一口口大箱子往外搬。
這裡面裝得都是這夥人搜集到的情報,得虧小六子他們動手快,不然就得被林義燒個乾淨。
游康緩步走進布行,映入眼帘的是滿地的死屍還有箭矢、弓弩、彎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
小六子拎著彎刀走了過來,抱拳道:
「將軍,屍體已經清點完畢,總計一百二十二人,除掌柜的林義外無一活口,盡數斃命!」
「竟然藏了這麼多人。」
游康很是錯愕,看著不起眼的一家布行,竟然在院子裡藏了一百多號壯碩的漢子,而且個個習武,這要是鬧騰起來那可不得了。
「是的,十幾間廂房裡每一間都住了兩個人,兵器就藏在床榻邊,還有最深處那座閣樓也藏了不少人。
尤其是閣樓里那些傢伙,竟然還配備了弓弩,反抗極為激烈。」
「咱們的傷亡怎麼樣?」
「死了幾個兄弟,還有一些受傷的。」
小六子罵罵咧咧地踢了一腳地上的屍體:
「可恨吶,這些雜碎的命哪能和咱們的兄弟比,媽的!」
其實這次行動已經非常成功,沒花什麼代價就將這夥人連根拔出,一個人都沒跑掉。
「死去的兄弟好生安葬,照顧些他們的家人。」
游康輕聲道:「等咱們揪出幕後黑手,再替兄弟們報仇!」
「明白!」
「那個血五呢,有沒有見到?」
「這倒是沒有。」
小六子極為肯定地搖了搖頭:
「地上所有的屍體咱們都比對過了,沒有與血五畫像一致的死屍。
整座布行咱們里里外外的搜了一遍,包括一個地窖咱們也搜了,沒有再見到其他藏匿的殺手。
除了林義,再無任何一個活口。」
「這麼說的話這裡有可能不是他們的老巢啊~」
游康的眉頭微微一皺,隨即問道:
「先不管這些,那個林義呢?」
「在這!」
「雜碎,給老子走快點!」
寧錚罵罵咧咧地把林義推到了游康面前,這位林掌柜滿嘴是血,止不住地往外滲。
因為他的牙齒少說被寧錚打碎了小一半,胳膊處也綁著厚厚的繃帶,整個人狼狽不堪。
「殺了我!沒什麼好說的!」
模樣雖然慘,但林義的嘴巴很硬,罵罵咧咧地只求一死。
「殺了你?」
游康冷笑一聲:
「咱們費了這麼大勁才抓到一個活口,可捨不得殺啊。」
「別做夢了。」
林義冷笑道:「休想從我的嘴裡問出任何一個字!」
「呵呵,話別說得太滿。」
游康微微一笑:
「放心,咱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
夜幕下的廝殺終於落下了帷幕,到第二天的清晨來臨時,桂香坊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只不過林氏布行周圍大批的衙役與巡防營,還有街道上尚未沖刷乾淨的血跡讓周圍的街坊們意識到出了大事,官府的說辭也很簡單:
林氏布行藏著北燕的探子,任何人都不允許多加議論。
反正北燕遠在天邊,什麼髒水都往他們身上倒就行了。
當然了,城中的百姓怎麼議論無關緊要,只要不引發騷亂就行,而顧思年他們這一群頭頭腦腦更在乎抓到的這名活口。
幽靜昏暗的牢房裡,林義手腳都被綁上了鐐銬坐在一把椅子上,神情還算自然,看起來沒遭受什麼酷刑。
他冷冷地看著面前幾人,臉上沒有半點畏懼的意思。
游康最先開口道:
「林義,你們林氏布行不是做的絲綢、布匹生意嗎,怎麼藏著這麼多殺手死士?」
林義冷笑著反問了一句:
「咱們店裡的夥計平日裡就愛習武,不行嗎?你們涼州官府管得也太寬了吧。」
「放肆!敢這麼跟將軍說話!」
小六子怒喝道:「小心受皮肉之苦!」
「那有什麼招數都往我身上使吧。」
林義譏諷道:
「看看是你們北涼的刀快還是我的骨頭硬!
呸!」
「有骨氣啊。」
顧思年笑了笑:「本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硬氣的人。」
「北涼王?」
林義本能地詫異了一下,下意識地嘟囔了一句:「看起來比畫像上還要年輕啊。」
「本王也懶得和你廢話。」
顧思年平靜地豎起一根手指:
「可以與你做個交易。
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只要實話實說,本王給你一條活路,甚至可以給你一大筆銀子,送你去中原安全的地方。
我說話一向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如何?」
「呵呵,承蒙王爺看得起,和我這麼個小角色做交易。」
林義咧嘴一笑:
「不過王爺應該還不了解我們。
我還是剛剛那句話,有什麼手段都使出來吧。」
「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顧思年的臉色一點點冷了下來,沒有再多說一句廢話,帶著褚北瞻、游康他們就這麼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林義還愣了一下,就這麼算了?
不過一行人剛剛離開,就又有一名年輕的男子挎著個小木盒緩步入內。
此人看起來文文弱弱,眉清目秀,長得有點中性,笑起來給人一種邪魅的感覺。
不僅是林義,就連小六子與寧錚都極為好奇的看著此人,因為他倆也是第一次見,只知道這位是安涼閣的人。
「你是誰?你要做什麼?」
「呵呵,我叫卓悔。」
年輕男子邊笑邊將手中的木盒放在桌上,緩緩打開,露出了一排排的匕首、鋼針、剃刀,全都鋒利無比。
卓悔輕聲道:
「接下來的時間我陪林掌柜,希望能夠相處愉快。」
「原來是給我上刑的。」
一看到這些東西林義瞬間心領神會,不屑地譏諷道:
「難道北涼王手裡無人可用嗎?派你這麼個娘兒們唧唧的傢伙過來。
呸!」
小六子與寧錚對視了一眼,雖然沒說什麼但也滿心的困惑。
這個叫卓悔的傢伙在他兩眼裡著實有點弱不禁風了,能撬開林義的嘴嗎?
「待會兒你就知道我有沒有用了。」
卓悔從木盒中抽出了一把剃刀,幽幽地抬起頭來:
「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單名一個悔字嗎?
因為在我手裡,你會後悔來到人世。」